“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啊?”南音回过神,“没有,很香,谢谢你。”
小丫鬟暖暖地笑了,将一枚精致的牡丹银勺递给南音,“我叫方小春,姑娘就唤我小春吧,以后我就跟着姑娘了,姑娘尽管使唤。”
“啊?”南音一愣,刚舀上来的一勺粥停在半路,“你跟着我?谁让你跟着我的?”
“是大爷啊!大爷说,姑娘是个财神,得好好护着,您身子看起来又不强健,身边没个丫鬟伺候不成,就买了我,把我送给您了。”
小春说着,就倾身翻动床上的枕头,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只纸,那张纸半尺见方,竟是一张身契!
“姑娘,这是我的身契,以后小春就是您的人了,您可千万不要嫌弃我啊!”
南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身契,又看看手上拿着的这支精致银勺,半天缓不过神。
见状,小春笑着道:“姑娘,您昏睡了三天两夜,快吃点吧,吃饱了起来走动走动,要不然身子都要僵了。”
南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拿起勺子吃了几口粥,又问:“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来找我?比如一个叫陈元新,或者一个叫谢秋娘的……你家大爷把我救回来,难道没有通知我的家人和朋友?”
小春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小春是姑娘的人,什么叫‘你家大爷’啊?他们当然来找过您啊,不过现在都回去了。听说沈家庄子上出了点事,陈家二郎担心便跑回去了,谢姑娘说她大嫂身子不好,也回去照顾了,反正有小春在,他们也很放心!”
说到这里,小春好像突然想起来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便又道:“嗯……这里是城南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大爷听说姑娘已经从陈家搬出来了,就把这里借给姑娘住,还说,希望姑娘多画些图纸花样出来。”
听到这里,南音心里生出疑虑。
先不论这院子怎么样,光是这房里的陈设用度,就能看出绝非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她就算住在这里,恐怕连吃穿用度的银子都花不起!可温珏既然让她住在这里,想必这银子是不用她操心的了,可这又算什么呢?
为了她那几张图纸?就算做出的锦缎十分畅销,她当初签下的分成契也并不吃亏,能拿到不少银子,温珏没有必要这样讨好她。
难道是因为那块玉佩?
南音慌忙伸手朝腰间摸去,心下一定,还好,玉佩还在。
她深看了一眼小春,问:“我昏睡的时候,是你帮我沐浴的?”
闻言,小春抬头,笑着答:“嗯,自然是小春服侍的。”
“我身上可掉出什么东西?”南音看着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绢绸中衣,若有所指地问道。
小春想了想,答:“有一块玉佩!系在里衣腰间,我帮您更衣的时候发现的,想来是对姑娘很重要的物件,所以沐浴后,还是帮你系在腰间上了。”
“可给旁人看过?”
闻言,小春好像听了个很好听的笑话,“姑娘,您沐浴更衣,怎么能叫旁人来看呢……哦,您是说玉佩?当然没有啦,这玉佩一看就是上等玉质,财不外露,小春自然不能给旁人看的,何况这院子只有我们俩和卞婆婆,旁人哪里看得到。”
“温大爷让你来,真的只是给我找个丫鬟这么简单?”
小春一愣,突然有些惶恐,“姑娘是不是不相信小春呀?小春是真心实意来服侍姑娘的,大爷说,这身契给了姑娘,小春往后就同温府再无关系了,姑娘现在不信任小春也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往后就好了。”
这一番对话之后,南音之前对小春的那一丝好感打了个折扣。
这么个伶俐的小姑娘,无论在哪一府上,恐怕都是个得宠得力的大丫鬟,居然派给了自己?
温珏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已经发现了这块玉佩?
可是又不太像,这玉佩想必对温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温珏发现了,不管是好是坏,总要来问她几句,可他只是送了个丫鬟过来……难道是温珏现在还不敢肯定什么事情,所以先派人看着她,慢慢再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有些危机感了,如果这玉佩背后的含义是好的,她倒还好,若是个惹祸的呢?先礼后兵这样的事也不少有,那她该怎么办?
南音捏着腰间那玉佩,想的出神,越发觉得这玉佩烫手。她想远离麻烦,哪怕是潜在的麻烦!也不怪她这么小心谨慎,上一世她吃的亏够多了!
第55章 孤立无援
南音吃了一碗粥,便起身去院子里走动,小春说得对,睡久了身子都发僵。
她没想到自己会昏睡这么久,不知道五味菜馆那边怎么样了,自己昏睡这几天,计划有没有被搁置;那天晚上谢大嫂一定受了惊,她孕相一直不好,也不知她怎么样了;还有李全!温珏是跟着李柱来找到自己的,那李全最终有没有被抓呢?陈家也不知怎么样了,陈小寒年纪太小,李梅花根本不护孩子,不过还好丁氏心里有这个长孙。
至于陈元新,照常理,南音病了昏睡不醒,他是无论如何会守在她边上的,可他竟然丢下自己,回了庄子!小春说沈家出了事,陈元新才走的。陈元新跟沈家并没多少瓜葛,但她知道,他对沈熙十分有好感,又因为侍读一事,对他十分感激,难道是因为这事事关沈熙?
会是什么事呢?南音想不出来,毕竟沈老爷沈如峰外出,沈家一向风平浪静的,哪会出什么事呢。
这院子不大,但四处都栽了花木,眼下是农历五月,正是好时节,这会又是雨后,更加怡人心脾。南音踩在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入眼尽是繁花,可她却琢磨着要离开这里。
是的,不管温珏是什么用意,她都不想待在这里。
天刚黑,南音在房中翻动那一排书架上的书,小春怕南音夜里饿了,正在外面厨房熬银耳羹,大门被叩响了。
小春去开门,便见一个长得十分清秀讨喜的小厮。
“望舒哥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姑娘已经醒了,在屋里看书呢。”
“下午落雨,织染厂那边有点事耽误了,所以现在才来。陈姑娘感觉可还好?大夫说她身子亏,你要多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补。”
“难怪了,我还道你今天怎么没来呢!嘿嘿,我正给姑娘熬羹呢!”
“对了,马车上带了些东西来,等我给陈姑娘问声好,就帮你卸下来。”
“好嘞,是大爷带的东西吗?大爷带来的都是好东西!”
南音凝神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那两人走近了,门一推,小春先进来。
“姑娘,大爷身边的望舒来看您。”小春笑意盈盈。
“进来。”南音放下手中早已无心再看的书卷。
望舒笑着走进门,见到南音,根本无一丝怯场,落落大方,笑容满面,先是打量了南音一眼,才朝她躬身鞠了一礼:“陈姑娘大好,望舒受大爷之托,来看看您。”
话落,小春上前一步,笑着道:“姑娘昏睡这两天,望舒哥哥每天都来看看您的。”
闻言,南音起身,盈盈朝望舒还了一礼,“请代我向你家大爷表达谢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院子我是不来住的,至于小春……我也不需要人服侍,你家大爷的心意我领了,明日一早我就会自行离开。”
小春脸色一变,望舒的的表情僵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笑盈盈的样子。
“陈姑娘多虑了,您并非是无功受禄。江宁织造的那场比赛,您夺得了榜首!”说着望舒竖起了大拇指,“眼下您可是江南织造业里最炙手可热的人才!还是我们大爷有眼光,早早跟您签了约,您上回那几张花样子,我们复刻了几份送去金陵城各府上,让那些夫人小姐们看看,本来没什么反响,可您的花样被太后娘娘看中的消息一传出,有人连夜就遣人来铺子里预定了!眼下金陵各织造厂都头疼着呢,订单多到明年都交不完工!”
南音听了之后,沉吟了一番,她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真的这么受欢迎?
见南音低头想着什么,望舒又道:“您现在可是财神,我们大爷又是个惜才的人,那天把您从城郊带回来,您那副样子……大爷知道您的处境,明白您的难处,所以才给您安排了这些,就是想让您没有后顾之忧,安安心心创作。”
“他调查过我了?”南音皱眉,知道她的处境?明白她的难处?
“瞧您说的,这还用查吗?陈姑娘,您的背景又不复杂,只要知道您是沈家庄子上的人,随便找个人一问也就都知道了。”
小春也搭腔,“是啊,姑娘,您就别多想了!小春既然跟了您,您可千万别再说不要小春的话,您不要小春,让小春去哪儿呢?”
望舒的说辞听起来十分合理,可南音仍然觉得不妥,就算温珏的目的是单纯的,但那块玉佩是她的心病,之前在恒通当铺,李掌柜和另外那位温公子截然相反的说辞,依然让她记忆犹新,她几乎可以断定这块玉佩不同寻常,也许就是个祸端!
玉佩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当这炸弹炸开,也许是一颗彩弹,也许……是一颗要命的榴弹!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小春可以跟着我,不过这院子我就不住了,谢谢温大公子的好意,我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南音沉吟之后说道,面上表情淡淡的,仿佛什么心思都没有。
饶是南音并不知道温家的家业到底大到什么程度,但光看温珏那举止气度,也知道这样的人,敬着他便相安无事,若是逆他的意思……想必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既然他要安插人到自己身边,便随他吧。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让敌人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无害,反倒是一种好事。
望舒离开后,小春欢喜地跑进房里,“姑娘,这几天送了好些东西来,这快入夏了,今天竟然还送了冬天用的手炉呢!东西堆得耳房都快搁不下了,这样下去,咱们还得收拾一间小库房出来呢!”
闻言,南音仍是淡淡的,无动于衷,低头抿了一口茶。
没得到回应,小春又继续在南音耳边说着闲话。
“小春,你今年多大?”南音忽然打断。
“啊?”小春一愣,转而笑了,“今年十二了,姑娘是不是想问问小春的身世?”
南音点头。
“我是江宁县人,我家原本经营一间果子铺,我爹年轻时中了秀才,不过之后屡试不第,后来便跟着我娘一起做小生意了,家里上头有一个哥哥,三四岁就夭折了,爹娘年近四十才生了我……我七岁时,我爹得时疫去世了,之后我娘便得了心病,渐渐身体也不行了,没两年也去世了。爹娘生病期间,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连住的小院子都卖了,后来我只好卖身做丫鬟,辗转就到了温府,再后来就被大爷指给了您。”
说这些的时候,小春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可目光里却有一丝伤色。
南音叹了口气,她可以看出,这些不是小春的谎话。她才十二岁,原本是小户人家的独女,如今孤身一人,是有些可怜了。
说到可怜,南音现在也是可怜的。她不是陈家亲生的女儿,丁氏也根本不把她当女儿,她有一个好哥哥,有一个好朋友,可她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甚至连自己生存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在这个尚且陌生的世界里孤立无援,她……也是可怜的吧。
第56章 胡思乱想
跟小春随意地聊了一会,南音洗漱之后便上了床。
第二日上午,陈元新来了,一道来的还有望舒,望舒带了马车,原来是要送她走。
陈元新好好打量了一番南音,见她病真的好了,这才放了心。
南音没什么好收拾的,她什么东西都没带来,小春则是忙活半天收拾温珏送来的那些东西。
不收拾不知道,原来真的如小春所说,需要一间小库房才能装得下。各式各样的物件五花八门,孔雀翎团扇、檀香木折扇、檀香木枕头、香炉、酸枝木雕喜鹊牡丹四扇小屏风、羊绒毡毯、青花瓷细颈花瓶四个、蜜蜡手串、珠花钗环,痒搔子、铜质雕花手炉、粉彩牡丹茶杯一套……只有想不到,没有不送的。
南音有些真的看到了这些东西的时候,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置办起来不便宜吧?我又用不上,送这些做什么?”
东西马车装不下,估计得分几次来拉,全都是些精致的闺中女儿用的物件,南音是个现代人,哪用得着这么多复杂又奢侈的东西。再说戴家那间小院子也根本开辟不出一间库房来。
望舒放下手上的屏风,笑着回答:“原本大爷吩咐按照我们家大小姐的规制操办,这些都是我这两天让人去现买的,实在是繁杂,所以我已经自作主张精简了一大半了。”
南音一愣,按照温家大小姐的规制操办?她竟能有这等殊荣?
陈元新也看愣了,这好多东西他见都没见过,这样大的手笔真是阔气得太过头了!
想到这里,陈元新深看了南音一眼,亭亭玉立,眉目如画,难道……难道那位温大爷看上南音了?
陈元新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望舒,急的脸有些红。
“别搬了,我家小妹用不着这些好东西,她只是个农家女儿,比不得千金大小姐精致讲究,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
望舒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南音,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南音微微一笑,她知道陈元新心里怎么想的,有点窝心,难得他不是个贪财的,还知道妹妹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二哥,既然人家送了,就收下吧。”
闻言,陈元新有些疑惑地看着南音,转而舒展了眉头,闪身让开,站到南音身边,沉默地看着望舒继续搬东西。
他想保护妹妹,但是这个妹妹是个极有主见的,她既然要收下东西,自有她的道理。
温珏救了南音,又送这些东西对她“示好”,难道南音也对他动了心?
陈元新这么胡思乱想着,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自家的妹妹真的看上了别的男子了?要离开自己这个二哥了?温珏嘛,他见过一面,相貌端正而清俊,配得上南音,人虽有些冷清,好在客气又正派,家世没的说,年纪看起来虽比南音大上六七岁,但也算合适……
陈元新神游地越来越远,南音“咳咳”了一声,伸手拉拉陈元新的袖子,皱着眉道:“二哥,你想什么呢?”
“啊?没、没想什么啊。”陈元新回神。
南音秀眉一拧,一脸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道:“拜托你别胡思乱想,影儿都没有的事!”
第57章 沈家要换天了
“知道了,我什么都没想。”陈元新否认,他才不会告诉南音,刚才他在以挑妹夫的眼光去挑剔温珏呢。
等东西装的差不多了,南音便上了马车。等到了槐树巷,马车停在戴家小院的门口,南音一下车,江大娘就迎了过来,看见南音乘坐的马车,她有些疑惑,却并没有直接点出来。
“陈姑娘,听说你被人……”说到这里,江大娘捂住了嘴,没有往下说,毕竟南音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被人掳走这种事不能宣扬,事关名誉。“看见你没事就好,我和老头子在家揪心了好几天,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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