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脚下传来一声脆响,叶青烟低头瞧去,一根雪白的股骨如同枯枝一般被她踩成两截。
这人不知道已经在这处躺了多少年,连骨头都已经酥了。
那骨架的身侧还斜靠着一把破旧的佩剑,这剑主大概是因为短时间内摄取了太多灵力渡劫失败了吧。
“抱歉抱歉。无意打扰,您一路好走。”她心中一惊,忙小声对着旁边的骷髅头说道。
“您一路好走。”
“一路好走。”
“好走。”
这洞穴内回荡着叶青烟的声音。
“……”
叶青烟抹了把汗,早知道不说话了,听起来不太吉利。
人都死透了还能听见她说话不成。
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看到的骷髅没有上百具也有七八十具。她并不害怕这些的,或许是因为她上辈子在学校里看到白骨的时候都要尊称一句老师。
叶青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靠近能量的源头,主要是因为这儿的白骨多到快要堆起来了。
这山洞里并没有灯,但却明亮得像是白天。
她的手正不由自主地震颤,是身体发出餍足的叫嚣。
可双腿仍一步步往洞穴的中心走去不愿停歇,她死死咬住下唇让自己的身体不再跟随原始的欲-望而动。
她想象过灵脉之内的奇幻景致,只知道此物修仙界垂涎已久,应当是极好极好的。
但她从未想过,灵脉的吸引力如此强大。强大到即便她的精神拒绝,她的□□仍旧无法抗拒。
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充盈全身,她感觉自己像个气球马上就要轻飘飘地飞上天。
直觉告诉她,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就要被迫破境了。她现在什么法宝和灵符都没有,等同于肉身接元婴期的天雷,陨落的可能性几乎是□□成。
“璇玑,快走,去哪里都行。”
璇玑骨剑利落得飞出,浑身似有使用不完的力,拖着叶青烟便飞出了十里多去。
坐在剑上的叶青烟仿佛悬崖勒马一般,心脏直跳。
感觉到好像一不小心进了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她还是当成没来过比较好。
乘着佩剑,叶青烟选了一处平地,此处已经是赤焰城内城的最外围,因而这地上长了薄薄的一层草。
躺在草皮上晒太阳的叶青烟昏昏欲睡。
大抵是因为绝处逢生后的放松让她的全身都绵软下来。
“咚咚咚”
叶青烟猛然睁开眼朝声音都方向看去,而她的眼前只有立着的青草,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看到。
可能是今天受到惊吓了,所以这么一惊一乍的,于是她又扭头闭上眼小憩。
“咚咚啪”
她又往左边望去,她明显地感觉到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加近了,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
可她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她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颗小石子儿蹦蹦跳跳地从远处跑来。
“咚咚啪——”
最后一下,在她的注视下直接且狂妄地打在了她的脑门上。
叶青烟抱起裙子气冲冲地就往那个方向跑。
打扰别人睡觉,罪不容诛!
很快,一座死气沉沉的牢房出现在她的面前。
周围的死士来回巡逻,见到叶青烟有些诧异。
其中一人正欲上前阻拦,“你什么人!”
却被旁边年长些的死士拦下:“蚩将说了,尊上吩咐过,上回来的女修不论到何处都不可阻拦。”
\"这儿也算?\"年轻的死士低声问。
\"……谁知道呢。师父教你,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若是拦下了,尊上生气那就是你的锅。若你没拦,尊上生气,那是那女修乱闯禁地的错。懂了吗?\"
“嘶……真是门学问。”
于是二人装作没看见般从叶青烟面前走过。
叶青烟到了水牢前便消了气了,指不定是哪个死士觉得看守无聊,所以丢个石头玩,不小心打到自己罢了。
而且她早上误入灵脉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不想再去这些奇怪的地方了。
水牢里透出阵阵阴风,只是站在外面都觉得里面阴森极了。
叶青烟抬脚准备走,藏匿在阴影中的绳索骤然窜出,如同毒蛇一般缠绕上她的脚腕。
顷刻间,她坠入一片黑暗。
阳光被牢房的窗分割成几个排列整齐的长方形,投照在她的脸上。
她急忙去摸自己的左脚脚踝,上面的绳索仍旧紧紧捆着。她尝试去扯,另一边却岿然不动。她一步步朝着绳索的另一边走去。
叶青烟本以为这儿会见什么血腥场面,可这地牢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安静静的,似乎一切都在此停滞,只余下时间在不停流逝。
她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阴风拂过更加寒冷,她不由得开始吸气。
这里应当只是许多牢房的其中一个,并且算是小的。
她走在路中,两边的牢房里不知关的是人是鬼,又或者说是仙是魔,一个个蓬头垢面,像是枯死的木桩。
就算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从中间走过,也少有人抬头看她一眼。
似乎这里的人已经不再愿意费力抬头,也不在乎什么时候可以从这里离开。
不等她看清楚周围关的是些什么人,脚踝上的绳索猛然收紧。
叶青烟失去了重心,被这东西拖着走了几秒,停在一个牢房门前。
这绳索可以自由缩短,虽然对人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其妙用很多。
按理说这等法宝不应该在牢狱中出现。入监狱之前会搜身不说,这魔域关的人,大多是能人异士,若是得到了法器,随便一个都能闹翻天了,还需等到今天?
绳索的另一端连在一个老头身上,他的身上长满了老年斑,苍白的头发打满死结,身上的道服已经破破烂烂,松垮地垂下来。
“哐!”
他一张形容枯槁的脸撞在铁栏杆上,两边的栏杆刚好挡在他的颧骨处,他不知疼痛地往前钻,脸上松弛的皮都被挤出来。再用力些,连眼珠子都要被铁杆压扁。
叶青烟吓得连连后退,怕这人没有骨头一般钻出来掐死自己。
“哈哈!”里面的老道咧着嘴露出没剩的几颗牙。
叶青烟一时被这疯疯癫癫的老者吓得说不出话,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魔女?”老道的视力不太好。“好哇!本道死前还能拉一个魔域中人陪葬!这才叫死得畅快!”
他忽然发力,猛地往后一蹬,叶青烟的半截小腿便被拖进牢房中。
“老道!你看清楚!我不是什么魔女!!!”
叶青烟作为一个八百岁的青年修士,体力自然是比这个看起来至少几千年没有修炼过的暮年老道好些。
她的小腿反在绳上绕了两圈,左腿往后灵巧地一点,反将那老道的腿拉出牢房外。
姜阳煦这才冷静了些,呆滞地坐在地上。
“你不是魔女?魔域除了魔修以外还能有什么人?”
叶青烟在魔域也从未隐藏过自己的修士身份。倒不如说,根本不用她介绍,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早就知晓她是玄云宗的某个峰的大师姐。
她将束袖袖口的花纹展示出来。
“玄云宗的,可以放我走了吗?”
隔壁的青年头发如同鸡窝,不知是因为听到这个词语还是因为听到这个声音才有了反应。
肩膀猛地震了一下,从黑色的发丝中露出来眼白,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大望向叶青烟。然后又僵硬地扭回去,只是浑身不停地发抖。
“你怎么了?”叶青烟问。
“别理他,他是个疯的!时不时就会这么犯病!”姜阳煦说道,然后转头向叶青烟:“小友,你方才说……你是玄云宗的?”
叶青烟点点头。
姜阳煦的声音颤抖,突然有些气喘不上来。
“本道……本道乃是玄云宗先祖,姜阳煦。”
卧槽……叶青烟的下巴都要惊掉了。陆一行居然还囚禁了这样的大佬!
她确实在编年史上看到过先祖姜阳煦的名字,不过他的结局是陨身于那次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
怎么如今还活着,而且活得这样惨。
“嗯嗯,知道了姜祖师。”她敷衍道。
她虽然是玄云宗的,但是却对玄云宗只有三五天的感情而已,可以说是几乎没什么归属感。
顶多是里面的师姐师兄或者是小师妹让她有些喜欢。
姜阳煦对于此弟子的冷漠有些震惊,想起了自己当年总说的一句话:现在的弟子是一辈不如一辈了。
“既是我宗弟子,还不救本道出去。”姜阳煦小声说道。
叶青烟拧眉靠近:“师祖,不是我不想,是弟子没这个能力。你也知道魔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弟子光是活着就已经尽力了。若是再带上你一个,只怕是弟子要先一步仙逝了。”
姜阳煦也明白,大概此弟子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但能够走到此处,便说明她至少在魔域有一定的地位。
“小友,你只需要偷来魔兵身上的钥匙便可。到时候你将罪责推到他们看守不力身上,便能脱罪。”
“是个好办法。”叶青烟蹲在他面前。
“那还不快……”姜阳煦有些急,此等良机可是千年一遇。
“可是这样魔兵好可怜,他们是无辜的。”叶青烟眨眨眼睛,真情实感地说道。
姜阳煦:“???”
姜阳煦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背。
他又将脸贴在铁栏上,确认面前这人身上的确实是灵气而不是魔气。
“魔族有什么无辜的?仙魔大战中死了多少道友?你就忍心地底下的道友永不瞑目?”
叶青烟有些动摇。
“那陆一行大魔头杀害多少无辜,他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叶青烟抬眸,仔细听人讲。
姜阳煦又补充:“他穷凶极恶、心狠手辣。我这双臂……!”他再说不下去。
叶青烟这才惊觉,这姜师祖一直不曾用手。此刻一看,他的两个袖管已经空空荡荡。
其实失去双臂在修仙界是可以恢复的。只不过被关在魔域,没有灵气滋养也没有可以用来恢复伤势的仙丹,这才残疾了数千年。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与他的父母如出一辙!”姜阳煦怒骂。
叶青烟表面敷衍地回应:“嗯嗯……您说得太对了。”
可不得不承认陆一行对她挺好的……似乎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可怕。
难道是长大了?成熟了?脾气变好了?
“他根本就是世上最大的疯子!他杀起人来,根本没有理智!”姜阳煦想起三千年前那个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就浑身战栗。
“他根本是个……连自己的父母亲族都能手刃的疯狗!”他的双眼充满血丝。
叶青烟知道他有时候像个深井冰,但是没想到他疯起来连自己父母都能杀。
“竟是……如此。”
可她仍不相信,就连修仙界的编年史内都有大片的错误之处。
她又怎么能信一个在这处关了许多年的神志不清的老头,而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踏——踏——”
脚步声响起。
叶青烟回头,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
一刻钟前,主殿内。
天边似有流星飞过,带着青色的尾巴。
陆一行抬眸望着那处,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内。
“尊上,是否要去追青烟姑娘。”蚩珹问道。虽然他与叶青烟交情不错,但他作为赤焰城的魔将仍旧要将赤焰城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其次,在叶青烟做出什么叫尊上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前,他先去阻止可能会好些。
陆一行抬手,“不必,她敢跑哪儿去。”
各方臣子齐聚,朝会按时开始。
感知到叶青烟进入灵脉的陆一行陡然在殿内冷笑了一声。
惹得下方正在进谏的臣子以为自己说错了,流了一身的冷汗。
“继续。”陆一行冷道。
散会后各方臣子窃窃私语。
“今天尊上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是吗?我看很好啊。总是笑眯眯的。”
“你懂个屁,他的眼神都快要把我们刮死了好吗?”
陆一行接过星枢简,蚩珹自觉打开了水镜。
星枢简上面的消息跳跃出来,映在水镜上。
【萧九韶:“没事便好。听说魔尊在封魂日都会进行祭祀,若能找到祭祀的地点,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陆一行的手撑在颧骨,见到这几行字,慢慢地拳成拳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脖子上的伤口再次痒了起来。
他摸摸那道深而长的疤,指尖重重地抓过,留下深红色的血痕。
然而在苍龙血脉的加持下,还未等他的指尖离开脖子,那道痕迹已经完全愈合,那处的皮肤仍是光洁的。
他的眼尾翘起,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刻意闯入血海塔居然是她这个好师兄的主意。
去灵脉,去地牢。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救人了?
可真有她的。
“尊上,您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蚩珹问。
“抓到耗子的尾巴了。能不开心吗?”陆一行冷道。
一阵魔气骤然生出,带着凌厉的气势和霸道,整个主殿剧烈一震。
天昏地暗之间,陆一行已不在主殿。
奏案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魔气,摇摇晃晃地倒塌。
叶青烟手腕上的绳是由陆一行的发制成的,因而她在何处陆一行清清楚楚。
陆一行落到地牢里,见那个青色的身影蹲在牢房门前,与人亲密地交谈。
“他根本是个……连自己的父母亲族都能手刃的疯狗!”
“竟是……如此。”
陆一行交叠双臂,身侧的囚犯一个个突然间活过来似的,扑到栏杆前欲生生撕了他。
他只是稍稍放出一点强压着的魔气,便将所有扑上来的人都震到身后的墙壁上,无法再行动了。
他步步逼近,叶青烟见到他时明显手足无措,四处张望着无处可躲。
然后叶青烟一双眼慌张地望着他:“阿行,你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信他的话。”
陆一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说得没错,本座就是连自己的父母亲族都能手刃的疯子。”
叶青烟慢慢抬眸,心脏如同擂鼓般跳动。
他眼神里却满是笑意,一手攥住叶青烟纤细的手腕,紧到她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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