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瞥,是条尾巴……
再看身侧,谢清雪已经没了身影。
沉桃一惊,连忙挣脱掉行走于迷雾中,“谢清雪——”
观青不紧不慢跟着她,任沉桃怎么呼唤,总归他已经用境门让小妖兽带着谢清雪去妖界了,晚点再回来。
迷雾中遍寻不到,观青适时提醒,“他是剑修,或许方才已经御剑躲避了。”
沉桃怀疑地看眼观青,脑子并不笨。
“你将谢清雪传走了?”
观青声音里带着笑意,直接否认:“没有。”
沉桃:“好,待晚些我见到他若他说是去了妖界……”她扬了扬拳头,表情凶凶的。
观青默了默。
好像心底有根什么东西被狠狠拉了一下。
他紧跟沉桃身后去找立天柱,待气氛缓和些才道:“我听小幺说你让它帮你找一个幼时从万兽塔逃出来的妖兽是吗?”
沉桃从灵戒中取出另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
双手合十向立天柱虔诚地祈愿。
片刻后睁眼,她奇怪地看一眼观青,“它自己说要帮我找的。”
观青呼吸都停了下,压下心底的喜悦,不动声色接着道,“它有什么特点吗?”
“可能是只白色的妖兽吧,它小时候是个男孩样子,一头白发。”
观青呼吸一滞,耳边有烟花炸开的声音。
幼时,母亲用尽全力将他变成人的模样,却还是改不了他一头白发,时间紧迫也只能冒险将他就这样送出去。
他想起之前问过沉桃是否也是音音,她没有回答。
但此时,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他已经找到了他的音音。
沉桃还奇怪这妖兽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一转头就见观青那双凶凶的红瞳中竟然传递出了笑意。
他拿了把刀出来,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帮你。”
她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心中也一定是有他的。
沉桃不会这么快爱上谢清雪,他知道的。
心底的雀跃根本压不住,他轻笑一声,像是清朗的风。
但沉桃却觉得诡异,这妖兽好端端的笑什么?想趁着四下无人杀了她?
她道:“你没事吧?”
观青根本不敢看她,怕眼底情绪暴露,殊不知自己那双红瞳能表露出那一点点笑意已经是最大的能力。
“无事。”
“出去了你想什么时候见那妖兽,我将他送到你面前。”
他暗暗打探着,若现在是人身的模样,沉桃必然能看出他眼角眉梢毫无掩饰的喜悦。
“不想见,不喜欢他。”沉桃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轰——’有片天塌了。
‘叮——’
观青手中的刀断了。
沉桃一愣,皱了皱眉,挪到他方才刮的位置仔细教他:“你这样用力是没用的,立天柱要轻轻地刮,师父说,立天柱是个皮糙肉厚的,我们轻轻刮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他不会怀疑,但如果我们用力刮,他就会发现。”
观青抬起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沉桃无意识无任何想法的靠近,直到小白蛟十分微弱的气息洒在她耳旁的发丝,弄得耳朵痒痒的,她才发觉。
随后立马拉开距离。
然后严肃道:“我们之间已经过去,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这次我救你不要你报答,只要和我保持距离就好,毕竟我现在喜欢谢清雪,谢清雪是人族,我若和妖族走得太近恐怕会影响到他。”
他什么都没做,方才也是她靠过来的。
观青愣住了,即便是蛟脑袋,也能看出震惊。
过不会儿又咬紧牙关,若非他当初没有认出沉桃,执意要等音音,现在怎么会有谢清雪的事?
可他怎么偏偏就没能及时认出沉桃呢?
沉桃自不知道他的悔恨,说完又对观青认真道:“谢谢。”
然后低头专心致志刮立天柱。
殊不知小白蛟一口锋利的牙都快咬碎了。
但很快又将情绪压下去。
沉桃不会这么快动心的,她根本就是和谢清雪一样绝情的,他们两个现在互相喜欢了才有鬼。
观青重新取了把刀按照沉桃所说帮她刮。
“好,但我还是会履行我的诺言,谢清雪是无情剑修,不会那么容易动情,我还是会帮你追他,直到他喜欢上你。”
但若是分手了他就帮不上忙了。
沉桃闻言笑弯眼眉,“多谢。”
大雾无人,清净安宁。
观青后来不止一次想跟沉桃说说话,但沉桃三句不离谢清雪,观青一口牙又咬了起来。
尖锐的牙齿相对,龇牙咧嘴的。
他因嫉妒而相貌丑陋。
不知过了多久,立天柱终于又动了,这次没有地动天摇,只有缓缓地下降,它慢慢落到地面,掩埋进土里,地面的植被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好似一切没有发生过。
大雾渐散,外头烈日炎炎,两人终于又重见天日。
小妖兽孤独地,紧张地等在大雾之外。
沉桃东张西望,“谢清雪呢?”
小妖兽眨巴眨巴眼,“回无华宗了。”
沉桃不信,“他会等我的。”
小妖兽再眨巴眨巴眼:“他真的回去了,这三日来,他每日卯酉两个时辰都会飞回无华宗去,说是要练剑,往常这时已经回来了,今日倒是怪。”
闻言,观青便向沉桃解释:“剑修对修炼向来痴狂,尤其无情剑修。”
沉桃眉头舒展,染上笑意,“我喜欢他勤奋修炼的样子。”
观青:……
小妖兽震惊:啊?
不是,它这都能说错话?
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呜呜呜它就说不想待在这嘛,它根本就不适合。
沉桃向药田中的弟子打听过卫宗主的去向,便径直去了。
小妖兽:“主子,追回来了吗?”
观青沉默。
小妖兽也跟着沉默。
没多时,那个剑修便飞回来了,他双手环胸,怀中抱剑,看了看两只妖兽。
“我今日来此作何?”
他自言自语,自我怀疑。
耳力极好的两个妖族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谢清雪穿着一身浅色衣衫,眉眼冷清,一身正气凛然,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观青忽地消失在原地。
小妖兽不过分了下神,一回头:?
就在它漫山遍野找到日头偏西,也寻不到自家主子,鼓起勇气厚着妖脸要再去找沉桃求救之时,便见沉桃朝着个男人跑去。
是谢清雪。
小妖兽亲眼所见,那谢清雪神情淡漠,沉桃到他面前抬眼笑着说了些什么,那谢清雪便似一盆开水浇在个雪人儿头上,那雪人便快速融化。
卧槽!
小妖兽震惊了,扒着身旁的药草隐蔽身形。
什么东西?!
它看到谢清雪在笑!见鬼了!
重大发现!小妖兽急死了,也不知道主子跑到哪里去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也不在!
就当它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咳嗽着的身影又进入眼帘。
这谁?
这人脸色苍白,脖子上绑着白布,看起来好弱……
只见他不怕死地朝着沉桃走去,眼神好似毒蛇一般阴鸷地看着那边笑着的沉桃,眼底有些疯狂。
小妖兽心跳加速。
这人停在距离沉桃五步开外。
“师父,我想和您单独谈谈。”他开口声音也是虚弱得要命。
小妖兽摇头,这个不行。
果然,沉桃连瞥都没瞥他一眼,兴奋地将自己收集来的材料拿给谢清雪看。
太远了,实在听不到。
小妖兽小心翼翼地使了点妖力,让耳朵能听得更远。
“……这把剑应该会很适合你。”
“师父。”
那个疑似得了肺痨的病秧子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请求,终于引来沉桃的正眼,却并不是好眼色。
沉桃眼神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冷过,有点让妖害怕。
“师父,我想和您谈谈。”
他一直重复这句,小妖兽忍不住翻个白眼。
又说这话的功夫直接将要谈的话说出来不就好了,白耽搁时间。
沉桃也是这么想的,她笑里藏刀:“不说就滚。”
若非顾着药宗,他那日就已经成她剑下亡魂。
病秧子说:“我从前贪得无厌,不识好歹,不懂得珍惜师父对我的好,为了权势抛弃师父,欺骗师父,引师父跳天罚台,我都知道错了,师父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小妖兽:??!!
欲哭无泪,主子再不来,沉桃就又要没了。
可这药宗哪里还有小白蛟的影子?小妖兽眼睛东张西望,耳朵却随时听着这边。
那病秧子话多,还在说:“但师父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再辜负师父的真情爱意。”
沉桃听完他抑扬顿挫,眼含泪水的演讲后,面无表情:“滚。”
转而又笑着对谢清雪说:“走,我给你打一把绝世好剑。”
谢清雪:“什么绝世好剑?”
沉桃还未回答,有人替她开口:“地上有颗灵石谁的没有捡?”
声音清朗温润。
四双眼睛双双望去,便见一身纯净白衣的男人弯身在地上捡还在滚动的灵石,墨发如瀑,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起身时脸上笑意和煦,五官精致,清亮的眉眼中藏着点点野性冲淡了太过精致的秀气,显得恰到好处。
他站在微风吹拂的药田边,衣角微动,如同入画一般。
小妖兽几乎要狂跳起来!
主子!
见无人答话,他走上前几步,将灵石递给他们,“你们的吗?”
裴厌咳嗽两声道:“这位小兄弟,一颗灵石而已,赏你了,别在这待着。”
沉桃愣了会儿。
总觉得熟悉,味道很熟悉,这好像是观青?
她不确定地走过去,转到侧面去看他侧脸,惊觉与在虚空中那惊鸿一瞥的侧脸长得一样,她一脸震惊:“观青?!”
“你怎么变成人了?”
沉桃围着他转了一圈,很认可地点评:“很好看。”
听闻这话的小妖兽骄傲地扬起头!
那当然!他家主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妖!呃,除了不禁谷那位。
但他主子也不比不禁谷那位差!平手而已!
观青唇角不自觉勾起来,眼底染上笑意,“我……”
话还没说全,就见沉桃乖乖回到谢清雪身边,看着谢清雪甜甜笑道:“不过还是你更好看。”
谢清雪立马敛了脸色,偷偷偷看观青一眼。
就那一眼,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像被毒蛇缠住了脖子,有种深深的窒息感。
同时还有另一道阴狠的视线若隐若现。
“嗯?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人?你妖丹丢了?”沉桃疑惑,她明明记得观青好似一直不想变成人的样子。
难不成和她幼时一样,丢了妖丹就无法化出原形?
今日可真怪。
观青低下眉眼,声音低了些,“没丢,送人了,但她丢没丢我不清楚。”
应当是丢了且已经碎了,所以他那时才会突然变得那么虚弱。
沉桃“啧”一声,对谢清雪道:“他好痴情,把妖丹都随便送他那个心上人。”
又道:“我也做个痴情人,走,咱们继续去取材料去,立马给你打把剑!”
谢清雪一对视上她的眼眸,便双眸失神,点点头淡笑。
“好。”
沉桃一边带着谢清雪绕过观青往外走,一边对他道谢,“你真的挺会追人的,这招我学到了,下次再教我个新的,谢谢。”
只差将牙齿咬碎的观青:……
悔不当初。
直接被忽视却围观全程的裴厌:……
恨。
“等等!”
裴厌快走两步,几乎要被风吹得跌倒似的踉跄着将两人拦下,“师父,你不愿意原谅我可以,但求您将那立天柱所取材料分我一点好不好?”
观青上前温声开口:“看在方才他一片真心悔过的份上,私以为,可以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
沉桃嘿嘿一笑,随后眼睛一瞪,“想得美!”
谢清雪也道:“方才这人分明是别有目的,并非真心。”
观青讶然,“竟是如此?是我眼拙了。”
小妖兽抖动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来个妖救救它,它想回妖族,这样阴阳怪气的主子它接受不了。
将它正常的好好主子还回来。
“师父,当阿厌求您。”
裴厌迎风跪下。
观青:“男儿膝下有黄金……”
沉桃:“爱跪不跪。”
裴厌咬咬牙,拜了下去,“师父,若此次阿厌不能带回此物,阿厌便只能在那天罚台下等您了。”
观青正欲再开口,沉桃却来了兴趣。
她对谢清雪甜甜笑道:“你等我一下噢。”
随后蹲下来问裴厌,“什么意思?”
裴厌眼含热泪:“师父,是裴月晚,若徒儿不能带回此物,她会将徒儿推下天罚台。”
沉桃面无表情拆穿他:“仙云宗的人叫你公子。”
裴厌一哽,“我爹只要强者,在我超越裴月晚之前,他不会管我,这遮天剑我一定要锻造成。师父,请你帮帮阿厌。”
观青见沉桃垂着眼眸,她压低了声音:
“我帮你。”
裴厌眼睛一亮,眼泪应景落下,“真的吗?多谢师父!”
沉桃轻轻勾着唇角,“我在药宗之外等你。”
说罢起身,见观青耳朵动了动,便知道他在偷听,眼神凶凶地警告他一番。
观青无辜纯善地眨眨眼。
招来远处药田里还在偷听的妖兽,浅笑着温润如玉的模样,跟上沉桃与谢清雪。
小妖兽被他抱在怀里,仰头看着主子那副模样。
明明牙齿都快咬碎却还假笑着,哎哟,真的是,令妖心疼。
但他们这么跟在别人后面,总觉得怪怪的,怪尴尬的。
沉桃等人在药宗范围之外停下,坐在谢清雪的剑上,双脚悬空晃荡。
“他为什么叫你师父?”
冷冷的谢清雪冷冷地开口。
“他脑子有病。”
谢清雪又问:“他说你曾对他一片真情爱意。”
沉桃笑答:“他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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