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欢站定，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李一亮，“我不是他侄女儿，他也不是我叔叔，请你不要再乱说了。”
“还有，他都有女朋友了，拒绝其他女生的表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绵绵的嗓音，说得却很认真。就差再问一句——还是你们觉得，能同时和好几个女生谈特别有面子？
李一亮愣在原地，明明这小姑娘也没说什么重话，但他怎么莫名就有一种被教育了的感觉。
但李一亮有他的重点，“遇哥有女朋友了？谁？草！他有女朋友居然不告诉老子，这父子没法做了！”
宋听欢：“……”
不知道是李一亮的嗓门太大，还是方才宋听欢太语出惊人，宋听欢转过头，就看到江遇和韩书铭已经站定，正往他们这一处看过来。
韩书铭笑得温文尔雅，江遇双手抄在裤包里，茶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投来的眼神格外熟悉。
这一次不是看一个傻子，而是两个。
李一亮两步走上前，“你有女朋友了？谁？张欣然？陈彤？方雅诗……草，不会是初三那个小学妹吧！”
宋听欢：“……”
江遇却没搭理李一亮的发疯，只淡淡瞥了宋听欢一眼。
“几点开始？”他在问韩书铭。
“八点半。”
“行。”
李一亮听着两人间的对话，有点懵，“不是，你们俩是准备抛弃我偷偷去过二人世界么？”
江遇：“对，你想三个人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李一亮：“……滚！”
李一亮不知联想到什么，一阵恶寒，见宋听欢似是没听懂，李一亮轻咳了声，“小学妹，你叔叔……你哥哥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一点，免得被带坏。”
江遇轻嗤，这小姑娘，心思可比他花哨多了。
韩书铭和李一亮家在另一个方向，告别了两人，江遇就在接电话，宋听欢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段僻静小路，宋听欢一直低着头，视线里忽然一暗，她差点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少年的脊背修阔，肩线平直，宋听欢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她和江遇间的距离，探出头。
这一看不要紧，宋听欢本能收紧怀里的校服，咽了下嗓子。
他们对面此刻正站着三个发色各异的杀马特少年，其中一个身上还套着八中的校服，三人站成一排，完美组成一个红绿灯。
看到江遇，黄毛第一个开口：“你就是江遇？”
江遇慢悠悠地收了手机，唇角微勾了下。
他这几不可察的傲慢小动作显然刺激了对方，黄毛把手里的烟掐灭，“就是你断了阿胜两根肋骨？”
宋听欢一下子就捋清了这里面的恩怨——阿胜，那个被江遇打断肋骨的八中老大，两人打架是为了韩晶晶。
见江遇一直不答话，站在黄毛身边的绿毛果然急了，“老大，就是他，就因为胜哥说了两句他哥废物。”
说着，绿毛气急败坏地冲江遇吼道：“你不记得胜哥了吗？上个月，被你打断了肋骨，现在还在医院了躺着。”
宋听欢想扯一下江遇，提醒他对方人多势众，可指尖刚刚碰到少年的衣袖，便见江遇微微歪了下头，似在思索，然后很欠地吐出四个字：“没印象了。”
宋听欢：“……”
哥，知道你打架厉害，但也请看清局势好嘛！
似是察觉了身边人的紧张，江遇低眸，触上宋听欢惊慌的一双眸子，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他的校服，攥着他衣袖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江遇倏而轻笑了声，抬手在宋听欢的发顶上揉了下，“一边站着去。”
宋听欢是真的紧张，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将江遇的卫衣袖子攥得紧紧的。
江遇：“这么害怕？”
宋听欢没答，乌软的眸子里满是无措。江遇似是轻叹了声，反手扣住宋听欢的手腕，将她拉到路边，顺带将两人的书包一起放下。
“在这儿站着，等下他们一动手，你就跑，什么都别拿。”
宋听欢：“？”
“还有，这件事替我保密，晚上给你买糖吃。”
“……”
对面的黄毛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他妈的磨磨唧唧，哄小孩呢。”
江遇慢条斯理转过身，唇角的笑意半分未减，“对，哄小孩呢。”
宋听欢怔怔立在原地，黄毛又骂了句，吩咐他身边的小弟，“给我干他！往死里打！”
他身边的红毛已经冲上来，宋听欢下意识闭眼，空气一霎静滞，骨骼翻折的声音格外清晰，继而是一声惨叫声。
不是江遇的声音。
宋听欢眼睛眯开一条缝，便看见那个气势汹汹冲上来的红毛已经被撂在地上，抱着胳膊满地打滚。
宋听欢：“……”
对面的绿毛显然被震慑住，眼中露出惊疑和惧色，江遇微微歪了下头，“继续？”
绿毛：“老……老大，要不……”
“放屁！”黄毛显然不想就这么失了面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抡起拳头便朝江遇的面门而来。
江遇侧身躲开，反手扣住黄毛的手腕，一手勾着对方的脖子，便将黄毛的脸往自己抬起的膝盖上磕。
他身上蓄着一股狠劲，动作凌厉，和平时里总是散散漫漫的少年判若两人。宋听欢呆呆站在路边，手机上的报警电话还没有拨出去。
这全然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三个混混被撂倒在地的时候，江遇皱眉，看着自己袖口上被抓出的印子。
寂静的小巷梧桐叶沙沙，少年寡冷的嗓音响起：“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先洗个手。”
宋听欢：“……”
宋听欢忽然想起关琳琳对江遇的评价：帅是帅，但是又拽又逼。
她当时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状态，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茫然的视线里出现少年唇角勾笑的一张脸，放大在眼前。
江遇轻啧了声，“胆子还挺大。”
“你……”宋听欢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似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受伤。但按照刚才那个打法，应该是没人能伤到他的。
江遇身后，在地上哼哼了好半天的黄毛似是心有不甘，抖着手往裤兜里摸去，宋听欢只看见薄薄的一片白刃。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一个反应，宋听欢一把推开江遇，将手里的校服冲黄毛扔去。
黄毛被忽然丢来的校服遮挡了视线，手中的小刀失了方向，江遇侧身的一瞬，扣着宋听欢的后脑，将人按在怀里，抬手去挡。
利刃在手背上划出一道薄薄的血痕。
江遇一脚踹在黄毛的下腹，将人踹出了三米远。
“当啷——”
小刀脱手，磕在路边。
宋听欢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方才她是眼睁睁看着那柄小刀朝着自己挥来，脸颊上没有被划破的疼痛，她撞上一片温热，鼻息间全是熟悉的气息，独属于江遇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黄毛还在路边哀嚎，宋听欢抬眼，触上江遇低下来的视线。
余光里，冷白的手背上落着血痕。
宋听欢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你……你的手。”
江遇低着眼，黑眸灼灼，“嗯，受伤了。”
宋听欢下意识从他怀里退出来，抓起江遇的手，“怎么办？”
眼角被轻轻地碰下来，眼泪没能掉下来，宋听欢看着江遇收回落在她眼角的手，少年笑得漫不经心，“宋婷婷，你现在真的是我的同伙了。”
宋听欢不解，只眼角红红的。
“所以，你要保密，懂？”
第8章 008
◎喜欢这样的。◎
宋听欢不知道自己怎么又一次成为了江遇的同伙，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江遇用棉签在伤口上潦草地涂了两下，就随手丢进了垃圾袋里。
“这样不行。”
小姑娘绵软的一声，却带了鲜少的不容置喙，江遇抬眼，看她乌软的眼睛。
“你这样处理伤口，很容易发炎的。”宋听欢又解释了一句，从江遇手里拎过药店的袋子，也没问江遇愿不愿意，直接拿出碘伏。
江遇弓着背，手臂撑在膝上，冷白的手背上还隐隐有一条血线。
他偏头，看宋听欢煞有介事的样子，小姑娘正在认真看使用说明，半晌，清秀的眉头拧起，“这个，是直接喷在伤口上就可以了吗？”
江遇微怔，旋即轻笑出声，她呆呆的样子似是取悦了他，修直的肩膀颤个不停。
“我还以为你多懂呢。”
宋听欢：“……”
小姑娘抿抿唇，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我又不打架。”
“我也不打架。”
“……？”
宋听欢直勾勾地看着江遇——你这还叫不打架？
便见江遇从她手中抽走碘伏，解开盖子，在伤口上喷了两下，又用棉签将多余的碘伏涂匀。
宋听欢看得认真，看少年修长的手指按压瓶盖，又捏着棉签。
她凑近，眼睫浓密纤长，眨了眨，“这样就可以了吗？”
头顶响起少年懒惫的声音，“不可以，还得上医院挂个号，拍个片。”
宋听欢怔住，“这么严重？”
“嗯。”江遇点点头，“应该还要住几天院，明天你帮我请个假。”
“可是……”两个字刚出口，宋听欢就看到了江遇眼底明晃晃的笑，这人根本就是在逗她玩。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
“生气了？”
“没。”
“哦。”
“……”
一旁，江遇已经起身，少年转头看她，濯黑眼底沾染笑意，灿若星辰，“小同伙，回家了。”
宋听欢：“……”
她才、不是、小同伙！
“不走？那你自己待着吧，我饿了。”
话落，江遇转身，留给宋听欢一个拽得不行的背影，宋听欢左右看了眼，生怕再有什么“仇家”找上来，连忙背起书包跟上来。
她满眼的紧张悉数落在江遇眼中，少年薄薄的笑声里带着胸腔的震颤，“你这胆子，刚才是怎么敢去招惹那个黄毛的。”
说起这件事，宋听欢还是有点后怕的，当时只是看到那把小刀挥向江遇，她根本来不及想太多，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江遇抬手挡那一下，现在这个伤大抵就会落在她的脸上了。
思及此，宋听欢又偷偷看了眼少年冷白的手背，“江遇。”
“嗯。”
“谢谢你哦。”
身边的少年没应，唇角勾着点笑。
见他似乎并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宋听欢抿抿唇，“你以后也不要打架了。”
江遇微顿，侧眸看她，女孩子的神情极为郑重，咬字绵绵的，教育起人来却有模有样。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打架，但我们这个年纪，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要……”宋听欢有点卡壳。
这些话，从前在陵城一中的时候，班主任常说，听多了，她脱口而出的时候居然还有点一板一眼。
江遇觉得好笑，这小姑娘，小小年纪，老气横秋。
“不要什么？”
“……”宋听欢鼓了鼓脸颊，她根本就不太会规劝人，只是单纯觉得打架不好。终于，在有限的词汇量里，宋听欢找到了个模棱两可的词，“不要净想些有的没的。”
江遇倏尔笑出声。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瞳孔濯黑，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只要有笑意落进眼底，顽劣也好，温柔也好，总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譬如眼下。
江遇就那么笑看着宋听欢，眼底凝着薄光，“那小宋老师展开说说，有的没的到底是什么？”
小宋老师？
这样的调侃让宋听欢多少有些羞赧，身边的少年一副混不在意的浪荡模样，宋听欢觉得自己顺着他的话去展开才是脑子坏了。
说什么？
说他不要再为了韩晶晶跟人打架，还是说他都为韩晶晶跟人打架了，难道不应该和其他女生保持距离吗？
宋听欢哪个都不太想展开。
她一直记着宋明诚的叮嘱，方才的话其实已经有些逾矩了，但江遇因为她受了伤。爸爸也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没能力“涌泉”，只想着他能好一点。
江遇见她不说话，唇角勾起笑，微微歪头，“编排我的小作文构思好了？”
“我……”宋听欢抿唇，凝白如瓷釉的脸颊隐隐带着点未脱的稚气，“没有。”
“真没有？”
宋听欢沉默。
“不觉得我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啊。”
“……”
他怎么知道的？
宋听欢一霎的惊讶都悉数落进江遇的眼中，他笑得愈发不着调，嗓音里带了故意逗弄的成分。“我说你这小孩，怎么恩将仇报呢。”
“我……”
宋听欢话还没说完，发顶就又被揉了下，“小同伙。”
江遇微微俯下身，手掌移到她的书包上，宋听欢只觉肩上忽地一轻，书包被退下。
少年黑眸灼灼，唇角勾着笑，“好好学习，不要净想些有的没的。”
宋听欢：“……”
*
宋听欢没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但是为了不再度成为学校论坛热帖上的讨论焦点，宋听欢决定暂时和江遇保持距离。
翌日，宋听欢起得很早。
她拒绝了孟书棠让司机送的提议，匆忙吃完早饭，赶在江遇下楼之前就出了门。
暮春的江北正值柳絮纷飞的季节，宋听欢第一次见这个东西，蹭在眼角痒痒的，很新奇。
因为出门早，宋听欢到学校的时候班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关琳琳几个值日生。关琳琳正在擦黑板，冲她眨眨眼，让她往座位上看。
宋听欢已经愣住了。
她的课桌上俨然快要被堆成小山的零食淹没，想要不注意都很难。
宋听欢慢吞吞地走上前，看着桌上的东西，又看到几盒巧克力旁垒成一摞的信封，“这是什么？”
关琳琳笑眯眯回答：“你未来婶婶们的关爱。”
宋听欢：“……”
江遇居然这么招女孩子呀，宋听欢粗粗掠过，光是情书大概就有二三十封。
关琳琳挥挥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看来你对我们校草的魅力还真是一无所知，你今天放学的时候路过学校的失物招领处，和那的阿姨聊聊就知道了。”
宋听欢：“？”
关琳琳说，江遇从来不收女生送的礼物，那些直接放在他桌上的或者托人转交的，最后都去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为此，招领处的阿姨每次看到江遇，表情都十分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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