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微抓住他的手:“我今天刷睫毛膏了!”
陈淮越轻笑:“我看看。”他还是从后面抱着她,垂眸看她的睫毛,说:“没掉色。”
他又问:“对装修满意吗?”
林希微不说满意,说的是:“喜欢。”她没有任何的装修经验,肯定无法监工,工人偷工减料是施工常态,“鹭江大厦装修很严格。”
“嗯?”
“我刚刚听说师傅说,不仅水电有规格线路要求,连办公门、地毯、家具都有要求。”
“因为鹭江大厦是鹭城的门面之一,楼里大多是外企,要求高点总没坏事,我给你们选了个好地方,大门是地锁,外面的公共区域,我让人给你做了个画廊。”
林希微提醒他:“这层楼还有其他企业ๅๅๅ也在享受这个画廊。”她疑惑,“陈总,这个画廊是生日礼物吗?”
当然不是,他订了一辆车,但这辆车卡在海上了,下周才能送到。
陈淮越故意点头,也装出一脸疑惑:“不够吗?”恍然大悟,“是不是要在画廊入口标明,林希微律师爱人所赠。”
林希微受不了地捏住他两腮:“笨蛋。”
两人路过画廊时,林希微想到这是礼物,原本觉得鬼画符一样的线条画,竟也变得悦目起来。
陈淮越说:“时间还早,还没到饭点。”
“我们逛逛鹭城吧。”
林希微买了两份大肠包小肠、特香鸡、两瓶鹭城菠萝汽水和一袋子手工饼干,拉着陈淮越坐上了人力黄包车,穿过骑楼、凤凰树、桉树,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迎面是鹭城九月的午后暖风。
拉车的阿伯是鹭城本地人,他还以为一身西装的陈淮越是外地人,兴致勃勃地介绍鹭城风景,林希微没有阻止他,她还挺喜欢这种琐碎的对话。
“这是大同路,等会我们绕一圈,就是开元路的轮渡口了,之前拆旧城,我就去看爆破,哗啦一下,3000 多平方米的仓库就炸没了,再往前厦禾路,英雄难过美仁宫,以前没改造前,路可堵了。我住在第一码头那,七八月海水涨潮就到巷子里,家里孩子都爱踩海水。”
阿伯又问:“要不要去看看海堤,海堤火车不开了,以前进出鹭城岛屿就只有一条马路,周边都是农村咧,不然就是小渔船拉客来来去去,现在好了,有鹭城大桥,还有飞机。”
林希微一边递了张纸巾给陈淮越,一边搭话:“去年好像新出了个无人售票车。”
“去机场那个公交?要一块钱呢,不过我也没坐过,没钱坐飞机。”
阿伯把黄包车停在了轮渡口,让他们看看海,林希微邀请他:“阿伯,你吃猪腰饼吗?”
阿伯接了过来,说:“谢谢啊。”他终于忍不住又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陈淮越,小声问林希微,“我以为是外地人,难道是外国人吗?一句话都不说的,是不是那个什么日本鬼子?我以前打过仗的,他们从这上岸,我一枪就让他们下去了。”
陈淮越用方言回:“阿伯,我听得懂。”
阿伯也不尴尬,还跟林希微说:“那更不行了,要过一辈子的,找了个嘴巴不讲的,憋要死喔。”
陈总只是不喜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多话,第一次坐黄包车,他也不知道要跟这些阿伯聊什么。
偏偏林希微还敢附和:“就是,不知道怎么找的这个不会聊天的男朋友。”
于是,陈淮越开始跟阿伯攀讲了。
阿伯说:“鹭江大厦,以前建起来的时候鹭城第一高楼呢,虽然现在不是了。”
陈淮越:“我的大楼。”
阿伯:“海景酒店,很多老外都爱住。”
陈淮越:“我的酒店。”
正好有辆货运飞机低低地滑过庙宇屋檐的上空,阿伯斜眼看陈淮越:“不会要说飞机也是你的吧?”
陈淮越:“那飞机是越程的,我叫陈淮越,这个公司……”
阿伯打断他的话:“我还姓黄呢,那黄家花园怎么不是我家呢?”
林希微大笑。
绕了一圈后,他们在第一百货下车,陈淮越跟着林希微进去闲逛,她打算采购一些办公室用品,却看到了一顶软乎乎的可爱狗狗帽。
她想让陈淮越戴上,但之前都能穿卡通衣服去上班的陈总,现在却死活不戴。
林希微:“生日愿望也不行吗?”
陈淮越有一瞬间的犹豫,林希微直接拿去付钱了。
陈淮越:“你买了,我也不会戴的。”
林希微惊讶:“我买给连律师的,他又高又英俊,性格也可爱,这个帽子很适合他,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连律师戴上的样子了。”
“是吗?”陈淮越语气平平。
但下一秒,这个帽子就被他拿走,戴在了头上,但要摸帽子的狗尾巴,他勉勉强强道:“只能回家摸。”
生日晚餐在绿岛饭店,经理看见林希微和陈淮越,一瞬间就想起去年十月,陈总在停车场“无理取闹”,但这位林女士出来后,他就正常离开了。
陈淮越特地让经理复刻了一桌去年十月林希微点的菜,林希微支着下巴看他,眉眼弯弯:“不会有人还在介意去年的那桌菜吧?”
陈总微也笑,阴阳怪气:“跟孔砚吃得开心吧?”
林希微气他:“跟孔砚吃得很开心,但等你等得我不开心。”
他还冷声:“你的耐心就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林希微很无辜:“无理取闹的男人。”
正好经理来倒酒,脸上含笑,心里暗自赞同,英雄所见略同!
吃完饭后九点半,林希微要回尾厝村,因为大哥大嫂他们还在等她回去吃蛋糕,两人都喝了点酒,陈淮越就不能开车了。
林希微在绿岛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陈淮越知道她今晚还要回林家过生日,她提前跟他说过了,他不想她回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林希微坐在车里,跟他摆了摆手,有一瞬间的冲动想邀请他一起回村,但现实让她冷静下来,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住人,进村的路也不方便,他不喜欢她的家人,而她家人也不习惯跟他待在一起。
没必要去勉强。
陈淮越等林希微的身影远去,才忽然想起,他们今日忘记拍合照了。
……
林家的小堂厅里回响着生日快乐歌,林鹏辉等林希微许完愿,切完蛋糕后,骄傲地挺胸叉腰,宣布道:“各位亲人,本人林鹏辉有话要说。”
林小薇吃了口蛋糕:“有屁快放。”
林鹏辉不受她影响:“我,现在是林队长了,经理让我带队了。”
林希微抬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鹏辉把证据都搬了出来,“你以为!是有任命书的。经理看我车维护得那么好,又香,服务又棒,现在都要创建文明前瞻城市,车队也要整改,要有礼貌。”
他看向林希微:“不过,还是要感谢那个你的老同学,李从周,他给我出的主意,还帮我写竞选词,他人好是好,就是太好了,什么乞丐要钱他都给,鹭城站那几个假乞丐就靠他活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林希微问。
林鹏辉简单讲了认识的经过,林小薇抓到重点:“大哥,你现在还知道给二姐打广告。”
“那当然。”
林玉梅也夸他:“懂事了。”
方敏笑:“原来是当队长了,难怪比以前积极多了。”
“当然,大家都靠我带队赚钱呢。”
林小薇去隔壁邻居家借了相机,请邻居帮他们一家人拍一张合照,林小薇鬼马精灵,摆了个姿势,在相机定格的那瞬间,手撒碎花瓣,大喊:“祝二姐 27 岁天天开心!”
第49章 无情陈总
洗漱时,林玉梅又是老生常谈想催婚,但又不敢说话太重,她也怕惹怒林希微。
“希宝,有遇到好的人,也可以考虑考虑恋爱、结婚。”
林希微蹲着刷牙,点头敷衍:“嗯嗯,知道。”
林玉梅却猜她可能真的愿意考虑,便道:“你记得以前你爸那个学生吗?叫祁景,我听你舅公说,他也留学回来了,你哥说的那个你老同学,你也可以试试看啊,妈妈都跟家里亲戚说的,你有文化,要给你介绍,就得介绍读书高的。”
林小薇也蹲在台子上,举起漱口杯,含了一大口水,“咕噜噜”全吐了出来,水溅到林玉梅的腿上,气得她骂:“你这死仔。”
林小薇:“二姐刚弄了新律所,妈,我们帮不上忙,你还帮倒忙。”
林玉梅恼羞成怒,拍了下她肩膀:“胡说八道,那……说不定也有好男孩愿意帮你姐呢。”
“哈哈。”林小薇只给了阴阳怪气的两声笑,林玉梅脸挂不住,转头就进屋了。
林希微跟林小薇四目相对,扭头双双含了满满一口水,齐齐上下左右摇头,小孩玩水一样地吐了出来,两人大笑,林玉梅没好气:“29 了,23 了。”
“妈,你虚岁都乱喊!”林小薇冲屋子里喊。
方敏从床帘那探出头来,温温柔柔地笑:“希宝,嫂子给你按摩,做面膜。”
她去上了一个月的美容美甲课,给林希微修了眉毛,贴了面膜,做了手护理,又做了美甲,眼睛明亮:“希宝,怎么样?”
林希微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林小薇摩拳擦掌,让二姐翻身趴着,她道:“我不仅学了美容美甲,还跟泰国老板学了泰式按摩。”
方敏忍着笑:“你别把希宝踩吐血了。”
林小薇扶着旧式木床的蚊帐横杆,轻踩压背,笑嘻嘻:“二姐,你知道这按摩有种什么快乐吗?”
“什么?”
“把有钱人狠狠踩在脚下。”
几人都没控制住笑,就连假装生气的林玉梅都笑了,林希微趴在枕头上,透过床帘的缝隙,能看到八仙桌上的暖水瓶、茶缸、竹笠,角落的捕鱼网、簸箕,背上是小薇柔软的手,她眼皮微沉,耳畔的声音渐渐模糊。
林玉梅问:“小薇,煤炉上的水换了吗,可别熄了,明早再烧不起,又得去借个煤球。”
“弄了弄了。”
“希宝睡了,嘘。”
第二天一早,鹭城下雨了,雨雾飘进檐下,林希微抱着林绮颜,亲了亲她,额头碰着额头,笑道:“二姑姑去上班啦,绮颜在家乖乖的。”
“绮颜自己吃饭。”林绮颜搂着林希微的脖子。
林鹏辉困顿着眼,把炉灶上的水装进暖水瓶里,林小薇嫌大哥堵路,要去推他,吓得林鹏辉大喊:“你要烫死我啊。”
“家里好挤,你要害我迟到了!我的工资。”
……
林希微招聘的第一人是司法局局长推荐过来的青年才俊,柏培章,之前在国办所工作,有证券律师资格证,做过几个金融案子的诉讼,有了他,林希微就去申请了律所从事证券法律业务资格。
林希微给倪知禾打电话,两人定在下月初开业。
倪知禾道:“我下周回鹭城。”
林希微:“好,开业的时候,我们在鹭城日报上买个位置吧,我看下能不能请到领导来,也给客户们发广告和名片。”
倪知禾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林希微语气平静:“我从兴明离开,肯定有流言蜚语的,律师转所本来就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杨兴亮喜欢怀疑女生玩性资源置换,对吧?”倪知禾冷笑,“你记得我当时原本保研鹭大,学校那边收到关于我跟教授关系不正当的举报,我被迫放弃保研,最后自己考来北城。”
倪知禾没有证据证明是杨兴亮做的,她只说:“后来取代我保研的人,也姓杨,他现在想卡你转所、创所,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惊讶,这个圈子的烂人太多了,但烂人又能混得风生水起。”
林希微当然记得,那年还是全体法学生都受到重大影响的艰难年份,原本出路就少,知禾一下失去了推免机会,一心扑在学业上,工作也还没着落。
林希微给彼此打气:“别担心,业务上我有信心能超过杨兴亮和乔安临,他们接手我做的售房合同,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而律师业务的长久发展在于创新和研究,短期内客户或许会被流言所影响,时间长了,他们只在乎服务质量。”
倪知禾扬起唇角,合上了电脑,笑说:“林老师,也带我做房地产吧,我和李从周带你做证券。”
林希微笑纳了这声老师:“因为我的确想做房地产律师培训业务。”
倪知禾调侃:“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只会饿死杨兴亮和乔安临。”
他们再抢,她就先创新,再把业务放开,看他们怎么抢得过鹭城这么多律师。
……
律师圈子很小,林希微这个月参加的几次饭局里,都有人好奇她离开兴明的理由,流言传到了最后,已经真真假假,分不清了。
有其他律所的合伙人邀请她:“林律师,不用再去创业了,你来我们所,办公室给你留一间,我不怕什么狼心狗肺。”
也有人看笑话:“你的业务都被瓜分了,没有老大哥带头,经验欠缺,再做个律所,难!”
还有银行客户意味深长:“林律师,怎么不租我们的大厦啊,租了越程的鹭江,是不是陈总魅力大点,嗯?”
“这你就不懂了,说不定陈总怜香惜玉,给优惠了。”
“林律师,你来租,我也给优惠!”
林希微要么装成听不懂这些话,无法理解的模样,严肃地当面反问:“你们是在给我难堪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非要他们给个理由,仿佛察觉不到尴尬。
要么就假意当真,逼这几人对妈祖发誓,再签合同:“ 周总承诺天信大厦 300 平米的办公室,月租只要 1000 美元,那我现在就跟越程退租再索赔,2000 多美金怎么只能租 100 平出头?”
只图一时嘴快的客户立马讪讪承认:“越程的确是市场价。”
连邱行长和许总都有所听闻,邱行长说话还算客气:“你跟越程的陈总有私交,何必还特地找我谈律师费做房租?折腾半天。”
林希微避开谈及她和陈淮越的关系,只说:“明算账是应该的,陈总都已经答应分季度付房租了。”
按季付?没优惠。
邱行长不信流言了,哭笑不得:“所以只是朋友啊。”
只有许总问她的时候,林希微承认了。
许文婷的文汀大厦盖到一半,缺钱了,她想请林希微做售房见证,直言道:“我手中资金不足,自家办公楼只用五层,剩下的 18 层都需要提前售出,回笼资金。”
她看着林希微:“我只信你。”
因为他们合作过好几次了,私交多年,彼此信任,也只信林希微能帮她把控好法律规则的设计风险。
“希微。”许文婷叫的是林希微的名字,“我想去南洋售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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