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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手拿了一杯啤酒，挂起笑容，融进了人群中，像去年那样拓展人脉，逢人便交换名片。
西装革履的陈总自然也在人群拥簇中，还有李从周和倪知禾。
倪知禾招手：“希微。”
林希微笑着走过去：“从周，知禾……”
尽管两人吵架分手了，再见面，林希微也得热脸打招呼：“陈总，好久不见。”
陈淮越淡淡地点头，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像极了去年此时看陌生人的眼神。
林希微想，的确也没什么区别，去年这时候两人也是分手状态。但别说分手了，就算是天塌了，也不能阻止她去认识更多的潜在客户。
倪知禾两人带林希微去见证券经理，敬了一圈酒后，林希微想去洗手间醒醒神，她把空酒杯放在路过的侍者酒盘中，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洗手间就在长廊的尽头，她在转弯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某一处，弯了弯唇角，再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过去，果然，快到洗手间的那个路口，有人伸手将她拽了过去，她的背贴在了墙上，长廊的顶灯倾泻，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鼻息间凝滞的是彼此身上交错的酒气，混合着水果的甜腻。
林希微抬起头，四目相对，眼神是醉酒后直白的钩子。
陈淮越呼吸微沉，俯身含住了她的唇，恨恨地想咬下，却只舍得顶了顶她的齿尖，大掌摩挲着她的腰。
林希微忍着笑，原本抵着他胸膛的手，换成了搂抱，换来的是陈淮越愈发深入的吻。
一吻结束，陈淮越在她的脸上掐了掐，语气恶劣：“叫我陈总，叫他从周，林希微，你很会搞区别对待。”
林希微比他更挑衅，装出才看清是他的模样：“怎么是你？”
陈淮越立马上钩了：“你以为是谁？林希微，你说清楚。”
……
林希微被杨兴亮和乔安临恶心到，回去后连夜改进了之前在兴明设计的购房服务流程，隔天下午，她给律师们讲解外汇按揭贷款新流程。
连思泽问：“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签合同、收款、咨询都在我们律所的会议室吗？”
“嗯，我们现在同时做售楼见证和按揭，是银行和开发商双方指定的律师，不太适合再在开发商的楼盘签约了。”
林希微细分了工作，杨幼芙在电脑上快速地记录下工作内容，第一批按揭预售房将由林希微带律师们做，而连思泽还是先负责全款购房的老流程。
倪知禾依旧负责跟进证券市场业务，她开完会，问道：“银行没意识到和开发商共用同一个律师很危险吗？”
“所以就只能看个人的职业责任感了。”林希微想避免的就是这样的风险。
倪知禾：“这样放纵下去，迟早出问题。”
但此时的她们还处在 1995 年的尾巴，银行对新开拓的房地产领域半知半解，大多数人的法律意识都很淡薄，法规上也有着一大片的空白，谁都想搭上野蛮生长的时代快车。
杨幼芙关上电脑，又看到她寻呼机里有一条未读新消息，来自陈淮越的，这几天他发的消息已经赶上过去一年发给她的了。
——杨幼芙女士，陈淮越先生问，他那天在海景喝醉的视频，你应该没给林律师看吧？
——陈淮越先生说，你把视频删了吧，别给林律师看。
——陈淮越先生说，喝醉了有点丢人，Yoe 小姐，请给他留点颜面，请勿展示给林律师看。
杨幼芙这几天都忙忘了这个视频，现在她成功被陈淮越的消息激起一身反骨。
“希微，你想不想看个东西？”杨幼芙上半身趴在林希微的办公桌上。
林希微弯了弯眼睛：“想啊。”
然后杨幼芙就把相机打开，才刚开始看，她就忍不住嘲笑：“你看，他被分手后，喝醉了发酒疯，他忘不了你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林希微眉眼也浮现笑意，跟着杨幼芙一起笑。
但她认真地看完了这个视频，是啊，他们两人都有要改进的问题。
……
陈淮越加班到晚上十点，给杨幼芙打了个电话。
杨幼芙很烦他：“来不及了！你脸已经丢光了，林律师已经看到你喝醉哭得像流浪狗的视频啦，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哦。”陈淮越笑了笑，在挂断电话前，还问了句，“林律师在律所吗？”
“在呀。”
电话已被挂断，陈淮越穿起西装外套，下楼去鹭江大厦。
林希微是最后一个离开律所的人，整层楼静得吓人，律所的大门是地锁，她蹲在地上锁门，确认锁好后，站了起来，却被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陈淮越吓了一跳，差点就拿包砸他了。
因为大厦的电梯阿姨下班了，电梯停用，两人只能走楼梯下去。
陈淮越面色平静：“杨幼芙是不是给你看了我喝醉的视频？”
林希微说：“看了。”
“你没感想吗？”
“有啊，不过，陈总方便告诉我，你说你会改进，那你想改哪里呢？”
陈淮越轻叹气：“先改金钱观吧，林律师说得对，高高在上、拿钱砸人是不对的，钱要分得清楚点。”
林希微在想，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效率惊人的陈总也很快将此理念付诸实践，明明是他要送她回家，车子才停在她的出租屋楼下，她还在解开安全带，随口说了句：“谢谢。”
下一秒，就听到陈淮越说：“不客气，车费 10 元。”
第54章 逢场作戏
陈淮越当然没收到 10 元钱，林律师要钱没有，只说，不行就把她送回鹭江大厦，她自己走回来。
陈淮越笑着目送她上了楼，再自己开车回公寓，车子停在了车库里，人却没有立马下车，他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口袋里还有另一串车钥匙，如果那天没有吵架，他应该送出了这个卡在海关的生日礼物，理想的公务用车，很适合她。
但这辆车现在肯定是送不出去了。
吵架倒是小事，他更害怕的是相顾无言的沉默和默契回避某些话题的生疏，他很多时候不知道林希微在想什么，他不主动，她就忙她的事，他去找了她，她永远若无其事，不会再提起过去的争执，也不回避彼此的纠缠。
但隔阂分明还存在。
陈淮越想找几个词来形容，但冒出来的只有什么逢场作戏、露水情缘、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垂眸笑了笑，觉得都不对，林希微哪有这个时间玩这些，她就是因为没有时间，所以对工作以外的事，她只随波逐流地跟着缘分走。
她凑巧去年年末去参加德国啤酒节，他又凑巧知道她需要业务。
可是哪有那么多凑巧，偏偏他就频繁地出现在她要社交的场合？
……
杨幼芙每天 8 点就出发去上班，晚上 10 点才回家，愁得她妈妈每天叹气：“时间久了，这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倒是杨幼芙充满了干劲，她原先说好是来当前台秘书的，但真正工作起来，却成了林希微的秘书。
每天早上，她到律所的第一件事，就是守着传真机，取当日从楼盘销售中心传来的认购单和买方资料，一次性付款的交给连律师，按揭付款的留给林希微，她整理完之后，就开始给这些买家打电话，跟他们确认来律所签合同的时间。
“希微希微，这是新发来的贷款资料。”杨幼芙拿进去给林希微。
“谢谢幼芙。”
“不客气呀。”
林希微还想跟她说点什么，外面已经有新来的实习生在喊她：“杨姐，杨姐。”
杨幼芙像只骄傲的母鸡：“别急，杨姐来了。”还有空叮嘱林希微，“希微，里面有几个买家比较着急哦，你快点审查。”
林希微：“收到。”
她带着两位新招的律师做按揭人资信审查，只强调重点：“晓雯，潘宁，外国护照的则必须有使馆的单认证，资信审查则必须提供个人收入证明，薪俸税单以及该收入证明公司的商业登记文件，申请人的存单、股票、债券、自有房产的产权证明、其他动产证明都可以。”
因为很多卖方提供的都是境外资产，打电话去核对时，语言就是最重要的，好在这两个律师的英语水平还行，只是缺乏口语锻炼。
林希微坐在他们身边，鼓励他们勇敢说，有实在听不懂的，再把电话转接给她。
电话那头的人也会被惹怒：“律师？无法沟通的律师，学不会英语就不要来做国际业务。”
两人都有些沮丧，林希微说：“没关系的，他们骂的是立达律所，脸皮厚一点，今天不行，明天就行。”
张晓雯不安且愧疚：“林律师，如果我们真的犯错了。”
潘宁也纠结：“林律师，真的没事吗？”
林希微的笑容镇定，声音温和：“我就在你们旁边呀，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立马问我，相信你们自己，也相信我，你们是我招进来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之后这些业务都会放给你们去做。”
她补充道：“就算真的得罪客户了，那也是我来承担责任，我以前也很怕接涉外电话，接多了，就不怕了。”
林希微在做按揭的整个流程，都有意识地偏向了银行，毕竟银行的风险最大，其次是按揭人，而杨兴亮恰恰相反，他偏向的是开发商，所以许多开发商都选择跟他合作。
邱行长都给林希微打了电话：“林律师，你可是鹭城最早跟银行谈成按揭的律师，该不会安达银行都做不成几笔贷款吧？”
林希微笑：“邱行长，银行放贷是赚取利息，而非收回一堆房子呀。开发商是按揭贷款的直接受益人，楼花按揭抵押的是按揭人将来获得房屋所有权的期待权，这种权利的实现要依托于开发商最终建成楼盘，所以我才多番审核开发商。”
邱行长：“这么说，林律师一心为我们银行。”
林希微故作沮丧：“我们律所让渡了这么大的利益，邱行长还看不出来吗？只要是我们律所办理的按揭，开发商就是按揭的保证人，一是我们审核过资质了，二是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开发商也想尽快交付房屋，将楼花按揭转为现楼按揭，就省去了银行的许多麻烦。”
邱行长这才满意地挂断电话，林希微的确说到他心坎里了，比起盘活信贷业务的展开，他更怕又是一堆不良资产、坏账烂账。
工作日的下午，一般就会有买房者来律所签约合同。
会英语的杨幼芙给林希微带来了许多便利，一般来说，她态度都很好，只有面对那些刻意刁难的客户。
“你们律所才 100 平吗？就这几个律师，会英语的就两个？”
“算了，我还是再去咨询我自己的律师吧，买了房之后，我就想改这个楼盘的名字。”
Yoe 大小姐先是忍耐：“您好，您可以把整个楼盘都买下，再改成猪先生大楼哦。”
再烦她，就是白眼加一通多语种混合的输出。
林希微就会拉偏架：“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大客户的千金……”
实习生也会赶过来，给杨幼芙捏肩膀：“杨姐息怒，杨姐息怒。”
其实就是变相地筛选客户。
杨幼芙一怒之后，还有点不好意思：“希微，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林希微摇头：“这是按揭贷款，信用和人品很重要，他们故意找事，后面还贷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杨幼芙又膨胀起来：“就是，我又不是不讲理，我全家人都说我很通情达理、可爱又招人喜欢喔。”
林希微笑了笑。
杨幼芙听到了笑声：“难道你们不喜欢我吗？”
林希微和实习生异口同声：“超喜欢！”
刚谈业务回来的倪知禾笑眯眯问道：“喜欢什么？”
“喜欢我。”杨幼芙脸颊红红。
倪知禾开心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杨幼芙，话却是对林希微说：“希微，我从鹭贸那边拿到资料了，这说明什么？”
杨幼芙眼睛亮晶晶：“说明我们要发财啦！”
倪知禾说：“费用的谈判还没开始，但是按照北城的价格，至少 120 万，高的可以谈到 200 万。”
杨幼芙最喜欢聚餐了：“我们去庆祝好吗？”
……
但很多律师手头都还有工作，林希微给他们点了外送餐，就跟杨幼芙、倪知禾去酒吧了，因为酒吧离悦华酒店很近，林希微想到了陶作家，两人也许久没约见了，陶作家上次给她打电话说，她最近忙完新书，有时间。
她询问了其余两人的意见，她们都同意。
林希微给陶作家打电话，陶静昀嗓音温柔：“您好，我是陶静昀。”
林希微也笑：“陶作家——”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变了：“希微——”
“要不要一起来喝酒？幼芙也在。”
陶作家挂断电话，就出发去酒吧了。
四人畅快地干杯痛饮，等酒意稍微上头，陶作家一定要去抱着其他三人的脑袋，摸着她们的头发，亲她们的额头。
“幼芙，你也太棒了，都学会上班了！”
“你叫知禾对吧，知禾，你也太优秀了，每天应酬喝这么多酒，妈妈心疼。”
“希微，卖房辛苦了，妈妈爱你。”
然后林希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三人哭着抱成一团，两个喊妈，一个喊乖女儿。
林希微喝得最多，酒量也很好，只是，杨幼芙又给她红白啤混着喝，她虽然还算清醒，但也开始犯晕了。
她手有点不受控制，给陈淮越打电话。
“你妈——”林希微太阳穴抽痛。
“林律师，打电话专门来骂我么？”
“不是，你妈要成为别人的妈妈了。”
“我妈要二婚了？”陈淮越轻笑，听到了她那边嘈杂的乐声，猜到她在酒吧，“你跟我妈妈在一起吗？我去接她。”
陈淮越到了酒吧，看到东歪西倒的四个人，先给杨幼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等杨家的司机来了，他才进去，跟司机道：“这个倪知禾是杨幼芙律所的律师，你把他们两个都送回杨家，先收留一下倪知禾吧。”
林希微还是能自己走路的，但陶作家整个人挂在了希微的身上，在酒吧门口的时候新认的母女四人哭得难舍难分，杨幼芙趴在车窗上：“我不要跟我妈分开……”
陶作家也在陈淮越的车上伸出手，陈淮越忍无可忍，按着她的手，锁上车窗，他开车把陶女士和林希微都送到附近的悦华酒店。
陶女士到了酒店倒是安静了，沾床就躺下了，而林希微还直挺挺地坐着，相当端庄且严肃。
陈淮越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无奈问道：“你要跟我妈睡一个房间，还是再给你开个房间？”
林希微不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她两颊坨红，又是那种意识清醒，但四肢和嘴完全不受控制，甚至觉得，她就该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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