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达有些愤懑,眼里似乎都在冒火:“我特么根本不信你。”
“我不会放弃的。”
沉默无形间为这场面增添了几分火药味,就在苏羡音头皮发麻地表示看不懂局势时,蓝沁终于仰起了一张小脸。
她眼里有泪花,笑容却很灿烂。
沈子逸垂下眼睫看她一样,松了一口气,也松开她。
双手懒懒举过头顶,唇边一抹淡笑。
“剩下的你们聊吧,我撤了。”
他倒退着走,步伐却轻快,淡出两人的视线了,才将手双手插回风衣口袋里,转身的时候很决绝。
背影也很潇洒。
苏羡音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很中肯地评价道:“其实论帅气,那还是沈子逸要胜过姚达。”
陈浔轻轻一哂,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双眼轻轻眯着,带着一点点倨傲。
他离她离得近,呼吸就拂在她耳廓,升腾起一阵燥热。
“我劝你别对沈子逸有太多期待。”
“他可深不可测。”
苏羡音没搭理他,转过头看蓝沁的反应,但几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概就是互诉衷肠确定关系然后继续彼此嫌弃吧。
总归是幸福的底色。
她正想着,下颌被人攥住,陈浔将她的头掰回来。
他不笑、微微挑眉的时候其实是有压迫感的,比如此刻。
“我说你戏也看完了——”
陈浔忽地俯下身来,唇堪堪侧过苏羡音头顶,他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更紧密地带向他。
“是不是该认真跳舞了?”
“My lady.”
-
苏羡音连着考了一个星期的试,整个人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而这份疲惫甚至不只是出于备考的压力。
蓝沁这段时间兴奋得像是天天都被注射了肾上腺素。
陷入热恋中的女孩,大差不差,苏羡音自然也替她开心,只是偶尔听着她在阳台捏着嗓子给姚达打电话的时候,还是会使坏一般地拆台。
“沁沁,要是嗓子不好就喝点糖浆,好吗?”
换来的是涨红了一张脸的蓝沁像蜜袋鼯一样朝着她扑过来。
陈浔这几天也一点没消停,不知道是不是苏羡音在舞会上的态度还是有些扑朔迷离,他好像不太确定她已经不“生气”了。
他联系苏羡音的频率越来越高,微信、电话轮番轰炸,不是邀请苏羡音跟他一起复习,就是说什么四食堂出了新菜品要请她吃。
她多半是回绝。
到后来,甚至还有人拍来一张明显就是刻意摆拍的散落各种药物的桌面。
陈:【这药真苦。】
苏羡音捂着肚子笑。
陈浔的病确实在舞会后加重了,又发了一天的烧,却难为他嗓子都哑成那样了还试图给她打电话,所以她一通都没接。
安全感来得有些迟,却又很满,就像那天在雪地里,陈浔含着笑低头看她喊她看雪时候话语里的宠溺。
满满当当。
她不是觉察不到的,而她早该相信这一切。
只是想明白这一切后,就像最后和陈浔跳的那支舞,感受着他的手掌从她腰侧传递来的灼热力量,她也像是生了病,脸皮更薄了,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被这些甜蜜击得有些手足无措。
也许也是有些有恃无恐了吧。
毕竟没能跟她一起回南城并且在考完试才知道她已经坐上回南城的高铁,陈浔打电话来质问她时。
她还能慢悠悠地说:“我为什么要通知你?”
“成。”
陈浔在电话那头气得顶了顶腮,半晌却只蹦出几个字来。
“真有你的,苏羡音。”
最后还是要别别扭扭地说:“我明天最后一门,搭最早的飞机回南城,来接我。”
在她不回应的时候,像是给自己信心一般,他又补充道:“我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
苏羡音乐不可支。
也许她的气量也没那么大,是心甘情愿仰望他多年,可是看着他吃瘪的时候她居然会有些快意。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没良心?
但她并没有真的去接陈浔的机,这次确实不是故意了。
陈浔在机场嘈杂的背景音中,要将手机贴紧耳朵才能听见苏羡音清软的声音。
“我要跟着我爸爸回乡下奶奶家住去了,没办法来接你了。”
陈浔挑着眉,缓慢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一边点头。
“行,你继续编。”
苏羡音笑了,却不自觉加大音量,像是带点娇嗔意味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要去乡下了,准确来说,我已经出发了。”
陈浔的声线就变得很冷。
“行吧,那祝你假期愉快,我要出机场了,挂了。”
苏羡音觉得自己的进步真是神速,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依旧不慌不乱,只是透过车窗拍了一张因为车速而显得模糊的绿化带发给陈浔,却一点也没有想要示弱,亦或是哄哄他。
陈浔自然不会察觉不到这一点,于是更烦躁了。
气得在微信里回她。
陈:【行,乡下空气好,你回吧。】
yin:【嗯嗯。】
陈浔:“……”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额头。
他怎么就这么头痛呢。
第49章 剑拔张
陈浔回家也没歇着。
一来他作为片区的“明星”, 街坊邻居听到他回来了,家里顿时成了景点,总有这个阿姨那个叔叔, 领着自家的小孩来串门。
有时候是陈浔刚起床还在洗手池前睡眼朦胧地刷牙,有时候是他正颓在沙发一角打PS4, 见到生人了总要立刻坐直, 脸上瞬间挂起职业的微笑。
还要眉心跳了又跳, 听见那些叔叔阿姨们一遍遍说:“看见没, 这就是市状元陈浔哥哥, 你要多向哥哥学习,从小就成绩好长大才能有出息……”
而谢颖然向来好客, 对这些远亲近邻的拜访,一向都是欢迎态度。
他跟苏羡音吐槽的时候, 她给他出主意。
yin:【给你支一招儿吧, 救你脱离苦海。】
陈:【什么?】
yin:【做一个人形立牌在门口放着。】
陈:【……】
yin:【真的啊,反正他们也是因为你的学霸光环慕名而来, 立个牌子给他们拜拜就行了。】
陈:【……】
他回家已经一周了, 除了被几个哥们喊出去打球、聚餐,就是宅在家里打打游戏,偶尔听谢颖然和陈亭拌嘴,玩累了就学习,依旧还是被谢颖然嫌弃了。
谢颖然:“你这放假就这么放飞自我啊?怎么也没见你出个门?”
陈浔目光盯着电视,手里操控着游戏手柄的动作别提有多熟练,淡淡地应:“妈你这还没到中年就痴呆了啊,我昨天不是刚出过门?”
谢颖然薅了一把他的头发,飞他一个白眼:“天天跟那群男娃儿一起鬼混,臭味相投?”
“怎么没见你找音音, 她没回来么?”
说到这,陈浔才松了手柄,屏幕上的赛车立刻因为油门松开而直直地撞向护栏,火花四溅。
“她回乡下奶奶家了。”
“哦~”谢颖然听出他声音里一点掩盖不住的失落,抿着嘴调侃道:“难怪你这天天昏天地暗、颓里颓气的。”
她意有所指,拍拍陈浔的肩走开了。
陈浔难得没接话,而是彻底失去了打游戏的兴趣,将手柄搁置在桌上,转过头去唤可乐:“可乐~过来。”
可乐踏着轻便的小碎步跑过来,一下跃进了陈浔怀里,他摸着可乐后颈的柔软毛发,脸上终于有一点笑意。
“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陈浔撸猫撸得惬意,却像个小孩,嘀嘀咕咕的,颇有些怨念。
而可乐自然听不懂他的话,因为他下手重了点,忽地“喵”了一声,瞅他一眼,甩甩脑袋跑开了。
陈浔的手还悬在空中。
他笑着摇摇头,从衣架上拿走羽绒外套,又薅了一顶棒球帽,对着正在厨房里煲汤的谢颖然说:“我出去透透气。”
谢颖然追出来:“正好正好,麻烦陈大少爷把这个瓦罐送奶奶家去。”
陈浔:“哦,好。”
他愣了一瞬,接过瓦罐。
谢颖然:“怎么了?”
“没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陈大少爷”这个称呼,从前苏羡音也喊过。
那是跟苏羡音他们几个一起去吃夜宵的时候,蓝沁跟苏羡音凑在一起研究美团里哪个套餐更划算,他却直接用原价单点了菜品。
后来苏羡音叹口气,说:“陈大少爷果然名不虚传。”
以前也有人这样戏称他,他还算得上是品貌都出色,但生来对所有事都有点漫不经心的,像是来体验人生的,对钱财也没有什么大的概念。
他从前不介意兄弟伙几个这样开玩笑。
却被苏羡音这一句话给说得怔了怔,还真摸了摸鼻子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真有点太大手大脚了。
谢颖然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要去就快去,早点回来吃饭。”
陈浔回了神,却又想到什么,问谢颖然:“她……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她是怎么描述他的?
谢颖然眨眨眼,故意逗他:“谁啊?”
陈浔:“……”
当他没问。
他推开门,被呼啸着的风刮得闭了闭眼。
谢颖然笑眯了眼:“没有。”
还继续补刀:“从来没提过,要不然我不就早知道你俩认识了。”
陈浔:“……”
他忽然觉得这风更刺骨了些。
他人已经走到车库,却突然改了主意,将瓦罐装在袋子里,徒步走出了门。
坐11路公交,10站下车,步行5分钟,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苏羡音家门口。
她倒是没有骗她,天已经黑了,可她家那一层一点光亮也没有,他恍惚地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来透气还是给自己找气受,看了一会儿走开了。
……
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奶奶就在门口张望着,见到他后直招手:“怎么这么晚?”
陈浔:“迷路了。”
“迷路?这一片儿你还会迷路?”
本来是不会的。
陈浔扶着奶奶进了屋,极浅地笑了声。
-
苏羡音在乡下住得也并不是很愉快。
她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在黎城长大,甚至直到几年前回到南城了才知道苏成桥本是南城人。
她印象里的奶奶,住在老家,几年能匆匆见一面,大多数时候是在苏成桥的视频通话里见到。
奶奶有些古怪的精明,是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她和奶奶并不熟,更不用说亲近了,而她本就不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
相较于她,奶奶对孟凡璇的热情好像要更足一些。
老太太自己圈养鸡鸭,每次饭桌上一锅刚出炉的鸡汤,两只鸡腿只会落进苏羡音的小叔叔苏成河和孟凡璇碗里。
虽然最后这两只鸡腿还是全进了苏羡音的碗,但奶奶总是眼皮往上一掀,皮笑肉不笑地说:“她哪吃得了这么多。”
这时候,她本来是想夹一只还回苏成河的碗里的手会忽地一顿,然后再把两只鸡腿嚼得别提有多香,奶奶脸色并不好。
对,她就是迟来的叛逆。
这阵子住在奶奶家的还有小叔叔苏成河。
苏成河跟苏成桥年龄相距比较大,只比苏羡音大10岁,平时也是弥勒佛的性子,见谁都笑嘻嘻。
她跟小叔叔关系还算不错,以前在黎城的时候也老见面。
苏成河见她躺在院门口摸着肚子晒太阳,走过来揉她的脑袋,笑话她:“女孩子没个坐相。”
苏羡音又不怕他,反而将两腿叉得更开了些,全然就是村口的老大爷坐姿。
苏成河笑得给了她一记板栗:“吃撑了?鸡腿香吗?”
苏羡音快速地左右望望,确认没人了,才凑在苏成河耳边小声地说:“不好吃,又咸又硬,还塞牙。”
苏成河笑着拿手指点她:“你呀。”
又忽地正色道:“你也别跟你奶奶计较,老人家嘛文化水平不高,思想总有点狭隘。”
苏羡音耸耸肩:“无所谓。”
反正她总能应对得自如。
有点神奇,她从前不觉得感情有多伟大,对书影音作品里的“爱”的力量的刻画也不能全理解,虚无缥缈朝令夕改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大的力量?
可这时候却深切地体会到原来不无道理。
有恃无恐的时候,心里是有底气的,哪怕被人使小绊子了不公平对待了,背后总有一股坚实的力量在推着她立定站好,不至于让她一击即溃。
她并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到底是不是那个总在微信“聒噪”个不停的某人。
想到这,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苏成河也算是了解她,摸出一根烟来,敲了敲递到嘴边,含糊不清的带点戏谑意味地问:“你这是,谈恋爱了?”
“还没。”
“还没?”苏成河吸了一口烟,眼睛眯成一条缝,话里也带点宠溺,“小丫头,还真是长大了。”
苏羡音朝他吐吐舌头:“是呀,我长大了,叔叔还是有心思好好管管小苏吧,初中诱惑多,小心他早恋。”
-
陈浔家里也来了“不速之客”,小姨带着表姐以及表姐的女儿要来陈浔家里住几天。
其他人都好说,就是这个小外甥女是个混世魔王,被养得娇气得不得了,一点不顺心就哭闹。
陈浔跟小姨一家人打完招呼以后就撤了。
谢颖然在厨房喊:“栗栗刚来你就走!你是不是不想带外甥女!”
陈浔朝谢颖然敬了个礼,嘴角轻扬:“辛苦您了。”
谢颖然:“臭小子!你去哪啊你也不说一声。”
陈浔穿好鞋,回头说:“去找苏羡音。”
谢颖然这下没话说了,立刻把陈浔往外推:“去吧去吧!丹溪可有点儿远啊,赶不回来就住一宿。”
陈浔:“……”
-
苏羡音早上睡了会儿懒觉,听见奶奶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一车轱辘话,明明没有一句话提到她,但像是句句都在说她。
她揉了揉眉心,起床洗漱。
奶奶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没停下,苏成河忽地凑到苏羡音跟前,低声说:“我带你出去逛逛?上午顺便要接你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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