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拽着乔南一的衣领往他车的方向走。
许了雾见状,也没多做耽搁,与林时砚先后上车。
车子一路向家驶去,临近十一点,许了雾终于见到了小区的影子。
然而本该开进小区的车子,这一刻却停在了小区门口。
“怎么了?”许了雾抬眸看向司机,问道。
司机没回答许了雾的问题,却是颤颤巍巍的喊了声:“少……少爷。”
林时砚抬眸,见司机正满眼惶恐的通过后视镜看他,薄唇翕动,吞吞吐吐的说:“前……前面那辆车,是老爷的车。”
林时砚闻言,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他面部线条绷得很紧,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眼底深处闪烁着骇人的寒芒,浑身透出来的气息,森寒料峭。
“少……少爷。”司机见林时砚不说话,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的问:“现在我该怎么办?开进去吗?还是?”
林时砚呼吸在这一刻似乎有些凌乱。
他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声音紧绷低哑的说:“在这儿等着我,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了了。”
林时砚说着,作势便要打开车门。
“林时砚。”许了雾侧着身子,一把抓住林时砚的手腕,不安的喊。
林时砚回首,摸了摸许了雾的脸颊,低声道:“别怕,我去处理一下,你在这儿乖乖等我,不许乱跑,知道吗?”
说着,林时砚拍了拍许了雾的手背,打开车门,朝林怀安的车走去。
十冬腊月,呼啸的寒风席卷雪片,肆虐大地,带着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刺骨生疼。
林时砚一步一步的走向停在小区正门口的红旗,身上逼人的寒气比这凛冽的寒风还要更冷几分。
就在他即将走到车后排的时候,车窗缓缓落下,车内的老者抬眸,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在外头呆久了,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是吗?”
林时砚不语,只是站在车旁垂首看着林怀安。
林怀安似乎对他的沉默很不满,他眉间微蹙,语调不由的冷硬了几分:“林时砚,你的规矩呢?几日没见,你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知道了吗?”
林时砚显然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林怀安讨论什么狗屁礼数问题。
他眸色沉郁,少顷,沉声问道:“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林怀安扬起嘴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嗤笑道:“我孙子被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迷到连家都不知道回了,我这个当爷爷的,还不能主动过来看看他了?”
“爷爷!”林时砚眯了眯眼,面色当即阴沉无比,冷声道:“她有名字,她叫许了雾,她不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
素来习惯掌控一切的林怀安极少被人这么当面反驳。
他脸色一黑,眼神凌厉的瞪着林时砚,冷呵道:“林时砚,你这是在对谁说话?太久没教你规矩了,你连最起码得礼仪尊卑都忘了吗?!”
林时砚丝毫不退让,同样音色冰冷的说:“规矩我记得,礼仪尊卑我也没忘,但是爷爷,你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也该知道我身边什么人能碰,什么人碰不得。”
夜色苍茫,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光亮的小区门口光线昏暗。
林时砚盯着林怀安,眉眼冷沉,一双狭长的瑞凤眼里隐隐透着凌厉的锋芒。
林怀安见状,心下一惊,似乎从没想过在某一天,他自认为十拿九稳,控制于股掌之间的林时砚,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忤逆自己。
林怀安双眉微蹙,默然。
片刻后,他神情渐渐变得和蔼,嘴角微扬,笑着说:“行了,知道你心悦她,爷爷不说她不就得了,爷爷这次来,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一来确实是太久没见你,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如意,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二来是临近新年,林家一年一次的家族聚会就要到了,爷爷也是想提醒你,千万别醉卧美人怀,误了正事。”
新年。
难怪林妄舒刚才说林家要变天了。
林时砚想着,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眼底有浓郁的厌恶一闪而过。
林怀安自然也捕捉到了林时砚转瞬即逝的情绪。
他毫不在意,在林时砚缄默不语时,又语调悠悠的说了句:“对了时砚,再有两个月就是你爸的忌日,爷爷知道你恨他,但他到底是你的生身父亲,最后又因你……”
林怀安说着,稍作停顿,没再说下去,而是改口道:“届时,你可别忘了去林家的祖坟,好好祭拜祭拜你爸。”
林怀安这话说完,林时砚瞳孔不出所料的紧缩一瞬,连带着背部线条也变得僵硬紧绷。
林怀安见状,双眉微挑,似乎对此很是满意。
他勾了勾唇角,语调轻松的说了句:“时间不早了,爷爷这次就不和那个丫头打招呼了,希望日后有机会,爷爷能好好和她聊聊。”
说着,林怀安缓缓升起车窗,在林时砚恐惧难安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坐在前排的管家侧身转头,对林怀安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三少爷这次看起来,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
林怀安不语,一双阴鸷的眼眸宛如夜色。
少顷,他长叹一口气,低声道:“看来,那个丫头,是留不得了。”
管家闻言,对此稍有顾略,斟酌着说道:“可是……三少爷看起来,好像很在乎那个丫头。”
林怀安嗤笑声,不以为然的说:“在乎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乡野丫头罢了,前些年留着她是看她对时砚还算有些用处,如今她既然已经重要到可以让时砚为了她忤逆我,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第95章 林时砚内心真正的恐惧
“可是……”
管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怀安冷声打断:“行了,此事我已有决断,你不必再多言,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说着,林怀安闭目养神。
管家见此,无声叹息,只得隔着玻璃,遥遥的望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的林时砚。
林时砚自林怀安走后就一直站在那里。
他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直木然呆滞的站在那里,一双颤动的瞳孔写满恐惧与不安,仿佛陷入到某种可怕的回忆中。
许了雾起初只是坐在车上将头伸向窗外望着林时砚。
可她等了许久,见林时砚始终不动弹,终究按捺不住,不顾司机的劝阻,打开车门跑向林时砚。
“林时砚。”许了雾跑到林时砚面前,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林时砚垂眸望向许了雾,眼神空洞而又迷茫,仿佛失去焦点的木偶。
许了雾心口一阵绞痛,颤抖着指尖小心翼翼的摸了下林时砚冰冷的脸,又唤了声:“林时砚。”
这一下,林时砚如梦初醒。
他陡然将许了雾抱进怀里,浑身都在颤抖。
“了了……”林时砚将头深深地埋进许了雾的脖颈,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苍白,唇瓣也毫无血色,只有两片薄如蝉翼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极了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林时砚,林时砚……不怕,我在这儿呢,不怕……”许了雾踮起脚尖,一颗心绷得紧紧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疼的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林时砚越抱越紧,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他抿紧苍白的唇,沉沉的闭上眼睛,拼尽全力想要将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抹杀掉。
可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片鲜红的血海,那个男人狰狞到扭曲的嘴脸,都会如纹身一样镌刻在他的脑海里,难以磨灭。
恍惚间,林时砚仿佛又听到了那日林怀安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话:“林时砚,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你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吗?”
“林时砚,好好的看着他,好好的看你犯下的罪过!你要记住,要永永远远的记住,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是你酿造了今天的惨剧,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林时砚,你犯了错,一个天大的错,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救你,所以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只听我的话。”
“林时砚……”
“林时砚……”
男人与女人的声音交迭响起,前者是梦魇,后者是现实。
林时砚在幻觉与现实中撕扯挣扎,直到有一个冰冷的唇吻在了他的唇瓣上,他才猛然回神,如疯了一般将许了雾锁进怀里,用力地亲吻她,摄取她的温度与气息。
唇齿厮磨间,许了雾可以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嘴唇从钝痛到麻木再到钝痛,周而复始后,她再次被林时砚拥入怀中,听到林时砚在她耳边嗓音嘶哑的说:“了了,别离开我,别怕我,别讨厌我……”
林时砚说的莫名其妙,许了雾却听红了眼眶。
她环住林时砚的腰,额头贴着他的脖颈,在眼角那滴眼泪坠落时,轻声道:“好,不离开,不害怕,更不讨厌。”
林时砚闻言,眸光颤动,那些他酝酿了许久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
生日过后,许了雾与林时砚的日子又恢复成了以往的状态。
他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连课间的时间都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起初楚淮舟还调侃过林时砚,说他越发的粘人,离开许了雾一秒钟都不行,可接连数日都这样后,楚淮舟渐渐察觉出不对。
林时砚如今看许了雾的眼神,好似不再像过去那般纯粹,隐约间仿佛杂糅着什么,让人看的担心。
于是趁着某节自习课林时砚被班主任叫走,楚淮舟坐在了林时砚的座位上,问许了雾:“小了雾,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林时砚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这几天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盯着你看,而且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有心事儿似的,哦对了,他最近好像还格外的粘你,连下课都得和你绑在一起,虽说他以前也挺依赖你的,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啊,就好像……就好像成了你的附属品,没你就活不了了似的。”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林时砚的异常,许了雾薄唇微抿,眸光不由得黯淡了许多。
楚淮舟见状,知道他这是猜对了,于是试探的问道:“你最近是和林时砚之间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那天我和乔南一走了之后,你们又遇到了谁,经历了什么事?”
许了雾咬了咬唇,眸光在明暗中转换着。
须臾,她掀起薄白的眼皮,轻声道:“我生日的那天晚上,林时砚见到了他的爷爷。”
不过寥寥数字,却惊得楚淮舟目瞪口呆,惊愕的问道:“谁?你说林时砚见到了谁?”
“他的爷爷。”许了雾重复道。
“那你呢?你见到他没有?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或者和你说什么?”楚淮舟语速越来越快,慌的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许了雾摇摇头:“林时砚不让我下车,我全程都坐在车上来着。”
楚淮舟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没见到就好。”
说罢,他拧眉看向许了雾,郑重其事的说:“了雾你听我说,林时砚的爷爷绝不是什么善茬,他的心狠手辣在上京可是出了名的,这个人为了权利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以后你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千万别接近他,也千万别给他单独接近你的机会,知道了吗?”
许了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提及林怀安有多恐怖了。
她点点头,应答道:“知道了。”
说罢,她抿着唇瓣思忖片刻,斟酌着问道:“楚淮舟,林时砚和林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听了许了雾的话,楚淮舟神情骤然变得严肃。
他眸光微敛,乌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不答反问:“你听谁说了什么?”
第95章 乖,等我回家
是反问,而不是质疑或者反驳。
许了雾捧住面前温热的水杯,心中俨然有了答案。
楚淮舟见许了雾不说话,以为她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忙不迭的解释:“了雾,要是真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你千万别信,就不说别的,林时砚这个人人品到底怎么样,还用我和你多说?再说了,谁小时候还不犯点错误啊,知错就改不就好了,就算当年那件事是真的,那也绝对怪不了林时砚,是那个人罪有应得!”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了雾说着,抬眸,一双杏色的眼眸眸色沉静,一如既往。
“当年就是——”楚淮舟说着,欲言又止,换上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许了雾。
片刻后,察觉到事态不对的楚淮舟眉头倏尔皱到一起,悔不当初的说:“我靠,说了半天,合着你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儿啊?那你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害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一个劲儿的和你解释。”
本来也没想过要真从楚淮舟那知道什么的许了雾重新将视线落到水杯上,不疾不徐的说:“我确实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件事在林时砚心里割开了一个条很深的口子,终年不愈,直到现在,那道伤口还在淌血。”
想起这些年来有关那件事的传言,楚淮舟忍不住叹气,沉声道:“了雾,不是我不想和你说,是我真的不知道该从哪儿和你说起才好,总归那件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林时砚的禁区,对他的影响也确实挺大的,至于其他更多的……”
楚淮舟薄唇微抿,揣在裤袋里的手攥了攥,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恰逢这时,林时砚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见楚淮舟坐在许了雾旁边,皱了下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淮舟面前,冷声道:“你自己没座位?自习课不许窜座不知道?”
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尾才好的楚淮舟此刻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样。
“有座有座,当然有座!”楚淮舟眸光微亮,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象征性的扫了扫凳子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谄媚的说:“凳子已经给您暖好了,来,林少爷,您坐,小人我这就退下。”
楚淮舟说罢,风一样的窜了出去,生怕再有哪句话没说对,惹恼了林时砚这个活阎王。
见楚淮舟走后,林时砚甚至都来不及坐下,便询问许了雾:“楚淮舟那个疯子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许了雾摇摇头,避重就轻的说:“他只是觉得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过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林时砚听罢,原本微蹙的眉宇顿时舒展了不少。
他望了眼楚淮舟落荒而逃的背影,淡声道:“有什么事儿他不能直接问我,非要过来打扰你。”
许了雾轻轻地笑了下,打趣道:“他也得敢直接问你啊,你平时总是凶巴巴的,说不上两句话就一副要揍人的样子,楚淮舟怕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敢直接去问你?”
林时砚垂眸,低落许久的心情似乎因为许了雾的玩笑话而好了不少。
他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眉眼不由的柔缓几分,问许了雾:“我平时看起来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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