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拦住他!”严嫣大喊着挡在最前面,知道是自己判断失误。
邪修往往贪生怕死,她原本计划着还有救下鬼魂的机会,没想到这个家伙却……
邪修看着他们试图抢救阻拦,笑得浑身发抖,震荡的阴气一鼓一鼓,好像被吹涨的气球,随时会冲到极限爆开。
“鬼门……给我打开!一起死吧哈哈哈!”
山顶上追捕邪修的修士们,被突发事件搞得又气又怒。
突然,一道光嗖地从身边飞过,灿烂的光辉照得附近亮如白昼,偏偏出现前,他们甚至谁都没发现它。
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
桃木小剑冲向阴气浓郁的尽头。若隐若现的灵性光辉慢慢亮起,明明是不曾开刃的木剑,竟有了无形的锋锐之气。
“铮——”
金光像热刀切开黄油,落入滚滚阴气中,顺滑得甚至没惊起一点阴气波动,却瞬间钉穿邪修琵琶骨。
“啊!!!”邪修惨叫出声,桃木小剑拖着他倒下,牢牢钉在地面山石上。
鼓起震荡的阴气爆炸,戛然而止。
山脚下,叶泉抬眼看向夜空,凤眼中淡淡金色光芒流转,“谁允许你这样去死了?”
淡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响在邪修耳边。
严嫣抓紧机会,扑上去抢过鬼幡,啪啪糊上一整排符箓,暂时将鬼魂封起来。山上几乎要遮住月光的阴云,终于散开。
严嫣看着把人深深钉进地面,却对鬼魂毫发未损的一击,忍不住抽了口气。“动起手是真猛啊。”
“这……”山上众修士瞠目结舌,“这是哪位高人?”
以为要出事的瞬间,突然天外飞来一剑,硬是拦住了危机,实在是帮了大忙。
听见修士们的惊愕,严嫣一抬头,笑嘻嘻地回答,“是我们的外聘顾问到了。”
抓住了人,鬼魂们也找到了,行动队留下几个人最后扫尾,大部分修士都跟着严嫣一起下了山。
声称是为了押送罕见的恶毒邪修,实际上嘛……害,谁不想见见突然出现的强大修士?
元五看着平平无奇的木雕小剑飞出,金光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
眼看着小木剑消失在天边,似乎无事发生,元五嗤笑一声,“会变戏法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没法修行的废物?和你的废物桃木剑法器一样——”
叶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无波无澜。
元五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面对只能仰望的高山。不需要对方动动手指,光是说不出的压力,就够让他从此消失。
但那怎么可能呢?这只是个普通人,要说动动手消失,也该是他动手。元五还想说什么,山路上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元五你闭嘴!”
元五愕然回头,看着师父阴沉着脸,跟着超管局和其他人一起下来。
力量强悍,师父专门嘱咐过不要招惹的超管局行动队队长严嫣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严嫣越过元五,直奔他对面的叶泉,双手捧着桃木小剑递回来,“已经擦过了,物归原主。多谢叶顾问这次帮了大忙,我回去就给您请功!”
叶顾问?那个普通人?
元五还没顾上吃惊,就看到师父和其他玄门修士一起笑呵呵地围上来,“没想到叶道友如此年轻,英雄出少年,难怪我们不曾见过。不知是哪家传承?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来交流一番啊。”
有人挑着飞剑时有闪光、取下来却仿佛普通木雕,找了别的话题,“神物自晦,这样的宝物也只有在叶道友手中才会光辉夺目吧。”
元五惊得说不出话,呆呆看着这一幕,像一只突然被掐住脖子,想尖叫也尖叫不出来的鸡。
他在他们面前都得执晚辈弟子礼,他们却对着他看不起的叶泉笑脸相迎,已经热络地叫起“小友”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叶泉没搭理惊呆了的元五,接过桃木小剑,对热情的修士们笑笑,“无门无派,闲人而已。”
“原来是自学成才。”修士们自有一套理解方式,纷纷说了一通客套话,上来加联系方式。
叶泉想了想,一摸兜,掏出来几张名片,“有空可以来清江做客。”
修士们去给人看风水做法,倒也做过名片,接过一看,却都愣住了。
不是做法不是风水,是夜、夜宵店老板?
叶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元五看了眼名片,直接气笑了,“她、她不就是个普通人吗?连这种情况该用什么法器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元五就被一拂尘堵住嘴。
清静眼前一亮,“正启师叔!”
白云观正启微笑,“术有千种,道有百脉,你看旁人普通,岂不知旁人观你亦如是。法器以雷击枣木为优,依附灵体魂魄以阴木为上,但用于驱邪法剑,桃木剑才是最优之选。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元五的师父就在旁边,当面被说教徒不严,气得脸都涨红了。
“前辈们难道还不如你的眼力吗?!回去好好抄书!”他狠狠瞪了一眼元五,甩袖就走。
无论是元五挑衅还是被罚,叶泉连一点眼神都没给他。
严嫣一旁看着,大概明白了她对这些事的态度。
严嫣主动上前,拦住周围上来搭话的修士,“叶老板要一起去看看鬼幡吗?”
“鬼魂还没送走?”叶泉慢慢走到山脚,飘荡着被围起来的鬼魂显眼极了。
“在等鬼差从鬼门那边过来。逐个登记受害者信息,做完笔录,应该时间刚好。”严嫣负责抓人审讯,这些工作她说起来也头疼。
毕竟是官方组织,不可能随便打杀,信息都是要归档核对的。
至于抓到的邪修,已经在山脚开始突击审讯了。到底送出去多少尸油,符箓和尸油又是从哪来的,都得从他嘴里挖出来。
正说着,帐篷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等等,你是泰安门前几年赶出师门,后来失踪的那个徒弟胡稼?!难道泰安门变成邪修了?”
叶泉挑了挑眉,“巧了。”
邪修被套上限制灵力的束缚,面对审讯完全不配合,面无表情得像是自己是块木头。但被叫破身份的瞬间,胡稼还是露出了一瞬破绽。
胡稼冷笑,“懂不懂什么叫逐出师门?我回来是要让老家伙们知道我的厉害的——”
“那你不该替他们承认吗?这样泼的脏水,才够多啊。”严嫣审的人多了,一下子抓到了破绽。
不等胡稼再说什么,严嫣立刻拨出电话,“申请搜查泰安门!”
上次邪修李达的事,没抓住泰安门的尾巴,只能盯着。这次她可不会放过线索。
审讯还在继续,帐篷外,汇聚来山脚下的修士们,为受了束缚枷锁的魂魄临时做了场法事超度。
痛苦的魂魄慢慢平静下来,配合做笔录的速度都加快了。
等了半天,笔录都做完了,还没等到鬼差来。被属下问了几次,严嫣也有些急了。
这么多鬼,鬼魂滞留对着里面的邪修蠢蠢欲动,虽然这么多修士们在这里,出不了乱子,但留的越久,大家消耗越大。带走吧,这里是偏僻郊区,总不好一人送一个鬼,一起押运去城隍庙。
实在等不及了。严嫣打开随身带着的小盒子,抽出一根上红下白的木签。
“请,鬼差相见。”
木签落地,激起一片阴气震荡。
周围修士们忍不住侧目。
“是城隍引!”修士相当羡慕,“可惜城隍不肯给咱们,每次都得设法坛请鬼差,还不一定能成功……到底还是官方待遇好啊。”
地府和官方有着联系,作为行动队队长,严嫣自然是有各地联系方式的。但丢出一根城隍引,她也忍不住有些肉疼。
要一根可不容易!
阴气震荡一片,却迟迟没有鬼差现身。
“不会吧?抽不出身还是觉得鬼门更重要不想过来?”严嫣知道落花省鬼手不足,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掉链子,头都要秃了。
叶泉瞥了一眼,摸出出门前顺手塞的一个盒子,递给她。“虽然不是本地的,应该也能用。”
严嫣:?
打开一看,看见满满一盒子城隍引,严嫣呆了一下。
等……等等,城隍引什么时候都能论盒算了啊,又不是街边大白菜!
???城隍平常对谁都抠抠搜搜不舍得给城隍引,说是因为代表城隍,祂们自己也不多,一年能拿到一两根就算不错了。
怎么到叶泉这里,就是整盒整盒的给啊!
这一刻,严嫣猛地感受到了地府态度的参差。
已经用了本地的城隍引,再加码其他城隍引,丢到第三根,阴气终于有了反应。
不远处,影影绰绰浮出一片阴影。
哗啦——
哗啦——
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阴森又瘆人,阴气蔓延出漆黑的道路,拖着勾魂索的鬼差们一步步走出,异口同声地长声唤道,“接引阴阳,鬼门渡魂——”
道路尽头,隐约浮现出一座画着青面獠牙神像、挂着白色灯笼的庙宇大门。
并不是直通地府的大门,而是城隍庙的影子。
落花省本地的城隍无法离开城隍庙,无常判官们不在,只有鬼差们维持秩序。鬼差若有所觉地向叶泉的方向看来,似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城隍引,轻轻拱手行礼,但并没有停下。
压抑的抽泣声中,聚集在山下的魂魄一个个动了起来,飘向虚无的道路。
鬼差们挥动锁链,引着魂魄离开,倒退着消失在阴气道路上。
“善恶生前定,轮回莫回头——”
最后一个魂魄消失,庙宇虚影和阴气道路隐去不见,月光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鬼差和魂魄们。
口袋里的桃木小剑忽然“嗡”的颤了一下。
叶泉眉梢微动,取出木剑。
桃木小剑渐渐覆上了薄薄一层灵光,如今再有人看到,绝不会觉得它是普通的木雕了。
“醒了?”叶泉捏住剑柄晃晃,却并无灵智回应她,似乎还在恢复。
叶泉看了眼,超管局的员工拿着登记册追出帐篷,百鬼引渡最终归于地府,超管局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但这些加班,和她没关系了。
事情解决,人也抓住了,修士们纷纷离开。叶泉和白云观一众也不是同路,与清静约好,等白云观最近的事情结束,有机会上山转转。
见路冰还在协调警方,叶泉干脆自己回了夜宵店。
看着叶泉洒脱离开的背影,清静小幅度拉拉师叔袍袖,“金光是不是很厉害?我第一次见差点觉得叶老板拯救了全世界。”
上次观里问她,她怕直接说被当做开玩笑。这次师叔师伯们自己亲眼看到了,清静颇有种分享秘密的刺激感。
道士正启摇摇头,“不。”
“咦?”清静恭敬求教。
正启一脸深沉,“至少十个。”
清静:……???
“收拾东西,咱们得早点回山。”正启不逗她了,正说着,突然看到白云观群里发了条新消息。
“镇鬼井出事了!”
白云观道士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十几分钟前,白云山后山,镇鬼井。
深井中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水声不断传来,比前些天时不时响起一声,更为激烈混乱。守在井边的道士肃穆持剑,脚踏禹步,严阵以待。
最后一只鬼魂消失在阴气中的瞬间,井下爆发出一阵铮鸣。
井下之音似远方的剑鸣回荡,如金石交击,破云而出。
“糟!”留守的道士只来得及提醒同伴一声,就被井下涌出的罡风吹出几米,几乎睁不开眼。
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们,道士们站直身体,回头惊喜地叫出了声,“天师!”
白云观当代天师陆百龄越过他们,站在了最前面。
罡风中,逐渐露出一个身影。
常年封闭的镇鬼井八卦井栏上,层层守护下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看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白发道袍,双眼微阖,盘膝而坐,膝上平放着一把八面汉剑。
与白云观道袍如出一辙的宽袍大袖被狂风吹起,翩然若飞。
罡风席卷,他却纹丝不动。
跟在天师身后的道士们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若非天师及时抬手用袖子挡住他们,白发人身上如有实质的锋锐,仿佛只看一眼,就能将他们斩断。
所有看见白发人的人,心里都浮出了同样的感觉。
如高山云雪,仙人临尘。若有不染尘埃的仙人,大抵如是。
他坐在搅碎云层的混乱罡风中,并非沉重到罡风难撼,而是……靠近他的罡风皆被斩断。
陆百龄仔细看清了白发人膝上的汉剑,想起代代相传的传说,呼吸急促起来,深深拜下,“白云观第六十四代天师陆百龄,拜见少璋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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