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束停下步子,肃然的看向沈念,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忧心,“你可有受伤?”
沈念很喜欢听他关心自己,扬着小脸细声道:“没有。”
“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真丢了也就丢了,只要你没受伤就好,娘并非看中钱财之人。”霍无束看着沈念的杏眼道。
这话塞满了沈念的心房,琉璃澄澈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她羞赫的垂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亦步亦趋的走在霍无束身侧。
两人静静的走着,脚步声都很轻,稻草和溪水里的虫鸣声犹如奏乐般交叠响起。
静谧又惬意的氛围充斥着这个宁静的夜晚。
沈念看着身前两个人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偷偷偏头看了一眼霍无束,他正专心的走路,冷逸的侧脸线条优越,棱角分明。
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沈念小心翼翼的往他身旁走近了一点。
她看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靠在一起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私心的想,若是这条路能长一点就好了,她就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
霍无束并未注意到沈念的小动作,他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叫周游的捕快个高腿长,长得也很俊朗,看着温和爱笑,应该就是是霍云箐口中那种讨女子喜欢的人。
沈念面对周游时的那个灿烂笑容像是一个尖锐的木槌敲在霍无束心上,酸闷的感觉不断扩散。
霍无束第一次体会到难受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种感觉比被东山森林的野兽抓伤千万次还要令人难以承受。
似乎有无数个问题在他身体里冲撞,她的心上人到底是不是这个姓周的捕快,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这些疑问化作一句话哽塞在霍无束的喉咙里,快到家的时候,霍无束佯装无意道:“那个周捕快为什么送你们回来?”
他卑劣的想,作为哥哥关心一下妹妹是正常的,即便他问的这句话夹杂着私人情绪。
沈念并未感受到霍无束心里的波涛汹涌,她只当他是随口一问,亦随口答道:“他说担心那个小偷会再跟来,也不是特意送我们回来,是正好顺路,他就住在隔壁村子。”
“你和他很熟吗?”霍无束犹豫再三,忍不住问道。
沈念莫名觉得霍无束今晚的话有点多,之前他从不会问她这么多问题,但她并不讨厌,反而很喜欢,她微微扬眉,杏眼里流露出细碎的笑意,甜声道:“只见过两次。”
沈念高兴的样子落在霍无束眼里,提到那个周游,她便这么高兴吗……
霍无束黑曜石般的眸子骤然幽邃如渊,不再言语。
到家后,沈念同在家焦急等待的霍云箐解释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霍云箐说出了跟霍无束一样的话,“以后丢了银子就丢了,不打紧,不要去追小偷,不过也多谢那位周捕快,改日咱们称块肉给他家送去,以示感谢。”
霍云箐的为人处世一向没的说,沈念挽着霍云箐的胳膊道:“还是干娘考虑周到。”
霍无束默默转身回了屋子,不再去听。
……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夏禾便来喊沈念,“念念,走,咱们去看龙舟赛,听说王盼也会参加,柳儿应该也去,咱们一块喊着她。”
霍无束今早迟迟没有去东山森林,他坐在竹编垫子上,陪着黑大玩木球。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如玉的面庞落在斑驳的光影里,平添里几分魅惑感,像是一个清冷矜贵的世家公子。
一起床便能看到霍无束,沈念很开心,这一刻并不想踏出这个院子,想跟他多待一会,但昨天跟夏禾约好了去看龙舟赛……
沈念恋恋不舍的同夏禾出了门。
他们前脚刚走,王盼便脚底着火般冲进了院子,跑到霍无束跟前道:“霍哥,江湖救急!”
霍无束扫了他一眼,坐直身子摸了摸黑大的脑袋,“救什么急?”
王盼抬袖擦了擦脑门的急出来的汗道:“我不是组了一个龙舟小队,准备参加今天的龙舟赛吗,有个人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闹肚子,没法去了。”
“差一个人,就没有参加龙舟赛的资格。”王盼焦急道,柳儿前天说想看他划龙舟,他立马报名参赛了,就想在她面前展示一下他的风采,谁知道关键时刻出了差子。
霍无束知道县里每年都会举行龙舟赛,但他从未参与过这种需要团队合作的活动,他朗声拒绝:“不去,我不会,你去找别人或许还来得及。”
王盼不死心的劝说道:“都要比赛了,大家都组好了队伍,临时根本找不到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来找这个孤狼。
霍无束坦诚道:“我没划过,你不怕因为我拿不到第一?”
王盼张口道:“第一?你太瞧得起你兄弟我了,人家县衙里的捕快也参加,那才是第一预备役。”
“而且你会不会没关系,只要凑个人数就行,有我们呢,我们都练过!”王盼祈求道:“霍哥你就帮帮小弟吧,柳儿想看我划龙舟,我也跟她夸下海口了,到时候连上场都上不了,也太丢人了。”
霍无束精准捕捉到了那句县衙里的捕快也参加,那个周游就是县衙里的捕快。
想到一早出发去看龙舟比赛的沈念,霍无束眸子暗了暗。
她是去看周游了?
王盼见霍无束不为所动,还想再磨磨嘴皮子,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霍无束问:“你跟我说说怎么划。”
王盼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时间来不及了,咱们先去,我在路上跟你说,你放心,你不划光在船上坐着也行,我带你干翻全场!成为最亮眼的男子!”
虽然王盼只练过两天,但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气势十足。
……
龙舟赛很热闹,临边河贯穿了好几个村子,周边的人都聚了过来,岸上围了不少年轻的小姑娘,都如春日里的柳枝,窈窕多姿,沈念夏禾和柳儿亦在其中
河里有十多条龙舟,皆蓄势待发,龙舟上的男子个个神采奕奕,聚精会神,只等一声令下便开始角逐。
夏禾兴致勃勃的看着龙舟上的男子,兴奋的拉着沈念道:“念念你看,周游也在!”
沈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周游隔着人群,朝她看了过来,视线相撞,他同这个方向挥了挥手,沈念微笑示意,随即挪开了目光。
夏禾又道:“柳儿,王盼怎么还没来?”
柳儿竭力的搜寻王盼的身影,一直没找到他,也有些急了,“他还比我早出门呢,怎么还没来。”
柳儿忍不住担心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夏禾眼尖,忽然在一堆人中认出了王盼,“来了,在那呢!”
片刻,夏禾惊声道:“我没眼花吧!他旁边的那个人是不是霍无束!他竟然来了!”
沈念听到这个名字,葡萄般圆润的眸子立马瞧了过去。
霍无束赫然立在人群中,他长相出众,身材又挺拔,一眼看过去立马能瞧见他。
他竟会参加这种比赛!沈念眼睛立马亮了,心里隐隐期待起来。
似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被她看着人回头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周围人群的哄闹声似乎全都不见了,沈念笑着用口型道:“哥哥加油!”
“咱们来打赌吧,看看谁会赢,输了的请赢了的喝香引子!”夏禾雀跃道:“我赌周游那队!听别人说他们衙门的这几个人天天练,不出意外第一绝对是他们的!”
柳儿羞涩道:“我赌我相公。”
夏禾催促沈念道:“念念,你赌谁?”
沈念望着霍无束登龙舟的利落背影,欢声道:“我跟柳儿一样。”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赢,但她只想赌他。
第27章
岸边的柳枝随风摆荡,鼓乐奏出的激昂旋律飘荡在整个河岸,比赛如火如荼。
霍无束坐在龙舟上,旁边那一队便是周游。
跟周游同在衙门的一个捕快道:“稀罕啊周哥,你是不是看那些小女娘呢?那里面有你喜欢的?”
这人只是想打趣一句,他们衙门里谁不知道周游是出了名的不仅女色,怎么可能会盯着小姑娘看。
熟料却听见周游嗯了一声。
“周哥闷声不响办大事啊,哪个啊?”几个毛头小子瞬间好奇起来。
周游看向沈念朗声笑道:“等成了跟你们说。”
“是不是那个。”有个眼尖的顺着周游的视线看到了沈念,“周哥眼光真好,那小女娘一看就不似凡物,长得真好看,脸白肉嫩的,就是看着瘦了些,摸起来估计没几两肉。”
这些可以称得上是污言秽语的话,传到了一旁的霍无束耳中。
他的眉目瞬间锋利起来,阴沉沉的像是覆了一层乌云,握着木桨的手背青筋绷起。
王盼见状在心里给那个不知死活的捕快点了三炷香。
周游皱眉呵斥了一句,“乱说什么?”
那捕快不仅没收敛,反而兴奋道:“确实是我乱说了,那小娘子胸前看着挺……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岸上的人只听到了叫喊声,但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唯独他们衙门的自己人看的最清楚。
只见一个柳叶锋利如刀,狠狠的劈开了他的唇瓣,深深的嵌在了唇瓣上,将上下嘴皮一分为四,若想要张口,便会上下牵动柳叶,疼痛难忍。
没人看见霍无束是如何出手的,周游皱着眉往周围看了一眼,寻找可疑的凶手,他的目光同霍无束的视线相撞。
他看着这个年轻俊朗的少年,心头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势,看着他的目光也分外不善。
他怀疑方才的事跟他有关,但没有证据,不能冒昧抓人,只好看向受伤的捕快道:“你先去找郎中医治,换人上来划。”
那捕快心有戚戚,却也只能认栽,狼狈的捂着嘴下了船。
一切回归平静,只等一声令下,所有的龙舟都会冲出去。
比赛开始前,霍无束隔着人群看向沈念,她也正望着这边,挥舞着胳膊,朱唇轻启,用唇形喊着加油。
她穿着浅绿色的衣裙,清新亮眼,衬得她更加娇俏可爱。
霍无束眉目里的阴霾散去,眸子里泛起细细碎碎的笑意。
“周哥你快看,那姑娘给你加油呢!”旁边衙门那些人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霍无束耳畔。
霍无束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浸染。
原来她看的是周游,不是他……
也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来,又怎么会看他。
霍无束收回目光,暗暗握紧了木浆,后悔为什么听见周游这个名字就答应了王盼,原本以为能夺走她的目光,却不料是看她为别的男人加油。
三声鼓响,击鼓为令,最后一道鼓声落下,十几艘龙舟犹如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
那声鼓响似是敲在了沈念的心头上,她紧张的看着霍无束。
他不似平常那般舒散,俊朗的眉目紧绷着,犹如一把锋利的剑,正全神贯注的挥动木浆,动作如风似水,利落流畅。
“你们看,我就说赢的那队一定是周游!”夏禾激动道。
宽宽的河水里,在经过激烈的角逐后,周游那一队已然遥遥领先,只等到达终点拿下第一。
而王盼这队,却与别的龙舟撞在了一起,正在原地打转。
沈念心里为霍无束捏了一把汗,刚要跟柳儿一起喊加油,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两条撞在一起的龙舟双双沉了水。
夏禾顿时笑弯了腰,“哈哈哈王盼,我就说他不靠谱!”
王盼沉下水之前还跟柳儿挥了挥手,柳儿也觉得好笑,她并非想要看他拿排名,只是单纯想看他。
沈念目瞪口呆的看着龙舟没入水中,霍无束也随之下沉,她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下一刻从水中冒出头朝着岸边游了过来。
沈念听见周边的交谈声瞬间多了起来,小娘子们格外兴奋,目光似乎都朝着水里的霍无束看了过去。
少年郎浑身都被河水打湿,夏日轻薄的衣裳紧紧的粘在身上,黑色的布料下是壁垒分明的肌肉,优越的线条极具力量感,水珠从他如玉般的面庞上滑落没入衣领,像话本子里精怪般蛊惑人。
“哇,快看快看!霍郎君落水也这么好看!”离沈念最近的一个小女娘小声的跟她同伴道。
正默默盯着霍无束看的沈念闻言,心里闷闷的,有很多小女娘喜欢他,而她也只是其中一个。
她并不想让他这幅样子被别人瞧见,但他并非她私有,她也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同那些喜欢他的小女娘一样。
不对,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喜欢她,而她不可以。
酸涩的情绪在心头弥漫开,沈念抿紧了唇。
霍无束长到这么大,从未有过这么失控的体验,整个龙舟不受控制的下沉,无法挽救。
原本希望她能看自己,可这一刻,霍无束无比庆幸她并未注意到自己。
河岸上不少人的目光都朝着沉落的龙舟看了过来,为了避免沈念看热闹而看见他,霍无束憋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直到到了岸边才冒出头来,双手攀着岸边纵身而起。
王盼也紧跟和爬上了岸,他立马欲哭无泪的看向霍无束:“霍哥,这是意外!我绝对不是故意坑你落水。”
霍无束自然知道王盼不是故意的,况且他也在龙舟上,落水也有他的一份责任,只淡淡问道:“你们一共练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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