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得到许可后洛逢君起身,又听对方说。
“叶星闻还在京城,三两日回不来。但问龙城不可一日无统领,他没回来前,你暂代他任禁军统领一职。”
“……”洛逢君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能不笑出声。
哈哈哈哈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果然,果然啊!努力工作不如拍夫人的马屁,哦…不是夫人,是仙女,是送财童子,是他们的福星!
他假惺惺谦让:“卑职何德何能,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一下子连升两级,从前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要不是心底还有些良知,恐怕他都要盼望叶统领别回来啦。
桑落斜眼:“既然你不愿意,也可以作罢。”
“别别别!”
怎么能算了?到嘴的肥肉,打断骨头都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洛逢君急忙接话:“卑职的确觉得自己难堪大任,不过这些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叶统领还有重任在身,作为他的下属,作为城主大人的子民,就算任务艰巨,卑职也一定义不容辞、当仁不让!”
城主给了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洛逢君忽略他嘲讽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城主,长老们如今正在问事堂等候,您看如何处理为好?要不要卑职为他们安排住处,明日再商谈?”
“不用。”桑落淡淡道,“我动用京城中细作救出沈稚秋,又杀了守城士兵,这么大的事瞒不过他们。迟早要见,何须等到明日?”
“可这会儿长老正在气头上,卑职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看那几个老头子的表情,来势汹汹,傻子都知道是来找茬的。
桑落短促地笑了声:“我连生父都敢手刃,何况是他们。”
听到这句话洛逢君才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是了,自打沈姑娘出现,城主的脾气好了许多,以至于让他们都忘了他的可怕之处。桑落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杀伐果断,以杀止杀。放眼天下,惧谁?又怕谁?
可畏惧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也在心中翻涌。男儿出世,自是想要建功立业,能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是难得的机遇啊。
夜渐深,月色如水。两人至问事堂,堂中灯火通明。
三位深衣长袍的老者等在堂中,闻声转头,其中一位抬高声音,面色阴沉,怒喝道:“城主好大的气魄!老夫还道这问龙城已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原来还晓得要来见我们三个老头子。”
话说得难听,桑落未置可否,让洛逢君倒茶,端着茶杯亲手递过去。
“气大伤身,文长老请喝茶。”
将此举看做服软示弱,对方虽不满意,也没有直接撕破脸。冷哼了声接过茶杯,道:“那些细作都是数代城主费尽心力埋伏进去的,平日可以为我们传递消息,倘若开战也能成为我方助力,何等重要!城主倒好,为了个女人,一声不吭就拔出了所有棋子,这不是让前面数百年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我问龙城雄踞南方八百年,根基深厚,但也不能让你这样糟蹋。”
“城主说,老夫今日该不该生气?”
另外两位长老跟着附和,显然是想借众力来压迫他认错。
“正是,贤侄接任城主,应该为问龙城百姓着想。怎么能一切随心所欲?”
“贸贸然挑衅大庆绝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我们安排的暗线大部分都被拔出,更是处于不利局势。”
桑落不为所动,语气缓而温和:“说得在理。不过…”
他话锋一转,房间内温度陡然极下:“我愿意如此,你们能耐我何?”
“你!”刘长老大怒,拍桌而起。“我们出任长老时你尚是襁褓小儿,你父亲都不敢对我们这么说话,你怎敢如此无理?”
话音未落,一片薄如蝉翼的树叶已经抵住他的喉咙。
在死亡面前,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坦然自若。刘如行瞳孔瞬间放大,唇瓣嚅嚅:“你…你是什么时候…”
他习武四十余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身法。桑落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在瞬息之间就抵达自己身前!
桑落对他们的恐惧视而不见,温声道:“父亲将我视作孽种,刘长老不妨猜猜他为什么容我到现在。”
武道于别人而言或许有无数天堑险阻,于他而言却只是坦途。在绝对的天赋和实力面前,不需要过多道理。
文长老倒跌几步:“你想对我们动手吗?我们三个手中还有一支军队,你要是敢…”
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他们是隐居避世已久,对问龙城的掌控大不如前,但并不是真的不问世事,怎会不清楚眼前此人做的事?
说他是恶鬼都算抬举。
杀人,弑父,屠城,没有桑落干不出来的浑事,这样的疯子还会怕他们手中的军队?
真撕破脸,恐怕来多少人他就能杀多少!
见几个长老已露颓态,桑落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了手。
他用白绢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语气平静:“长老们不必紧张,你们都是问龙城的肱股之臣。桑落敬重各位还来不及,怎会与你们为敌?”
三人面色灰败,如斗败的公鸡。他们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警惕地看着他。
“只是有些话得说在前面,否则日后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桑落仿佛换了个人般,笑意盈盈,满目春风,若不是在场目睹,没有人会相信前一刻他还像索命恶鬼。
“为了沈稚秋,别说是拔出京城所有细作,就是让问龙城所有人去死,我也不在乎。”
三长老:“……”
自己心里想想就够可恶了哦,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啊!还说得这么坦然!
洛逢君嘴角抽了抽,不敢说话,继续听。
“当然,现在远没有到那一步,诸位长老不用那么紧张。”桑落轻笑,“只是下次希望你们不要再拿她说事,我不喜欢。”
没有凭他的武力无法解决的事,久而久之也就不需要过多思考。桑城主行事简单粗暴,惹他不高兴?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文长老觉得心如死灰:“你有这等实力,还与我们商量什么?罢了,一切都随城主心意,我们三个老匹夫不敢再有任何不满。”
他们必须承认,现在的问龙城已经不是他们的天下。
江山代有才人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桑落又倒了杯茶,举杯相邀:“我知道文长老心系问龙,不是故意冒犯。其实我也不是毫无分寸,朝廷素来忌惮问龙城,两方虽未明战,却有数次暗流涌动。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可以一探朝廷实力。”
“如若开战,战必胜,问龙城取代大庆朝又有何不可?”
他竟然还想取代大庆?
刘长老似乎略有触动:“那若是输了呢?满城百姓都要为你陪葬。”
“没有这种可能性。”他语气微冷,“我不会输。”
城主望向身侧侍卫:“你们也觉得自己会输?”
即使和诸多人声混在一起,洛逢君仍旧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若战,必胜!”
齐声高呼,震耳欲聋。
这个人对禁军的掌控竟然到达了如此恐怖的地步!三人心中大骇,哪里还看不清现在这支军队已经完全为桑落私人所用。
文长老不禁仰天长叹,哀声道:“吾辈老矣,如今已无用武之地啊。”
此人有如此心机实力,他们还能有什么质疑的地方?只盼着当真能借此机会威慑朝廷,倒也是不错的结局。
第88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夜晚霜寒露重, 屋里燃了些炭火,暖意融融。
问龙城不分男女,几乎全部习武, 就连婢女也要佩刀。洛逢君知道沈稚秋的重要性,自然不敢怠慢, 守在问剑阁门口的都是城中精锐。
“阿沅。”
一道轻柔的女声从帷帐中传来。
这个名叫阿沅的侍女迟疑片刻, 还是收起了藏在腰间的软刀, 生怕把这位娇滴滴的仙子吓到。
“奴婢在, 夫人有什么吩咐?”
沈稚秋默了会儿,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称自己夫人。
这件事小煞星…不,桑落知道吗?
她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暂时撇到一边:“我睡不着, 你帮我点盏灯吧。”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阿沅也曾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 骨子里便浸透着“服从”二字, 因此她也没有好奇一个瞎子需要点什么灯。
阿沅只知道主子提出要求,她就得照做, 而且是无条件地做。
灯芯被火焰吞噬,莹莹烛火将屋子照亮。
沈稚秋用手撑着床榻坐起来,她说不清自己想干什么,就这样靠在床边, 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双眸空洞。
夜愈静, 心好像就越乱。
原以为师门被屠后她也跟着那些人一起死去,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她不会再信任别人, 不会再拥有朋友,不会再爱。
可当危险远去, 浸身在温暖与平和中,潜藏在心底的很多情绪便开始张牙舞爪地显示自己的存在。
沈稚秋想起了很多故友。
她想起了口无遮拦的茯苓,想起了嘴硬心软的薛文婉,想起了温婉亲切的陆寰,想起了天真无邪的袁佳云……
甚至,想起了赵问。
女子忍不住笑起来,不知是什么意味。
“下次再见,我和他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罢?亏得现在还惦念着他,啧。”
她要赵氏断子绝孙,要大庆国运日下,要伤害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那赵问便毫无疑问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啊。
沈稚秋轻轻阖上眼睛,姣若秋月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惋惜。
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以她的性子应该会很喜欢那个行事荒诞,实则心有丘壑的小皇帝吧?
窗外竹影摇晃,在月色间更显修长挺拔。清瘦的人影与竹影交叠,在门外驻足。
“城…”
阿沅完全没想到城主此时会出现在问剑阁,当即想要跪下。桑落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指尖压在唇边,示意她闭嘴。
他着一袭白衣,容颜如玉,自成佳景。
婢女们都不敢看他,倒不是因为怕被勾去魂魄,纯粹是担心惹疯子不悦被打发到偏远地区种田。
又不是没有先例,她们可不想以身试法。
阿沅垂着脑袋,暗自嘀咕:真是奇怪,下午明明见过城主一面,我记得他穿的是黑衣服啊。难道半日的功夫,还特地换了件衣裳?
现在又不是烈日炎炎的夏天,爱干净也不至于换那么勤啊。
想不明白。
让她想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比如她不明白城主大人为什么大晚上跑来和她们一起站岗,不明白为什么城主大人眼睛里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还不推门进去,不明白城主大人为什么还让人扛着一个贼大的箜篌……
如果脸上能写字,阿沅脸上应该写满了“我不理解”。
人有六感,若其中一感丧失,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冷香。沈稚秋怔了怔,往窗外望去。
“桑落?”
咯噔――
阿沅被这声‘桑落’吓得手脚发软,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老天爷,这位主子怎么敢直呼城主大名?!她不知道他有多恐怖吗!
岂料大家眼里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听到这声呼唤,竟然眸光煜煜,欢喜得难以掩饰。阿沅偷偷瞥了眼,觉得要是有尾巴,只怕他这会儿已经十分快乐地摇了起来。
他没说话,但沈稚秋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来了就进来,是想在门口当门神吗?”
桑落压住唇角的笑意,故作平静:“小声点,嗓子不疼?”
洛逢君和阿沅:“……”
城主大人,她在骂你啊,你还舔着脸贴上去关心她嗓子疼不疼?
恕他们直言,这是下贱!!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行吧。
他推开门进去,见女子仅着单薄衣衫,不由蹙起眉头,三两步上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唔…”
被子一股脑套在身上,沈稚秋差点没被压死。
她略带些怒气:“你干什么。”
桑落在她面前常常没有底线,但有时候又极其坚持原则,比如现在。
面对女子的怒火,他没什么反应:“下次夜里起身多穿些,你身体不好容易着凉。”
沈稚秋拢起被子把自己完全裹起,嘟囔道:“怎么像我娘一样似的,城外老太婆都没你嗦。”
桑落眉心跳了跳,转移话题:“你的病不能再拖了,明早就使用连心蛊。”
连心蛊?
“你想让我和谁用?”
这支蛊非同一般,必须将两个人的性命连在一起才能为她解毒。那桑落为她选择的种蛊之人是谁?
他默了默:“你不认识的人。”
沈稚秋冷笑:“不要说谎,骗我的话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当她是傻子吗?他拿出这么珍贵的蛊,为她随便挑个陌生人就种蛊了?
男人身体瞬间僵硬,最后不情不愿地说:“是我。”
“不行!”沈稚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拒绝,“你的武艺独步天下,又贵为问龙城城主,只要不涉及朝廷之争,没有人能伤你分毫。可你使用连心蛊后就会和我同生共死,他们伤不了你,伤我却易如反掌,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这么大的弱点?”
她缓和了语气:“桑落,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正是因为我感激你,所以更不能成为你的负担。”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带着些许安抚的意思。
“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
明知她目不能视,桑落仍旧用炽热的目光注视她:“把你的命交到别人手上,我不放心。”
“你最明白,我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除了他,他不能把她交给任何人。
沈稚秋愣了愣,喃喃道:“你就不担心自己吗?”
他似是在笑:“我天生贱命,死或是活都不重要。”
爱他的母亲早早离世,从此亲缘断绝,父亲把他当铲除异己的工具,被他斗败的仇敌数不胜数,谁不希望他快点去死?
“桑落!”沈稚秋低声呵他,“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都没让你死,你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她越想越气:“当年你被人追杀,姑奶奶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救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谁让你乱说!”
女子捏紧拳头用力砸在他肩上,狠狠骂道:“再胡言乱语姑奶奶就揍死你,反正你也不想活,不如被我打死算了。”
她越是如此,桑落心底便越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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