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璋却犯难了。
坤宁宫的床榻宽大得很,福临却像是嫌弃里面似的,只睡在了外侧,里头那能睡两三个人的地方都空着,大约是留给她的。
可福临人生得高大修长,他这么躺下来,就挡住了含璋所有的去路。
要想进去,她就得从福临身上爬过去。
哪怕再小心,总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到福临的。
含璋有点犹豫,福临方才就不大高兴,眼下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的,含璋也不想结婚第一天就把这位任性的皇上惹生气了。
可问题是,她不能这样站一夜啊。
福临没睡着,坤宁宫今儿太亮了,这么亮,怎么睡得着啊?
闭眸假寐,心里想的是朝堂上的事儿。
却觉得满眼的光亮被挡住了。
抬眸一瞧,小皇后站在那儿,一副进退两难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偏偏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像是南苑里养的见了人都不会跑的傻狍子。
福临挑眉:“皇后打算站一夜?不安寝了?”
这语气里浓浓的不耐,勾的含璋的小心脏一哆嗦,连忙眼一闭心一横,随口哦哦应了他,然后就往床里侧爬。
福临有个癖好。
他喜欢纯情娇怯,柔软怯弱的女孩儿。
似废后那样的性子,他厌烦。
本来以为新来的这个,就算没废后那样,也是蒙古格格那种骄纵桀骜的性子。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初见就觉得这个含璋长得合他的胃口。不像废后带刺的伤人。
此时柔软青嫩的小姑娘用一种不怎么好看的姿势爬上来,身上的衣裳轻轻掠过他的腿,还小心翼翼怕身体碰到他。
福临觉得有趣得很。就那么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
躺好了的小皇后扑扇着清亮的眼眸望着他,声音软糯清甜:“皇上,臣妾安寝了。”
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拽着锦被把自己盖起来的样子稚气可爱。
福临听到了心弦崩裂的声音。
该死的!
她怎么会这么乖?怎么能这么乖?
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不该是张牙舞爪的抱怨说这喜床的床榻太硬了,咯的她背板疼,怎么都睡不安稳的吗?
她这么乖,闹的福临不想囫囵过这一夜了。
小皇后细嫩的脖颈一直在眼前晃悠,福临想一手捉上去,在上面留下些什么印记,随便什么都可以。
瞧福临态度不好,倒是给含璋吃了定心丸,以为他今夜是不会碰她了。
含璋踏踏实实的睡觉,可因为和福临睡一床,被褥里就没有预备汤婆子。
睡了半晌脚有点冷,她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了,就一个劲的往暖和的热源那儿靠,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蹭过去的地方是福临的身边。
是她今晚不准备去接近的人。
福临心里筹划明日早朝。前几日才定下来的,一个月三次大朝会,日日都是要上早朝的。他亲自下旨,要沿袭明制。
想着想着,觉得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小腿。
下意识转头,脸蛋小小的皇后,温热的鼻息落在了他的颈间。福临眸光就暗下去了。
将含璋从睡梦中拽出来的,是滚烫灼烈的在她背上肆意的大掌。
有人堵住了她的呼吸,冰凉的脚被包裹到了暖热的地方,含璋以为自己背负了一座大山,醒来时却深深撞入福临幽暗深邃的眸中。
满眼的光亮,都被这个人遮挡了。
含璋动弹不得,声音碎碎的溢出来:“皇上……”
不是单纯睡觉吗?福临这是,怎么了?
福临大掌贴在含璋的下巴上,捏着她柔软的细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别说话。”
含璋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脖子被捏住,耳垂耳尖被狠狠咬过。她想动弹,想挣扎,却换来更沉重的吻咬。
脖子上传来刺痛的时候,含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苏茉尔姑姑说的是对的。但也不对。
福临他是真狠啊。他怎么没欺负人呢?
含璋想,他就是在欺负人的。还欺负的这么狠。
到底是谁说的,这事儿快活的?这怎么快活了?
含璋都疼死了。
福临他不是毛头小子了,这后宫里不是有妃嫔吗?他不是有孩子了吗?
在这件事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还这么莽撞的凶狠?他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
苏茉尔还叫她生受些。她这怎么忍受啊?
要不是体力悬殊体型相差太大,含璋真想狠狠把福临抽一顿。
疼死她了。
含璋摆烂了。
前夜,孔嬷嬷还教她,说圆房的时候,叫她迎合皇上,顺着皇上,千万只顾着自己。必要的时候,还要好好的侍候皇上。
她还用心记住了。
现在看来,侍候个屁啊。
她哭的都停不下来了。也不管什么形象气质了,只管一个劲的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越哭,福临还越来劲了。
长夜漫漫,竟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喜烛不知落了多少红泪,一次过后,福临稍稍解了心中念,低头看锦被里躺着的人儿。
她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过去了。
福临撑起来,用手随意拨了拨含璋肩头的头发,小皇后哭得也好。比嫔妃们都有韵味。
盯着锦被上洒落的点点深红印记,福临眉目深幽,撑着一床的凌乱,借着床帐外的光亮看含璋。
“是谁教你如此讨好朕的?太后么?”
昏睡过去的小皇后,身上遍布红痕,小脸上全是泪痕,称不上好看。
福临却觉得很好看,还说:“以后,不要听那么多太后的话。”
只他声音不大,屏风外的喜烛噼里啪啦炸了几个火花,到了罗帐里,也不过浅浅声音。
屋内寂静,含璋什么也没有听见,深沉在睡梦里,自然也没有办法回答福临的话了。
福临起身,就这么撂下床帐里的人。
他眉眼间带了些烦躁的唤人:“吴良辅。更衣。”
含璋的样子太勾人了,福临想再来一次。又不愿意被她们轻易摆布了。
那就走吧。
第3章 桂甜
福临更衣毕,就头也不回的带着吴良辅走了。
此时约莫还有四刻就要过到寅时了。
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
孔嬷嬷领着宫女们在外头候着,眼瞧着皇上去的方向是乾清宫的方向,孔嬷嬷这心里头就松了一口气。
皇上与废后静妃大婚时,夜里在坤宁宫不过待了片刻,待典礼结束,径自就去了后宫别的嫔妃宫中。独留废后一个人在坤宁宫过了她的大婚之夜。
博尔济吉特氏这脸丢大了。
孔嬷嬷跟着自家小主子进宫,生怕自家格格也步了静妃的后尘,这心一直提着呢。到了这会儿,大概才算是踏实放下了。
等皇上的龙辇走远了,孔嬷嬷在领着两个宫女进屋近身去伺候含璋。
方才她们就在屋外候着,里头的动静大得很,皇后的哭声她们都听见了。
那可是被折腾的不轻啊。
孔嬷嬷一副心疼的心肠,等轻轻撩开喜帐见着了人,这好险一声哎哟没喊出来。
宽大的床榻里,引人遐思的靡靡味道尚未散去,那一床凌乱的柔软喜被中间,躺着面色嫣红,却似哭肿了眼睛的含璋。
锦绣被褥堪堪遮住了坤宁宫尊贵女主子的雪白柔软,却仍能看见那露出来的圆润肩头上,红痕遍布,咬痕滋生。
那柔嫩的脖颈上,几乎是深红的印记。
耳后,耳垂,甚至是鼻尖上,都有咬过的红痕。
这能见人的地方都这样了,更莫说那不能见人的地方了。
孔嬷嬷轻轻将那锦被掀起来,不但是她,连太后送来的那两个在含璋身边伺候的见多识广的宫女都倒吸了几口气。
这皇上也太……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呢?
孔嬷嬷心痛的看着自家的小主子,两个宫女倒也伶俐,早寻来了药,三个人小心翼翼的给昏睡中的含璋清理,然后上药。
也幸亏这药是提前备好了的。
――主要现在这位大清国的皇上,年轻,龙精虎猛的,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只是从没有对废后静妃这样过。倒是几个宫里的格格庶福晋,甚至佟妃她们都是有过的。
太后送来的两个宫女原本心里特忐忑,生怕皇上也不与新后亲近。现在好了,皇上这个样子,该是对这位科尔沁新来的小皇后很满意吧?
若是这样,太后那边应该会很高兴的。
这两个宫女一来,连带着坤宁宫原本的大宫女还有含璋带进来的两个侍女都靠边站了。
就只有她们跟着孔嬷嬷近身伺候含璋。
孔嬷嬷有心自己伺候含璋,生怕两个宫女弄疼了含璋,正苦于没借口的时候,含璋也不知怎的陷在噩梦里,嘤哼一声,就在那儿说梦话呓语了。
“皇上,我不要了……呜呜,不要了……”
就这个空档,孔嬷嬷说了一声,便支开了两个宫女去倒水,预备着主子要喝,她便在这儿给含璋轻手轻脚的上药。
含璋呓语几声,到底没醒,又皱着眉头睡去了。实在太累,也实在体力不支。
孔嬷嬷瞧着小主子这一身精心护养出来的细皮嫩肉,就成了这个样子,这心里头别提有多难受了。
皇上这是一点都没怜惜小主子,甚至还这样狠,尽往那显眼的地方留痕迹。
小主子是一国之母,是大清的皇后,等天亮后,是要起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更是要端坐正殿受众后宫嫔妃拜见的,这个样子,又该怎么见人呢?
难道不会叫人私下议论,皇上不尊重皇后,旁人又怎会尊重皇后呢?
孔嬷嬷不敢表现出来,只在心中腹诽,皇上怕是比他们想象中更孟浪了。
孔嬷嬷也担忧得很,小主子这个模样,明晨还能顺利起身起慈宁宫觐见太后娘娘么?
大婚第二日,皇后要去前头正殿,受外命妇、福晋、夫人们朝见。
而后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因是新婚,福临也是一定要去的。这三日,按规矩,福临是都该歇在她这儿的。
含璋起身起的艰难,但终归还是起来了。
她没法坐在妆台前梳妆,只能拿了软枕过来垫着腰身,靠在床沿上,叫两个宫女一个给她梳头,一个给她梳妆。
含璋晨起的时候听说福临昨夜就走了,倒没如何。就不明白他怎么好好的又要动她?
现如今她的坤宁宫里也摆了一架西洋镜,听说是从汤若望汤大人那里拿来的。
三架西洋镜,放在慈宁宫的最大,乾清宫的次之,她这儿的就稍微窄些,也更小些了。
看着镜子里清晰的身上的斑驳痕迹,含璋就咬了牙,这耳后的痕迹,也不知如今这胭脂粉能不能遮得掉?
福临闹得这么明显,是就为了好在太后那儿过关吗?
含璋也揣测不出别的什么原因,总不能是瞧着她好看把持不住吧。可他是好交差了,那她怎么办呢?
昨天就没吃饱,夜里劳累了,哭成那个样子失水过多,晨起的时候怕在朝见的时候出洋相,孔嬷嬷也拦着她不许多吃。
含璋都快哭了:“嬷嬷,我真的好饿。”
孔嬷嬷不为所动,却又万分心疼,口中拒绝,到底又给她添了一块水糕:“主子忍忍吧。奴才听说,今儿的朝见,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呢。”
含璋委屈。做皇后要被皇上折腾不说,连饭都吃不饱,还做个什么劲儿啊。
旁边的两个宫女,便是太后送来的墨兰墨心笑了:“娘娘宽心。等到了慈宁宫,太后娘娘心疼娘娘,特特预备了吃食等着娘娘呢。午膳也在慈宁宫用,娘娘可放开了吃。”
含璋轻轻一笑:“好呀。太后娘娘最心疼我啦。”
其实这位出身科尔沁的,阿巴泰的外孙女,绰尔济的亲女儿含璋格格,压根就没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孝庄太皇太后。也即是如今顺治朝的昭圣皇太后。
废后静妃在大婚前,可是见过好几次昭圣皇太后,甚至与福临也是见过的。
可绰尔济同她说,都是一家人,说太后顾念家族,哪怕是没有见过,也会很疼爱她的。
墨兰还是费了心思的,也正好因着不是夏日,这会儿还能穿着立领的衣裳,稍微遮一遮。
皇后的明黄色袍服也是事先预备好的,含璋脖子修长,衣领遮了一半,另一半就叫墨兰用不那样白的但又细腻的胭粉盖过了。
含璋不喜欢浓烈的香气,正好着慈宁宫太后赏下的胭粉是淡淡的清甜的桂香,含璋就叫墨兰给她多用些了。
结果在正殿里正襟危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含璋坐了轿辇往慈宁宫去,拿起孔嬷嬷悄悄给她塞的巴掌大的小镜子一瞧。
粉色退了些,她的皮肤太细嫩了,挂不住这些,慢慢儿就都散了,就露出那肤若凝脂上头的遍布红痕来了。
光天化日,阳光灿烂,落在谁眼里,都是一片暧/昧的明示。
幸而朝见的时候离得远,皇后高高的坐在上首,命妇们都低着头磕头跪着,许是没瞧那么仔细和清楚的。
含璋正琢磨着要墨兰将随身带着的胭粉拿出来补一补时,轿辇却落下了。
原来,已到了慈宁宫宫门前了。
含璋犹疑片刻,想弄好了再进去。
结果还没出声呢。
那边福临的仪仗也到了,还穿着朝会上明黄帝王服制的福临龙庭阔步的下来,一眼就瞧见了含璋。
昨夜故意咬她碰她折腾她,竟没使性子不来,还乖乖在这儿等他?
这小皇后是没脾气还是怎的?
福临步子一拐,走到了含璋跟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娇小的小皇后:“磨蹭什么?还不跟着朕进去?”
含璋一僵,这下是彻底补不成妆了。
她心里叫苦,却不想招惹似乎心情不好的顺治,应了一声是,就乖乖跟在他身后。
偏偏帝后同行,她又不能跟嫔妃似的落在他后面,得并排走。
福临一点不顾及她,她这身上酸疼的要命,腿根更是疼得发紧,走一步就跟‘上刑’似的,她的走路姿势都不正常了,实在没法子同福临维持这面上的荣光。
含璋咬着牙盯着福临的背影,又瞧着这满宫里那一双双看着他们的眼睛。
她干脆松了心神,罢罢罢。
本来就是‘二婚’的皇后么,谁都知道福临不喜欢博尔济吉特氏的皇后,她做什么要这么辛苦维持呢?
他都那么凶了,她这个笑脸也陪不出来。
干脆慢下来,慢吞吞的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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