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分明,就是与生死擦肩而过了啊。
第66章 春车
福临的怀抱紧实而温暖。
含璋深深吸了一口气, 鼻端再也不是在宫中闻到的那些用来消毒的药粉的味道,而是独属于福临身上的清冽好闻的气息。
像是春日刚刚出枝的桃树,新叶翠绿, 只是看一眼, 就叫人的心底里充满了希望。
含璋很喜欢福临身上的气息。他不爱熏香, 也不喜欢那些味道过重的香粉。
侍候他的宫人深知皇帝的习惯,因此从不在福临的衣饰上用过重的香料, 他身上的气息雅致, 很多时候都混合了书墨还有所用朱笔朱墨,还有日常器皿身上的气韵,就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更无法模仿的帝王气度。
他身上本来就有的气息突泄出来, 总是令含璋着迷的。
就好像是深海中的幽静,又似那高山山尖上的一捧雪。是危险的,也是令人神往的。
“好。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含璋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又都是不能不做的。
福临身上有些冷, 在这样将要过尽春日入夏的时节里, 他身上不该带着这样的寒意的。
他素来都是热的, 平日里就是暖热的人,某些时候更是热的惊人。何时见他这样冷过呢?
可见在外头的这数日, 他不高兴,也不得展颜, 更不开心。
是抱住了她以后,他的身体才慢慢的热起来的。恢复到了含璋最熟悉的状态。
“朕觉得, 你是拿话哄着朕。”福临把人抱上了车驾, 这里药味好重, 他不喜欢,不仅自己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更不想小皇后在这里多待了。
“是真的。”含璋脱了外头的衣裳。临出来之前更衣过了,但还是有些药味,含璋自己也不喜欢,干脆把外头的衣裳脱掉了。
她穿着内衫,圈着福临的脖子,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相思,“我在里头,日日都很想你的。不分开的时候不知道,乍一分开了,才知道相思是个什么滋味。以后,都不要这样分开了。”
福临早就给她备好了衣裳,干脆将她身上的衣裳都解了,重新伺候她穿衣裳:“话是这么说。可那日你说要朕离的远远的。可不似今日这般容情呢。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
含璋连忙把福临的嘴给捂住了:“快别说了。巴不得以后都不要再遇上这样的事。我能干了一回,可不想再能干第二回 了。我只想你护着我。天下太平,你身体康健,大家都好好的,这是我最大的愿望啦。”
车驾逐渐远了,紫禁城里那浓重的药气也渐渐的散了。
轻雾缓缓的散开,太阳一点点的照耀,将所有的雾气消弭殆尽了。
他们的车驾,沐浴在一片暖阳金光之中。
含璋一个人待了数日,除了身在紫禁城,但心里上,总像是有一种还在现代一个人待着时的错觉。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来拿主意。她一个人等待着结果,发号施令安排事务,就像她做习惯了的那些事情一样。
她需要筹划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心态又恢复到了从前。
若是在现代,那也就罢了。没什么值得说的。
可是在尝过情爱的温暖,在尝过有人疼宠的滋味后,再遇上这样的冷寂,心中就不免有些贪恋。
真正经历过,动了心,才觉得这样对喜欢的人的依恋与依赖不是可耻的。
是一颗心有了向往的去处。
一个人睡觉很孤单的,身上或许不冷,但心里有点冷。
被福临这样抱着,总觉得温暖的还不够,似乎想要福临的热来融化她。
她缠上来亲吻他。
福临就舍不得找她算账了。听见她的那些话,一颗心早就软成了什么似的。
他也很想她啊。听见她的相思,几乎不用她动手做些什么,就只是这么软软的几句话,福临的热就灼起来了。
甚至都没能等到回去的时候。
连衣裳都来不及给她穿上,干脆直接撂在一边了。
“朕也很想你。”福临低语着。致力于让怀里的小皇后身体力行的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她。
多么的担心她。多么的担忧与害怕。甚至胡思乱想,怕自己从此抓不住她。
可这样纷杂的在夜里涌现的情绪,福临都不曾宣之于口。他有另外的方式,他放出了心中的凶兽,他可以纵.情肆.意的,让他的心,他的热告诉含璋,告诉她,他所有的没有说出口的情意。
含璋没想这么放纵的。只是稍稍的一下就很好了。
只是这件事,似乎向来不由她做主。
让福临守了十几天的空房,似乎让他比以前更凶了。
这样的凶,其实含璋是习惯的。甚至是熟悉的,但是尽管这车驾十分宽大,没有悬挂任何皇家标识,可外头看起来仍然是华贵不可侵.犯的。
而内里,也有着宽大的坐榻和必要的一些器物。
但是再隔音,也只是车驾,并不是乾清宫或者坤宁宫。更不是行宫中任何一处居所。
福临动作太重了,含璋很难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她甚至需要咬着衣襟,才能控制自己。但福临显然是顾不上这些的,这样在行动的车驾上,这等新奇又非要不可的体验,令年轻的帝王异常的沉迷。
也令他更加深重的想要探索小皇后的反应。
小皇后比往日要敏.感多了。
她,很紧。这是令福临不能放手的原因。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片刻都没有分开过。
以至于车驾的坐榻上一片整洁,甚至连含璋挂在手腕上的衣裳都只是有些轻微的褶皱。
那些不知名的水渍,只落在含璋腹心里面,连底下垫着的褥子上,都没有什么太多的痕迹。
福临也只是里衣有些乱了,外裳还好好的搁在旁边。
福临爱怜的亲了亲怀里还在失神的小皇后:“朕替你穿衣。”
车驾停下许久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含璋身上都红透了。
她如今和福临是越发的得趣。以前尚还好些,是白玉无瑕,只要福临不故意留下些印记,她便不会怎么样。
如今和福临在一起,她心里喜欢,福临怎样待她她都喜欢。有时候自己也是很想很想要的。
这反应就大了许多。被疼爱的狠了,这身上就粉红粉红的。
要很久才会慢慢淡去。
车驾在这里许久了,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含璋都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归知道,那个时候,沉浸在福临给予的一切里,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福临如今只得一个她,福临的身边相伴的女子,也只有她一个。
她既是福临的皇后,也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心上人。
福临有需要,她本来就应当让他高兴的。何况这样的需要,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会有。
他们是少年夫妻,都还年轻的,总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嘛。
含璋试图安慰自己,也试图宽慰自己害羞的一颗心。再说了,又不是真的幕天席地,好歹,好歹还是在车驾里呢。
并没有太多次,福临只是喜欢重重的。
含璋十来日不曾有,如今叫福临亲近这么久,倒是还能站住,只是脚软,大约是走不动的。
福临当然乐意将她抱下来。
下来一瞧,车驾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在那重重房影之中,侍候的人都远远的站在那边,就连吴良辅都在那边。
“朕知道你――”对上含璋的目光,福临亲了亲她润红的唇珠,“所以朕将他们都给遣走了。”
“谢谢你呀。”唤了一声福临,含璋也轻轻亲了亲他。她就知道,她的福临是最最体贴的。
一路抱回去,含璋放心的把自己放在福临的怀抱中。
夫妻亲近稍解相思之情,回了他们的住处,含璋还被福临抱在怀里。
她瞧了瞧福临紧抿的唇角,又去瞧他们住的地方。
十数日前从科尔沁回来,都没能回宫,直接就到行宫这儿来了。
只是那会儿,她心系天花,心系福临,心系种痘之事,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这些旁物。
况且那个时候,也是匆匆过来的,住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十来日过去,这会儿再看,倒是收拾好了。
他们大约还要在这里避暑,住上一个夏天再回紫禁城去。
这应当是福临的住处,行宫中,也有皇后的住处,但他们如今都是住在一起的,这里除了福临的东西,也都将她的东西安置好了。
目光扫过,倒是都很用了心的,看着温馨舒适,甚至连她之前尚未看完的半册书都给拿过来了。
妆台上,也都是她近些时候春夏之际爱用的首饰。
被福临暖热的心,至此方落回了实处。
她被抱坐在福临身上,感受着福临身上的气息,瞧着他似乎沉下去一点的眉眼,见过了他方才高兴的样子,这会儿就知道他回来是有点不高兴了。
“不到日子你就接我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含璋圈着福临的脖颈,问道,“宫里查了这么久,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
太后养孩子,那是养的万分精细的。不然高云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愿意把温西珲送到宫里来做公主。
对于昭圣皇太后,大清之中,很有一些人对于这位太后是万分尊敬万分尊崇万分信任的。这其中,也包括了含璋自己。
太后养着几个孩子在身边,从饮食到课业,不会出任何的问题。哪怕是孩子们身边服侍的奴才们,都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只一样,疾病与灾厄,这是人力不可为。就算贵为太后也没有办法。
可能让太后养着的孩子生病,这绝不会仅仅只是个意外和巧合的。
含璋早在听见这个消息时,就和太后有一样的想法,是有人作祟。
提起这个,福临的眉眼冷硬了几分:“是静妃。”
给大阿哥下手的人是静妃。
太后令严查。含璋进宫看护大阿哥的这些日子里,福临也令人在严查。紫禁城中的宫女太监,私底下还是太乱了,含璋在宫里,福临怎么能放心呢?
他要把祸害都找出来。连他的大阿哥都伤了,那以后谁还敢住在宫里?
是不是他这个皇帝,不知道哪一天也给人毒死了?
这样严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那个犯错的宫女,是静妃安排的。乾清宫和坤宁宫,甚至是慈宁宫都跟铁桶似的,她没有办法下手。
她就对大阿哥下手了。
大阿哥到底还是年纪小,一接触到出花人的东西,不出两日就病了。也幸而太后反应快,不然染上的人会更多。
含璋一听是她,倒是不意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心太狠了。
“她说,原本是想要害朕或者是你的。但她没办法做到,所以转而对大阿哥下手。她要先试一试,如果大阿哥就此死了,就说明这个办法有效。只待你我回京,她就给二阿哥及其他孩子们下药,朕与你,总是要和孩子们接触的。到了那时,咱们都不能幸免。”
都是没出过痘的,一旦碰了,生死,那就真的是听天由命了。
静妃这是要报复社会啊。她是想把人都杀了。无差别攻击。
“她是不是疯了?”含璋觉得静妃可能是真的有病了。
福临道:“是疯的不轻。去抓她的时候,就胡言乱语的。让人堵了她的嘴,也是疯狂踢打,太后让人将她捆起来了。这件事,太后说,朕来发落。科尔沁那边,不需要顾及什么。谋害皇子,意图伤害太后皇上,皇太后和嫔妃们,这是该死的大罪。”
含璋眸光幽幽:“她是不是还不知道大阿哥好了?”
福临点点头。
含璋勾了勾唇:“那我去见见她吧。有些话,太后不便说。你也不会和她说。我去和她说,如果她以后死不了,这些话也是诛心之言。”
福临定定望着她:“含含,意图伤害你的人,朕不会让她活着。”
哪怕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的。阿如娜如今就是生不如死的。但是静妃――福临下定决心了,她活不成的。
抓住静妃的时候,那些胡言乱语里,倒是有涉及到含璋的话。还说想要见含璋,不过并没有人理会静妃的话。
福临觉得不需要理会。
含璋却淡淡笑了:“她想见我啊。那正好,我和她好好的聊一聊。”
福临嫌恶静妃:“你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他怕他的含含受欺负受气。
含璋垂眸一笑,牵着福临的手掌贴上她的心口,含笑道:“是趁此机会,也让你看看我的心啊。”
心上人的模样,是对方描摹在心上的。
可是她自己的模样,原本就是画好了的啊。让福临看看吧。
第67章 夏容
含璋在福临眼中, 就像是春茶里的舒展的花瓣,瞧着漂亮柔软,但风一吹就卷了, 用指头轻轻的一捻, 就融化了。
又很像大雪里挂在树上的雪团子, 一碰就散掉了。
总之脆弱得很,需要精心呵护, 细心保养。
可这会儿, 小皇后攥着他的手贴在心口,望着她的眼神,福临就没来由的想起她喜欢在奶茶里头添的那个爆爆珠, 脆脆的,要咬一咬才能碎掉,里面会有甜甜的滋味。
――也可能会有其他的滋味。福临就吃到过酸橙子的。都是她试验捣鼓出来的。
她的眼神,有些像圆润坚硬的夜明珠, 光华满身, 似乎自有一股明亮柔韧的光芒。
鬼使神差的, 福临又被惑到了。答应了她,又依着她了。是压根就拒绝不了的。都听了她的安排。
行宫里也有关押人的地方。
静妃是重罪, 独个关在一个地方。这里守卫很严,有太后的话, 也有福临的吩咐,整个行宫比紫禁城中的规矩要重多了。
哪怕是住在了外头, 有了大阿哥那一遭事情, 是不能再出问题了。
这件事还要严查, 查个彻彻底底水落石出。福临的意思,这是大罪, 为以儆效尤,是要送往刑部的,然后一并议罪。
静妃被极宽的布绸捆在屋中的圆柱上,整个身体就跟蚕茧似的被贴覆在圆柱上,脑袋的活动范围也很有限,这样她就无法伤害自己,也无法逃脱了。
她嘴里也塞着布绸,不许她说话。因为据关押的宫人说,一将布绸拿开,静妃就会骂人,为了不让她冲撞了贵人主子们,就给她塞住了。
含璋眼里的静妃鬓发散乱,一片狼狈,早就不是刚入宫时瞧见的那样了。
那个时候的静妃,多么的趾高气昂啊。
因为她嚣张挑衅,就被禁足了。这么久以来,含璋几乎是很少见到她了,这几乎是第二次见她。
这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自然比不得主子们的屋子华贵精美,但含璋一点也不在意,在宫人们端来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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