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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岩谨【完结】

时间:2023-09-14 14:41:23  作者:岩谨【完结】
  “你总想着律哥儿,不愿接纳行哥儿。你清醒点,律哥儿他早就死了,你再怎么思念他,他也回不来了!雨娴,你给我记住,你是行哥儿的母亲,而行哥儿也唯有你一个母亲!”
  侯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侯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口不择言地道:“律哥儿死后,你以为阮姨娘为何会紧跟着便去了?你今日却还在此口口声声地怨我,枉费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打算!”
  侯夫人心头一跳,隐隐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她手指紧紧捏住帕子,静默良久,才颤着声音问道:“你,你对阮姨娘做了什么?”
  侯爷瞳孔骤缩,瞬间察觉到自己一怒之下不慎失言。
  他目光躲闪着,停了几息才佯装淡然道:“你也不用多问。你只需明白一件事,行哥儿就是你的律哥儿,而他,会代替律哥儿承欢膝下,孝敬你一辈子,为你争脸!”
  屋外,裴源行愣愣地直视着前方。
第七十二章
  裴源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居仁斋。
  他在书桌前坐下, 眼神放空地盯着半空中的某一个点,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镇纸,指甲都泛着点白。
  姨娘竟不是得了病死的么?
  父亲那句“律哥儿死后, 你以为阮姨娘为何会紧跟着便去了”到底是指什么?
  若是他理解的意思, 那么姨娘便是被人害死的, 而害死她的人,是她在府里唯一能依靠的侯爷。
  难怪大哥刚病逝没多久, 姨娘便也跟着染上重病去世了。
  姨娘身子虽弱, 却也没弱到那种地步。
  这侯府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龌龊事?
  无怪乎初儿铁了心地要离开侯府。
  那他还在留恋着什么?
  留恋着那个给初儿下避子汤的太夫人?
  还是侯夫人?
  侯夫人一天都不曾把他当作过亲生儿子看待。
  虽然他也不怪她,他又不是她儿子。
  还有他的亲生父亲, 北定侯爷, 那位害他亲娘丢了性命的人。
  那日他在侯爷面前就明确地表了态, 说他绝不会娶晋宁县主为妻, 侯爷当时就跟他说,他不止他一个儿子, 他能扶他坐上世子之位, 就也能将他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
  这劳什子世子之位, 谁要谁便拿去吧,他又不稀罕!
  裴源行抿了抿唇, 扬声唤来了候在门外的风清。
  他看着垂手立在桌前的风清,命道:“收拾收拾东西。”
  风清惊得睁大了眼睛, 愣愣地问了句:“世子爷这是要去哪儿?”
  没听说世子爷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哪。
  裴源行言简意赅道:“搬出侯府。”
  凤仪宫。
  皇后瞧着云初倒跟晋王妃说的一样, 心里便对她生了一丝好感。
  她心里虽如此想着, 面上却分毫未显, 目光淡淡地道:“新年宫宴上,本宫觉着晋王妃用的香露甚是雅淡好闻, 不如旁的香露那般香得腻人,晋王妃跟本宫提起那是你调制的香露,不知你可有空再帮本宫调制几瓶?”
  云初规规矩矩地谢过皇后,又道:“皇后娘娘既喜欢,民女回去后就再调制几瓶香露出来。”
  她态度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皇后喜欢她的香露便喜不自胜。
  皇后的目光在云初的脸上审视了几息,又道:“你这调香的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本宫瞧着倒是不输宫里头的调香师傅。”
  云初不疾不徐地回道:“谢皇后娘娘夸赞。民女的母亲擅长调香,民女耳闻目染,便对调香有了几分兴趣,从母亲那里学了些调香的本事。民女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便会调制香料,以打发打发时间。”
  她虽经营着香料铺子,以调香生意为正经营生,但这些事自然不必跟皇后多言。
  宫里头不比外头,言多必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皇后也未必对这些市井之事感兴趣。
  皇后又跟云初闲聊了几句香料之事,忽而想起了一事,扭头对晋王妃道:“晋王妃也有许久不曾见过晋宁了吧?今日倒是凑巧,晋宁过了晌午后便会来本宫这里,你也见见她。前两日,皇上已开口将她许配给裴世子,本宫瞧着,他们俩倒也算是郎才女貌……”
  云初纤细的脊背陡然僵住,浅浅的涩意自心尖蔓延到全身。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绪。
  晋王妃深知皇后的性子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旁人面前提及圣上,皇后这般说,定是故意而为之,以试探一下云初的心思。
  晋王妃微微颔首,佯装附和道:“皇后娘娘倒是提醒了臣妾,臣妾果真有些年不曾见过晋宁了,也不知她现如今长得是何模样了。”
  皇后弯了弯唇,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云初,继续道:“女大十八变,晋宁那孩子是越长越漂亮了,又刚被皇上封了县主,皇上觉着裴世子和晋宁志同道合,一个英勇善战,一个将门之女,倒是十分般配。”
  云初仍低垂着头,身子却轻颤了一下。
  皇后似是这才察觉到她还留在殿里,淡声道:“云姑娘跟本宫聊了这许久也累了吧。”她唤来宫女,吩咐道,“将云姑娘好生送出宫去吧。”
  云初向皇后和晋王妃行了一礼,跟着宫女离开了殿内。
  计算着云初已走了老远了,皇后偏头看了看晋王妃,唇角微微上扬:“你方才瞧见了么?今日本宫闹这一出,果然是有些用处的。”
  晋王妃先前就疑心皇后是故意要让云初听到赐婚一事,这会儿听皇后这么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她仍是佯装不知,笑着问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刚才试探了一下,那云姑娘啊,心里还是有些在乎裴世子的,也不枉裴世子为了她宁愿违抗皇上的意思了。”
  方才她故意冷落云初,当着云初的面儿跟晋王妃提起皇上赐婚一事,云初虽面上竭力保持着镇静,可她在后宫多年,岂会看不出来云初心里并不好受。
  若是毫不在意,又怎会心有触动?
  皇后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愈发加深了些:“既然他们俩是两情相悦,那我便放心了,改日我便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劝皇上打消了赐婚的念头。难得裴世子和云姑娘郎有情妾有意,人家本就是一对有情人,那我们就莫要无情地拆散了人家的姻缘。”
  晋王妃心里也替云初觉着高兴,跟着笑了笑,道:“待裴世子得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思后,定要乐得睡不着觉了。”
  云初出了宫门,由青竹扶着上了马车。
  她放下车帘,马车里一下子昏暗了不少。
  她反倒觉得安心了些,微阖着眼靠在了车壁上。
  心里乱成一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直到马车停在了年家胡同的胡同口,她仍未理出个头绪来。
  洗漱过后,青竹端着刚熬好不久的汤药进了屋内。
  她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轻声唤道:“二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吧。”
  那日在医馆里倪大夫便叮嘱过,要她好生盯着云初服下养身药。
  她一日都不敢疏忽了此事,总盼着二姑娘能早日调养好身子。
  云初有些呆愣地抬起头,端起药碗喝下,一碗汤药很快就见了底。
  药入口极苦,云初的眉心微微蹙起一个弧度。
  青竹赶忙托着干净的帕子,将蜜饯朝她嘴边递了递:“二姑娘,吃口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吧。”
  云初的视线顺势在蜜饯上停留了一瞬。
  这些蜜饯她每日都吃,酸酸的、甜甜的,正好去去嘴里留下的苦药味。
  看到蜜饯,饶是不愿去多想,她还是不由想起了送她蜜饯的那个人。
  长睫上渐渐染了一层湿气,眼底透着浓浓的怅惘,云初伸手推开了青竹递来的蜜饯。
  静默了几息,她才轻声说了句:“我不想吃,拿下去吧。”
  风清得了主子的吩咐,接连几日都在为着搬离侯府的事儿做准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裴源行本就没有刻意瞒着任何人,是以短短几日,侯爷便已得知了此事。
  侯爷震怒,遣人喊裴源行去他书房。
  裴源行一进屋,侯爷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个逆子,谁许你搬出侯府的?你以为侯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裴源行幽深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只神色淡漠地任由侯爷一个人骂个不休。
  侯爷说了半晌,也不见裴源行开口应一声,脸上的怒意更甚:“只要你还是我儿子,你便得一辈子待在这府里!”
  先是违抗圣旨不肯迎娶晋宁县主,现如今没见他在圣上赐婚一事上态度有半点松动,竟又想着搬出去住了。
  这逆子简直反了天了!
  裴源行面色冰冷地看着他:“那便请侯爷将我从族谱里剔除掉吧。”
  如今他连叫他一声‘父亲’都不愿意了。
  侯爷喉咙一梗,回过神后,扬声喝道:“你个逆子,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裴源行不屑地嗤笑一声,说出的话直戳侯爷的心:“报答?!姨娘若是知道她的亲生儿子有幸在嫡母的屋子养了多年,定会对侯爷感激万分。”
  侯爷眼皮跳了跳,不确定裴源行的讥讽之言是在暗指什么。
  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中涌现出复杂的神色来,稳了稳心神,道:“我不跟你说以前的那些事,我只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这是生怕外头的人知道了你要搬出去,不在背后笑话我们侯府么?”
  “我搬出去又与侯府何干?”
  侯爷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恨不得一棒子打死站在桌前的儿子。
  他岂会听不出来裴源行这是打算跟侯府决裂,跟自己一刀两断。
  他的儿子、北定侯府的世子爷,居然想要搬出去住,还要他从族谱里将他除名。
  这是生怕全京城的人不来看他们侯府的笑话么?
  “侯爷若是不将我从族谱里除名,我便亲自去求圣上允了我此事。”
  侯爷眸色沉沉地打量着裴源行,险些怀疑自己是听岔了。
  很好,都敢拿圣上来威胁他了,真以为他会怕么?
  不顾及侯府的颜面、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圣上的赐婚,丝毫不担心这番举动会不会牵连到侯府的上上下下。
  这样的逆子,不要也罢!
  侯爷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好,很好,我也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你既是这般不愿当我的儿子、北定侯府的世子,那便遂你的愿。”
  他眼中升起戾气,继续道,“只是要出侯府的大门,也不是这般容易的,就看看你又这个命出去吧。你若是有那个命熬得过去五十杖,那便开祠堂,从今往后,你跟北定侯府再无瓜葛!”
  裴源行淡然一笑,没有片刻犹豫,立时便跪在了地上:“请侯爷杖打!”
第七十三章
  裴源行一派气定神闲, 惹得侯爷气得脸色发白,挥手扫掉了桌案上的茶盅。
  “来人哪,将这逆子拉到院子里去!”
  此次他没叫王寒行罚, 他要亲手杖打裴源行。
  下人得了命令, 一左一右地架着裴源行, 将他拉到了院子里,按着他跪在了沁凉的青石板上。
  侯爷从下人手中接过板子, 一下下地杖打在裴源行的脊背上, 每一下他都用了十分力道。
  不是甘愿受下五十杖也要跟侯府脱离关系么?
  那便好好尝尝被人杖打的滋味。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裴源行丢尽侯府的颜面,还不如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
  下人们从未见过这般架势,胆子小些的, 早已吓得腿都软了。
  先前侯爷虽罚过世子爷, 但好歹是叫王寒行罚, 且只鞭打了二十下。
  这次可是杖打五十, 还是侯爷亲自行罚。
  这五十个板子下去,世子爷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有两个素来做事谨慎的下人, 怕到时候真出了人命被追责, 悄悄跑去兰雪堂跟侯夫人通风报信了。
  侯夫人身边的何嬷嬷得了信, 深觉此事非同小可,赶忙进屋禀明了侯夫人。
  侯夫人眼睫轻颤了一下, 忽而想起了前些日子裴源行感染了风寒病倒在床上,大夫说他身上本就带着旧伤, 后来又添了新伤, 唯有细心调养一番才能痊愈。
  谁承想今日侯爷竟又责罚了他, 听下人的意思, 侯爷会杖打他五十大板。
  “何嬷嬷,与我一同去书房吧。”
  侯夫人和何嬷嬷赶到的时候, 侯爷嘴里刚念完“二十五”。
  裴源行正跪在地上,衣裳的后背处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无须扯开衣裳便能想象得到里面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此次侯爷定然是下了狠手了。
  侯夫人心脏蓦然一缩,忍不住上前阻拦道:“侯爷,别打了。”
  侯爷动作一顿,扭头瞪着立在一旁的下人,眼中满是怒火:“是哪个叫夫人过来的?赶紧将她拉走!”
  侯夫人抿了抿唇,道:“侯爷,别再打了,再打行哥儿就没命了。”
  侯爷面色阴沉如水:“将夫人带走!今日谁都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下人见侯夫人出面也劝不住侯爷,再看侯爷的脸色,深知再不拉走侯夫人,大家都甭想有好果子吃,只得朝何嬷嬷递了个求救的眼色。
  何嬷嬷在侯府多年,知道这回侯爷是铁了心地要罚世子爷,就连侯夫人开口劝阻也不管用,再僵持下去,只怕侯夫人也会跟着遭殃,说不定事后侯爷更是会将心里的怨气尽数撒在世子爷的身上。
  如此一来,事情只怕会越闹越糟。
  何嬷嬷好说歹说的,也顾不上是不是失了尊卑了,用了蛮力,才将侯夫人强行给拉走了。
  前脚侯夫人和何嬷嬷出了院门,后脚侯爷又拿起板子杖打裴源行。
  杖打完五十杖,侯爷两手发麻,喘着粗气打量着裴源行。
  裴源行扶着地面,慢吞吞地站起了身。
  他步伐踉跄,两脚都站不稳了,面色苍白如纸,眼底却带着丝丝笑意。
  往后他跟这侯府再无半点关系了。
  侯爷剜了他一眼,刚压下去一些的愠怒又涌上了心头。
  这个逆子,事到如今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拔高了音量,也不知是要说给下人听,还是要说给裴源行听。
  “来人,开祠堂,我要将这个逆子从族谱上除名!”
  夜已深,烛台上立着的蜡烛逐渐燃尽,云初翻了个身,从浅眠中醒转过来。
  她睁着双目,愣愣地看着帐顶,身子分明疲惫得很,却无半点睡意。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云初也不再坚持,索性赤着脚下了床。
  心里莫名地感到烦躁,连带着嗓子也干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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