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要的。”
红豆去拧了一块面巾,倏然往顾又笙脸上一盖。
顾又笙冻得浑身一个激灵,从地上站直了身子。
“谋杀啊,红豆。”
大清早的,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用冷水。
“醒醒神了,小姐,今天你就是最后一天做我小姐了。”
顾又笙瞥她一眼:“怎么的,你打算回赵家?”
“当然不是,明天开始你不就成谢少夫人了嘛。”
红豆在顾家长大,虽然赵家人已经回了京城,可是她却没想过要回去那里。
那些是她的家人,赵家,却不是她的家。
“红豆,赶紧的,把你家小姐弄起来,梳妆娘子到了。”
顾晏之在外边嚎了一声。
梳妆娘子是白慧芳安排的,顾又笙本来想让肖娘帮着化就行,但是顾晏之说大喜之日,不能吓死别人,所以作罢。
顾又笙生无可恋:“梳妆娘子是一晚没睡,候着的吗?来得也太早了……”
无人理会她的抱怨,绿豆出去迎梳妆娘子,红豆着急忙慌地去拿衣服。
顾又笙打了一个寒颤。
也太冷了吧。
……
徐致这一日才赶到京城,她进京领赏谢恩,也是来参加顾又笙的喜宴。
徐致到的时候,顾又笙已经打扮好,正要盖上红盖头。
“笙笙,恭喜你。”
“姑姑,你……”
顾又笙微微讶异,徐致递来一道符咒,是徐氏古符。
徐致浅笑着:“古符已成,多谢你。”
多谢你来魍魉城走了一遭,救下徐氏族人,也挽救了徐氏一族的以后。
徐氏古符,终于得以在徐家传承。
“是姑姑应得的。”
如此,她与央吉的承诺,也算完成。
……
顾又笙是在宫大壮的哭喊声中出嫁的。
宫家养她多年,从来不只是外祖家。
顾又笙透过红色的盖头,只能看到众人的腿脚。
可即便如此,仅凭他们的声音,她也分得清谁是谁。
蕙质兰心的大舅母,永远偏爱她们姐妹的外祖母、外祖父,行事妥帖的修文、修武表哥,不靠谱但永远站在身后的大壮表哥……
还有,她最爱的姐姐、父亲、顾叔、红豆、绿豆……
十三年,从京城逃难之后,是他们伴随她度过了十三年。
陪着她从一个胆小爱哭的孩子,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顾又笙知道,那里还站着几个鬼怪。
是一直陪着她的幺妹、肖娘,还有她的妹妹宫媛。
顾又笙坐进了轿子中。
旁边,是宫大壮豪迈的哭声,外祖母骂他的声音,颜老太爷嫌弃的声音,还有父亲顾明的劝慰声。
说着说着,表哥与父亲抱头痛哭,接着便是姐姐冰冷的警告声。
很是热闹。
顾家来得是顾城夫妇,顾衡与薛蔷并未出现。
顾又笙却也不在乎。
……
礼堂之上,新人跪拜。
萧芝铎轻叹:“想不到我们之中,最先成婚的竟是令仪。”
就令仪之前那架势,他还担心他一辈子都不会成婚呢。
方远崖取笑了一句:“姻缘天注定,你也别太着急了。”
萧芝铎:“我哪有?”
他只是感慨一句而已,哪有急着成婚啊。
方远崖望着不远处的那抹红色,笑意更深。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多美的场景。
他也会努力积功德、结善缘,乞求来世,再与吴忧重逢。
吴忧穿上红色,定然很美。
……
夜色落幕,万家灯火。
“出事啦,谢公子今日成亲了!”
“和那什么,什么顾家的姑娘……”
“那什么,那名不见经传的顾姑娘是谁?”
“这一次又是谁瞎说的?”
大家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习以为常的编造。
可是谢家挂满红绸,喜气洋洋。
众人感慨,原来这一次是真的啊。
……
洞房花烛明。
谢令仪掀开了顾又笙的盖头。
红巾之下,她面色绯红,顾盼生辉。
他们饮了交杯酒。
“笙笙。”
谢令仪轻声唤她。
顾又笙抬眼,眉眼含羞。
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下流。”
顾又笙娇嗔。
谢令仪抚过她的脸,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且让夫君让你瞧瞧,什么是下流。”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他的手轻巧地解开她的衣衫。
他眼下的每一寸白皙,逐渐变得羞红。
他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脸颊。
他将她拥在怀中,视若珍宝。
顾又笙有些害羞,却没有拒绝。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二人彼此的气味相融,说不出的暧昧。
她动了动身子,凑上去主动吻了他的唇。
谢令仪的手臂微微收力,眼神愈发深幽。
他一手捧着她的头,身子慢慢覆了上去,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唇,缱绻地描绘着她的唇型,温柔地吻着。
顾又笙只觉浑身似乎陷在泥潭之中,越陷越深。
他的吻却没有停下,缓缓下移。
洞房花烛,谢令仪觉得自己等了两辈子。
但若不是身下的女子,便也没什么意思。
因为是她,才格外有趣,且令人神往。
从今以后,他们便彻底属于彼此。
此生漫漫,他再不会,放开她的手。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
归,来时。
无归,归又笙。
第249章 自在
半年后。
“那边有家归来时食摊,你去过吗?”
“京城有归来时吗?那可以找一天去尝尝鲜。”
“劝你别去。”
“为何?”
“食摊端菜的小二是鬼王。”
“啊?这……”
京城归来时,开在顾宅,不过由于小二的缘故,生意远远不及连阳城的。
顾又笙从日日开,变成隔日开,到了如今,已是五日一开。
可生意,却依然惨淡。
……
“母亲,怎么这么多礼盒?”
顾又笙与谢令仪即将出发,去往西杭府参加萧芝铎的婚宴。
秦宣娘的屋子里摆了许多箱子,顾又笙还以为,是给萧芝铎的。
秦宣娘笑着回道:“这些是送去晋安府的,你还记得秦晓晓吗?”
顾又笙点点头,她初来京城谢府,便是以秦晓晓的名义。
“她身子弱,刚定下一门亲事。之前令仪借用过人家的名字,如今这些,算是我送她的嫁妆。”
秦晓晓与秦宣娘是远亲,平日并无往来,更何况秦宣娘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在秦家宗族之中,只有别人敬她的。
只是令仪毕竟用过那姑娘的名头,秦宣娘知道她成婚在即,便特意备了厚礼。
顾又笙听懂了,这算是对于秦姑娘的回报。
“夫人啊就是心善,这么厚重的礼,以您的名义一送,那秦小姐以后在夫家的地位,可就大不相同啊。”
秦嬷嬷在一旁说了句。
秦晓晓只是秦家旁支中的旁支,而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连婚事都有些艰难,更别提去了夫家,会受重视。
可是秦宣娘的厚礼一送,那秦晓晓今后,可就是受首辅夫人重视的秦家小姐了,外人自然不敢薄待。
秦宣娘随意地笑了笑:“令仪到底用了人家的名字,也算是缘分。”
秦宣娘说着,便让秦嬷嬷将这些箱子抬下去。
秦嬷嬷动作利索,很快指挥着下人们,将屋子清空。
秦宣娘带着顾又笙坐到桌边。
“你与令仪明日就要出发,一路上要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可别自己憋着,都要跟令仪说。”
笙笙素来乖巧,秦宣娘都怕她在自己儿子那里会受委屈。
顾又笙笑得乖巧:“母亲放心,我会和令仪说的。”
“母亲说的,好像儿子喜欢欺负人似的。”
谢令仪进来,刚好听到了秦宣娘那一句。
他哪敢欺负她啊?
秦宣娘笑:“你可不就是喜欢欺负笙笙!”
谢令仪噙着笑,在顾又笙身边坐下。
二人视线相缠,说不出的甜蜜。
秦宣娘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家儿子。
“去吧去吧,明日你们就要出发去西杭府,今日想必有好些东西要理。”
秦宣娘看得眼痛,便打发他们回去收拾行李。
顾又笙抿着唇笑着,谢令仪牵过她的手。
“母亲说得有道理。”
他说完就起身,拉着顾又笙要走。
顾又笙挣了挣,没有挣开。
秦宣娘觑着眼,看着二人。
“走吧,走吧。”
不忍直视,腻腻歪歪的。
秦嬷嬷偷偷笑着,将谢令仪夫妻俩送出了屋子。
看着二人相依走远,秦嬷嬷才笑着返回。
“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秦宣娘抿了一口茶水。
“令仪那眼神,我都怕他把笙笙给看化了。”
那缠缠绵绵的黏糊劲,秦宣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进了青岚院,便没有那么多的下人。
顾又笙跳了一下,挂到谢令仪背后。
谢令仪将她往上托了托,顾又笙便被他稳稳地背着。
“我重了吗?”
归来时生意不好,她好是暴饮暴食了几日发泄。
“没有啊,轻得很。”
谢令仪背着她,步伐平稳,轻松地走着。
“待会我去红豆的医馆,带些常用的药,出门在外,搞不好用得上。”
年初的时候,红豆在京城开了一间赵氏医馆,因为赵氏针灸重现,跑来看诊的人特别多。
“让谢九跑一趟吧。”
谢令仪身边,如今只留了谢九与谢五,其他人都在军中。
谢五奉命留守顾宅,也守着偶尔开张的归来时,有鬼怪相伴,他简直乐不思蜀。
谢九则留在谢家,跟随左右。
“啊呀,我还要去跟红豆道别呢。”
顾又笙娇嗔道。
“那待会我送你过去。”
谢令仪走到了屋内,将她小心地放到地上。
“好啊。”
顾又笙随口应道。
谢令仪揽了揽她的肩:“此次去西杭府,刚好带你回连阳城见见家人。”
“嗯。”
宫媛如今已经与肖娘、幺妹处得很熟,三个女鬼每日在顾宅作伴,过得很是逍遥。
老秦跟着去了戚国,未曾回来过。
楚皇中毒颇深,虽然得红豆相救,可是身子还是垮了,如今朝政权力,正慢慢移交到太子楚尧的手上。
“笙笙。”
谢令仪认真地唤了她一声。
“嗯?”
顾又笙疑惑地望了过去。
谢令仪:“如今京城局势稳定,此次参加芝铎的婚宴后,我便带你到处走走。”
顾又笙眼前一亮:“不待在府里了吗?”
谢令仪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头:“嗯,先不待在府里了,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前事已了,他不想她以后,终日在这府邸之中,消磨光阴。
顾又笙,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第250章 再逢
刚入连阳城,顾又笙与谢令仪便遇到了熟人。
只不过那边起了争执,顾又笙二人便下了马车,在旁边看了会。
“这位夫人,我真的不是什么敬哥,你认错人了。”
说话的男子,白净秀气,虽然二三十的年纪,却还带着少年气,眼睛大大的,很是无害的模样。
因为被人拦住,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男子脸上还微微有些红,眼神无措,很是为难的样子。
而拦着他的人,正是与顾又笙他们一同入学的苗穗。
顾又笙记得,她是为了见死去的丈夫,才入得鬼道。
苗穗眼里,皆是心碎。
“怎么可能呢,分明是你啊。”
男子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位姑娘,我叫朱兆林,是晋安府一个普通商人,从未去过南临府,姑娘你真的认错了。”
苗穗泪流满面,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认错自己的枕边人?
他分明就是苗敬!
莫非……
“敬哥,是不是你恢复了记忆,忘了我?我是苗穗,是你的妻子啊。”
朱兆林无奈地叹一口气:“姑娘,我没有失忆,我真的不是什么敬哥……”
“夫君……”
远处,有一个秀雅端庄的年轻女子叫唤了声。
朱兆林见到来人,松了一口气。
“这位姑娘,那位是我的妻子,是连阳城人士,你问她便知,我真的不是什么敬哥。”
年轻女子走近,一脸疑惑地看着苗穗。
“夫君,这位是?”
朱兆林:“这位姑娘的夫君,大概与我相像,她认错人了。夫人,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朱兆林长得讨巧,对着年轻女子说话,似在撒娇。
苗穗看着这熟悉的表情,心中更是沉痛。
女子闺名卓梦,父母在连阳城经营一间首饰铺子,是家中独女,自小受宠,性子却很温顺。
闻言,她温声与苗穗说着:“姑娘,我的夫君姓朱,来自晋安府,家里是做生意的,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苗穗摇着头,似乎不愿意相信。
一直被拉着不让出声的孟朗,实在忍不住,他上前一步:“这位夫人,实在抱歉,你的夫君与我朋友的亡夫长相相似,她才一时失了礼。”
苗穗拦住这男子已经有半刻钟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孟朗之前便想拉着苗穗先走再说,却被程少凤制止,拽在一边不让说话。
程少凤现在,也没什么好制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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