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琴“嗯”了一声,刚想起来跟司机提下车的要求,却感觉□□传来一阵刺痛,她偷偷伸手摸了一把,竟摸到了一点黏腻。
刘艳琴心里一沉。
然而十渡服务区的灯光,已经隐约可见了。
十渡服务区的公厕里,易秋打开公厕最后一个阁间的门,立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头皮一麻,迅速推开门。果然刘艳琴脸色苍白地靠在满是脏污的厕所门上,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濡透了,凌乱得贴在她的脸上。她半张着嘴,勉强仰起脖子,一口一口地呼吸着,公厕里的恶臭令人窒息,但她全然顾不上这些。
公厕的灯是声控的,时长十秒。
服务区虽然建的比较敷衍,然而这个声控灯却十分的敏感,哪怕只是刘艳琴细弱的□□声,也能将它点亮。在一暗一明之间,易秋看到了刘艳琴□□流出来的血,混着瓷砖上的脏污,又被刘艳琴的双腿来回擦抹,令人触目惊心。
刘艳琴仰头看着易秋,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联络人。
“易医生……”
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伸出手,“救救我,你救救我……”
对于急诊科医生来说,这个场面绝对算不上惨烈。
但易秋的太阳穴,却一阵一阵地发涨。
她虽然在玉窝生活了十多年,但江惠仪和尤曼灵,张鹏飞这些人,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肮脏的血液,即便是后来学医,她也一直呆在无菌的环境里,消毒水的味道,干净的仪器和工具,都能给一个医生带来最基本的底气。
而现在,她眼前是一个躺在公厕里的女人,四周是排泄物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时之间,她很想吐,可是令她觉得讽刺的是,面对凌乱的马桶,她竟然根本吐不出来。
“易医生……”
刘艳琴又叫了她一声,黑色的血液又从她身下冒出了一大股。
易秋放下手里的急救箱,反手关上厕所门,一把扶起刘艳琴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帮助她保持呼吸的畅通。她很清楚,刘艳琴的孩子已经留不下来了,但是子宫内的出血,很有可能造成内壁的囊肿,挤压之下,刘艳琴体内的毒品,随时有破裂的危险,并且,因为她子宫内壁有创口,一旦毒品破裂,她立即就会死。
她现在必须尽快想办法把她体内的毒品取出来。
然而整个服务区,只有公厕这一个地方是一个封闭的区域,她的急救箱里,也只有基本的消毒材料,在没有相关内窥镜加持的情况下,易秋可以说并没有任何的信心。
易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通信录。
此时她还有一个救人的办法,就是再给警方送一个情报,把肖秉承他们带过来,然后让他们把刘艳琴带走。
可是,这样一来,她之前的谋划就全白费了。杨钊走漏情报的嫌疑会立即洗干净,而且,卧底的身份,会立即指向除了张全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十渡服务区的她自己。
她暴露了,也许她还死不了。
可是,一旦她暴露了,集团立即就会反查,刘艳琴在十渡服务区之前的路径消息,是谁告诉她的。
她这一条线上没有别人,只有身在也告的陈慕山。
她可以私自决定,陈慕山的生死吗?
易秋看着通讯录,喉咙收紧,几乎令她有些窒息。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冲进一条消息,。
“方便电话吗?”
除了这五个字加一个“问号”,后面还跟了一个狗头表情包。
然后根本不需刻意提示,易秋就知道,那个没有见过的号码,一定是陈慕山。
易秋快速回了一个“嗯。”
三秒钟之后电话打了过来。
“喂。”
“喂。人接到了吗?”
“嗯。”
易秋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慕山顿了顿,“你怎么了?”
“没有。”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易秋。”
陈慕山压低声音,“是不是要出人命了?”
易秋没有回答。
“你救不了她?”
他的话都切在要害上,易秋无言以对。
“小秋听我说,如果你现在才见到刘艳琴,那刘艳琴在路上就太慢了,出人命是随时的事。如果她已经死了,你不会纠结,把尸体带回去就好了,可你现在这个样子,那她就还没死有透。”
“你能不能别这么残忍地说废话,我比你清楚…”
“你不清楚。”
陈慕山打断她,“你清楚你现在就不会接我电话。”
“你懂什么。”
易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怕暴露吗?”
“哈。”
易秋没有想到,陈慕山竟然笑了一声,“不是,你不怕暴露,你甚至死都不怕,但你怕你这样暴露,会把我也一起搞死。”
“陈慕山……”
“不怕小秋。”
陈慕山再次打断他,声音爽朗,”我陈慕山,是个侠,侠嘛,舍身救人义不容辞。”
“实话吗?”
“倒也不是。”
“那实话是什么。”
“实话是…”
陈慕山的声音转低,“实话是你收走我的命,我认。”
第71章 雨裂(二)
陈慕山说他“认了”。易秋几乎能想象出,他说出这个两个字时,那副一如既往,毫无所谓的表情。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慕山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剥得干干净净的身体,扯了扯嘴唇。
他在落霞别墅,这个不断被杨钊提起的地方,就建在出阳山的南面,一个叫古沙的村子里。
这个村子离也告有三十公里,和也告一样,也是地方军事控制的区域。阿鼓给了陈慕山一辆报废车,陈慕山从也告码头出发,遇上山地烂路,三十公里,陈慕山硬生生开了一个晚上,到达古沙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
一个黑色的缅甸人在村口等他,两三下驯服了那辆晦气的报废车,从驾驶位上丢给陈慕山一个头套。
陈慕山接过来熟练工地给自己套上,放到副驾的椅子,直接开睡。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停了下来。那个缅甸人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一个封闭的房间,扯下他的头套。
陈慕山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间的环境,就听那个缅甸人操着非常蹩脚的中文对他说:“脱(和谐)完。”
陈慕山摊开手,用缅甸语说道:“我会说缅甸话。”
那个缅甸人点了点头,神态放松了一些。
陈慕山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地下酒窖,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通风口和一扇门。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蹲下,抬头用缅语对那个缅甸人继续说道:“搜身对吧。”
“对。”
“可以,但我要先打个电话。”
缅甸人指着他的脸。“脱,再打。”
陈慕山无奈揉了揉头发,伸手解开衬衫上的扣子,“行吧。”
他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赤脚踩在地上。
缅甸人把陈慕山脱下来的衣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才把手机抛给陈慕山。
陈慕山就这样“坦然”地给易秋打去了电话。
知道易秋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面对的情况和目前的样子,陈慕山神情稳定,语调如常,直到易秋问他,“你在什么地方。”
重要吗?
“不重要。”
陈慕山的脸,也就尴尬地红了个透。
他握住手机抬起头,“人一旦死了,做什么都没用了,我们还活着,我们总有办法。小秋,救人。我挂了呀。”
陈慕山挂断了电话。
躺着地上的刘艳琴痛苦地呻(和谐)吟了一声,刚刚吃下去的催吐药显然起了作用,刘艳琴翻转身子,跪在地上拼命地呕吐起来,不一会儿,两颗半寸来长的黄色柱状物体,就混着胃里的胆汁被她吐了出来。
“还有多少个。”
“四十八个……胃里……还有八十个在……”
易秋顾不上地上的脏污也蹲了下来,伸手从那一滩狼藉里捡起一颗。
陈慕山说得没有错,毒品在体内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了一些渗出。
刘艳琴睁着眼睛,痛苦地看着易秋,“易医生,你救救我……我……我吐不出来了,我……肚子好痛啊……你一定要救救我。”
易秋捏紧了拳头,“我救不了你。”
她说着站起身,打开公厕的门,走到外面。
夜很深,服务区里十分安静,工作人员都在值班室里休息,甚至连小超市里都没有人。
易秋没有再犹豫,打开手机,迅速播出一串短号,电话接通以后,对方没有说话,易秋看了看手表,只说了一句:“十渡服务区女公厕最后一个隔间。需要救护车支持。”
肖秉承亲自开车在高速下面飞一样的行驶,唐少平拽着抓手,对肖秉承说道:“命重要啊,肖队。”
肖秉承打了一个急弯,“要命就不干这一行。”
唐少平整个人都贴到车窗上,他恼火地坐直起来,“我们去十渡服务区,只能走十渡那个口子重新上高速,都现在这个点了,肯定晚了。”
肖秉承抿着嘴唇,沉默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他何尝不知道晚了,但是不去看一眼,他始终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唐少平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唐队唐队。”
唐少平有些疑惑地拿起来,“什么情况,你们也开过来了?”
“我们把救护车带来了。”
“救护车?”
唐少平一挑眉,“什么情况?”
“上面给了新的情报。”
“新情报?”
“对。十渡服务区女公厕最后一个隔间。一人,无武装。”
唐少平不可思议地看向肖秉承,肖秉承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狠踩了一脚油门。
唐少平勉强稳住身子,对着对讲机追问道:“情报源是哪里的?”
那边回复他道:“还是和之前一样的。”
唐少平忍不住说道:“妈(和谐)的,上面这根钩子是怎么插进去的,怎么这么牛逼,准成这样,这人到底谁啊!”
肖秉承握紧了方向盘,唐少平说这一段话的时候,他眼前出现的是那一天晚上,易秋和他一起,站在特勤大队宿舍楼上的场景。她仍旧寡着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静静地看着楼下。后来她说:“我也累了,我不想演了。”
“喂,肖秉承,你开车呢,发什么呆啊!”
唐少平看出了肖秉承的神情有一点不太对,“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说的。”
肖秉承收回自己的思绪,重复了一遍唐少平的话,“准成这样,这人到底是谁。”
唐少平没有再说话,车子拐上十渡收费站后又开了大概五分钟,便进入了十渡服务区。
肖秉承停下车,服务区的工作人员看开过来的是警用车,赶紧从值班室里出来,唐少平按照规定向工作人员出示证件,一边对肖秉承说:“你去找人,我等我的人过来,做登记询问。”
“好。”
肖秉承径直跨进女公厕,刚一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声控灯陡然亮起,肖秉承习惯性地侧过身,靠墙站立,接着一手摁住腰间的□□,一手猛地推开了最后一间隔间的门。
面前的一幕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刘艳琴靠在易秋怀里,□□流出了一大滩血。人的意识已经基本上模糊了,口半张着,呼吸也十分勉强,但她的手,却死死地扣着易秋的手腕,手指抓捏的皮肤,已经泛白了。
易秋穿着一条天蚕丝的水蓝色长裙,此时被公厕里的污秽沾染得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静静地跪坐在地上,脸上的妆容已经融化了,头也是潮湿得贴在脸上,但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仍旧白皙美好,和这间肮脏的公厕格格不入。
“你……”
易秋低头看了看刘艳琴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又看向站在门口,已然准备对她拔枪的肖秉承。
偏头,对肖秉承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
“放心,我们没有枪。”
她说完,稍微挪了挪已然发麻的腿,抬起那只自由的手,将两颗黄色的柱状物举过头顶。
“这是她吐出来的,她……”
“你为什么在这里。”
肖秉承打断易秋的话。
“我走了她会死。”
易秋说完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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