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好似迈入了个新阶段。骆书禾在这里仅有的几位朋友发现,约她去喝咖啡看展全都是拒绝,就算偶尔遇上没聊两句就跑了,问起来就是赶着回家。
回家?拿中国老话来说,是金屋藏娇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没多久,继续各干各的。
小晏总则是过上了给国际航空公司白白送钱的日子,常常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过来,也所幸骆书禾室友一周可能只有一两天在寝室,四人遇上时曾一块吃过顿很愉快的龙虾意面。
是的,四人。
那位曾经与室友有过短暂一段暧昧时光的意大利帅哥顺利从男朋友晋升成了炮友,而这个过程,又是另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
长话短说简而言之就是两人在和平分手后,帅哥在果断了一个礼拜,本着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的原则。在一次宿醉后毅然决然吃了回头草。但室友那时已经在和下一位交往,迟疑了半天,站在门口半天,没办法在两人之间做出抉择。
“可是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啊。”
就是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意大利帅哥忍辱负重转了地下。
在把这事和晏池说起时,两人正在厨房忙活,一人洗碗一人擦干,分工明确。
对此骆书禾不太好评价,除了交代室友做好防护措施,别让你男朋友发现后,好像就没什么好说。
室友则是一脸无辜道:“不是啊。”
骆书禾:“?”
室友:“他肯定知道啊,经过了他同意的。”
骆书禾:“……”
她是真不好说什么了。
晏池则是听完,只在把擦好的碗放进橱柜后,扔出了四字评价。
贵圈真乱。
这骆书禾就不乐意了,真挺好奇,疑惑他念书时难道没有遇上类似事情。晏池就义正言辞,解释没有的,他那会儿都恨不得把五讲四美三热爱,孝经心经三字经纹在背上,就一长在社会主义春风中的好青年,每天就是学校图书馆两点一线。
骆书禾:……我就听你扯。
本着看破不说破道理,她并没有抖出来。
但今天,她回到公寓,翻看了下晏池从洗衣房带回来的衣服。然后,把心虚路过的晏池整个人薅过来,朝着他耳朵喊:“我和你说什么来着?!你是不是转头就忘啊,你是属金鱼的吗。”
“都说了深颜色衣服不要和浅色的一起洗,你看这桶衣服能穿吗,这个粉色是怎么回事。”
她捧着自己才穿过一次的新裙子直心疼。
晏池心虚之余,漫不经心:“给你买新的。”
“那能一样吗。”
晏池发觉女孩子是真麻烦,洗个衣服规矩真多,下定了决心似的哄:“晚上让你在上面。”
“……你是不是有病,奖励自己是吧。”骆书禾觉得真的是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又揪着他耳朵和他说了遍洗衣机怎么用,以及语重心长嘱咐他不要再把彩漂剂和洗衣液弄混。
最后,她双手捧着他的脸。
“这位小朋友,我很担心你以后的生活自理能力。”
晏池就垂眸,认真在看她红的不太正常的唇。她今天化了淡妆,换了新的唇釉,亮面的,尝起来有淡淡的果香。
晏池直接扣着她的腰亲下去,趁她被亲得呜呜咽咽时低声:“我能一样吗,我什么都不担心,我有老婆。”
骆书禾:“……”
当然,两人也有正经说话的时候,譬如骆书禾在准备毕业答辩,认真警告他不准再过来,给她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他答应了。
午夜,骆书禾看了一天稿子和ppt,照常拿起了手机。安安静静,真的就一条消息都没有收到。
骆书禾估计他这时候已经起来,给他发了几个表情包,没有回。
可她想不到别的可能,趴在床上晃着小腿,语音就弹了过来。
随即坐起来,接通。
晏池是真才醒不久,声音很哑,甚至磨出了一点颗粒感。
可能是有起床气吧,他话不多,骆书禾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很敏感:“你怎么又抽上了?”
“没有,就随手玩玩。”
骆书禾抱着抱枕,滚倒在床上。
一阵短暂的沉默。
那边擦打火机的声音越来越大,眼见着下一句应该就是没什么事先挂了,晏池突然开口:“你毕业答辩什么时候。”
骆书禾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你要过来吗。”
“想得美,我就问问。”
骆书禾搓着手指,哦了声,报了个日期。
“那挂了?你早点睡。”
骆书禾又是哦一声,连上充电器把手机放在一旁,事实是直到她入睡了,手机屏幕都亮着。
*
答辩那天是个晴天,骆书禾被分到下午最后一场,便趁上午有空,去了趟街心公园旁的教堂。
一路走过,有小孩在追逐打闹,年迈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在遛狗。
她此行是为了给教堂画壁画的室友送午饭,自己做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外赠一份放在保温桶里的冰淇淋和冰美式。
骆书禾没在这里逗留太久,加上室友催她赶紧走,她只在这附近逛了逛。
忽而想起,来这里快两年了,她好像都没好好逛过这座巴黎最负盛名之一的教堂。是最典型的,以前只在书本和电影里见过的哥特式风格建筑,尖顶,很大面积的花窗玻璃,骆书禾往里面张望了下,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她便收回了目光,往学校走去。
下午三点,骆书禾正在准备室最后一遍看陈述稿,收到了晏池发来的图片消息。
她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在看自己,才点开来看。
是那天他们吃饭那家露天餐厅,面前是吃了半份的炸薯条,烤鱼和冻柠水。
骆书禾忍不住发:“不是不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自己倒回去想想。”
过了一分钟,又过来一句:“好好答辩,待会带你去吃烤肉。”
骆书禾盯着手机屏幕,咬了唇,给他播了电话。
很快接通。
“紧张?”声音明显带着一丝笑意。
她就嘴硬:“没有。”
“那给我打电话。”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骆书禾就是想问:“要是答辩不通过,怎么办。”
“你在担心这个?”
“不是。”明知道他看不见,骆书禾还是摇了摇头:“假如,我说假如。”
晏池就笑。
“骆骆。”
许久没听见他这么叫,骆书禾心中莫名颤了下,在耐心听他说。
“没有假如,即使有,我给你当退路,行吗。”
就现在,骆书禾身处的这间教室其实连空调都没有,热风不断往里涌。但她心情平静,没多大感觉,直到这时才有点眼热。
“信号不好?”
许久没听见动静,晏池问道。
“没有,我听见了。”骆书禾托着脸,在看窗外的绿树:“谢谢你。”
另一头,晏池在无聊叉着面前的食物玩,好好一段薯条,被他叉得七零八落。
“傻。”
放下手机后,他喝了口冻柠茶,不太好喝,柠檬没提前搓过盐,柠檬皮有点苦。但天气实在是热,他顶着烈日,在盘算待会要不要找家酒店下榻。
他来这趟其实很赶,赶的红眼航班。就连出了科创会现场,伊芙都拿着小本本在劝他,按照答辩时间从后往前推,他可以不用来这么早。
再一看后视镜,他已经在闭眼休息了,一看就是完全没听进去。
又走过去一对看着登对,高鼻梁灰眼睛的外国情侣后,晏池起身结了账,在手机上导航离这里最近的酒店。
忽而,进来了一条验证消息,他点开来看,完全陌生的头像和昵称。
想起,可能是在科创会上认识的,顺手点了通过。
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有空吗,聊聊,地址发我。”
晏池很烦这种自来熟,更何况他现在人不在国内,选择无视。
在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后,手机又进来条:“我知道你在哪。”
晏池看到这条,皱了眉,才拉开的车门,瞬间关了回去。他从口袋里掏了几张现金出来,当小费塞给了司机。
“你谁。”
“重要吗。”
“你要聊什么。”
“你等我想想,聊聊你老婆?”
晏池四处看看,挑了其中一家看起来高档的咖啡店,给他发了地址。
夏日午后,晒得谁都不想干活,戴着贝雷帽围围裙的高大服务生在看完面前的画报后才懒懒散散过来给他递上菜单,晏池只随便点了杯就递了回去。
阳光炙烤着大地。
在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后,咖啡馆门口才停下一辆车,晏池看过去,里头下来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在这单调的街景,像是一团火。
她走了进来,直到在晏池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
“你好,裴望笙。”
第83章
和她不同,晏池并没有伸手出去,他非常讨厌陌生人的触碰,就算是面见客户,伊芙都会提前替他备好湿巾,在转身时不动声色把东西递给他。身边人也大多知道他的脾气,不会勉强。
如今没别人在,加上他并不清楚面前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态度难免差些。
裴姐开头就吃了个瘪,但她并不介意,而是熟稔招来服务生,也点了杯喝的后,看着他。
“我们之前在东城,见过的。”
“嗯,你好。”
晏池漫不经心转着咖啡杯,在看上面潦草的拉花,他赶过的饭局数不胜数,实在是做不到记住每一个人。
裴姐缓和了语气,继续说:“聊点正事吧。”
晏池这才看向她,坐直了。
裴姐索性开门见山:“我想让她替我留在这里。”
晏池一愣。
“为什么。”
“她很聪明,学东西也快,很多事情用不着我出面,很合适。”
沉默片刻。
“她同意了吗。”
裴姐就耸肩:“当然。”
“你不知道她那间公寓,直接租了两年吗。”
她转过脸:“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居无定所的生活,想有个家。她适应性很强,比我适合做这个。”
晏池心说确实,她确实是适合啊。
但想到日后,他垂眸。
其实他们是有次谈到过这个问题,当时是骆书禾削铅笔时不小心把指尖皮削掉一块,血珠瞬间冒出来。她下意识就是想含住,被晏池骂了句脏不脏啊,就安心等着他拿着棉花和创可贴过来。
包好伤口后,骆书禾看着他削铅笔,突然开口:“以后,你是想我留在这里,还是回国。”
晏池认真盯着手里铅笔,他动作其实很不熟练,显然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削出来深一块浅一块的。
“你怎么想。”
骆书禾眼神始终落在他身上。
“不知道,所以问问你意见。”
这还用得着问?
但晏池缓了缓,把小刀放下:“做你想做的,不用考虑我。”
现在看来,是已经做出选择了。
裴姐注意到他神色变了,心情愉悦抿了口咖啡。
“哎,别这么丧气嘛,你们还年轻,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的是。”
晏池看过去,眼神很凉。
“你没年轻过?多不多自己不知道?”
裴姐:“……”
她开始还不明白,这么个优质潜力股是怎么能一路寡到现在落到骆书禾手里,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话带到这,裴姐好像也无话可说。
“你好好和她相处吧,过几年稳定下来就好了,她那么年轻,你怎么舍得用婚姻绑住她。”
晏池看着咖啡杯出神。
裴姐试图象征性安慰他:“你看,干我们这行只有人脉网搭起来了,做什么都很容易,她挺聪明机灵,做出成绩不难,你再多给她点时间。”
晏池重点完全没放对:“你的意思是我很显老?”
已经奔四的裴姐本人:“……”
她得承认,是已经跟不上现在小年轻思维,尤其是面前这个。于是再喝完东西后,裴姐选择先走人。
晏池又在厅里坐了会儿,眼见着时间差不多,直接去了学校。
接下来几天,骆书禾发现他有点怪,可要说哪里怪,又说不出来。于是只能总是拖他去散步。
他好像已经爱上这项运动,至少比去逛莎士比亚的书店好多了。两人在河边吹吹晚风,或者去夜游卢浮宫和埃菲尔铁塔,有一次是差点赶上闭馆,两人只能手牵手跑出去,在跑到街道上时,相视一笑,又不知道在笑什么。
终于在某个晚上,骆书禾靠在他的怀里,手扶在河畔栏杆上,在看他。
“你最近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
“那你怎么不笑。”
“不想笑。”
骆书禾很怀疑,歪头叫他:“晏池?”
“嗯。”
他应完后,头转向另一边。
骆书禾跟着转,盯着他的眼睛,试探:“老公?”
晏池被呛了下,仍没有看她。
但肉眼可见,耳朵微微红了。
见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了,骆书禾抵着他胸膛点了点,心说算了,交代他:“你明天陪我去一趟跳蚤市场吧。”
晏池心不在焉:“嗯。”
又低头压了压她的头发:“去哪干什么。”
“把咖啡机和面包机卖了啊,我室友意思是要搬去她男朋友那了,我好像以后也用不着了,放着不是生锈是什么,不如拿去市场。”
晏池没明白:“怎么就用不着了。”
骆书禾在自顾自说:“其实很多电器也用不上啊,像是烤箱,奶锅和煎蛋锅,可以送给一楼的大婶。”
晏池直接手抵着她的额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这是要分家?”
“什么分家。”骆书禾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反正这些东西回国后又用不着,可以买新的。再说了,不清理好东西,怎么回去?”
*
回去?
晏池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旅人,在眼见着面前一片海市蜃楼,灰心丧气后,见到了真正的绿洲。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骆书禾把抵在她额头的手掌拿下来,握在手里:“这几天看你眉头快打成中国结了,有什么不能直接问,坦诚点吗,我没说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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