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手里那存在感十足的大哥大又表明他身份很不一般。
这时候一部手提电话两三万。
入网费还要好几千,搞一部大哥大能在郊区买一栋房,家底子若是不厚实的人是用不起的。
“……这谁啊,座山雕身段摆得够低啊……”
“不认识,也不眼熟。”
春节时古惑仔电影上映后,操社会拜把子的风气迅速蔓延开,屠朝特地给自己取了个座山雕的诨号。
小声嘀咕的两人叫野狗和山猫,是屠朝的狐朋狗友。
两人没见过暨和北,但混社会的眼力见都不缺。
否则哪天被人敲闷棍死在哪个桥墩下都不晓得仇人是谁。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洗着牌等座山雕介绍,没像平时那样嚣张,张嘴就开黄腔调侃人。
一旁的王奉松也主动站起身,笑眯眯的喊了声:“北哥。”
暨和北略显冷淡的脸色回温了些许。
他微微点头示意:“谈妥了?”
随便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
王奉松:“差不多,具体的得你跟屋主见了再谈。”
两人说得含含糊糊,屠朝三人没听明白,等他俩说完,屠朝才开口:“北哥,这是山猫,这是野狗,是我拜把子的兄弟。”
座山雕,即屠朝介绍道。
“这是北哥,我读书时的老大。”
屠朝没提暨和北大名。
他们这样出来混的,都是这个哥那个哥的喊,大名年龄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当领头大哥的实力和魄力。虽说暨和北跟他不一样,不掺和夜总会、ktv、酒吧等灰色产业,两人在生意上也没什么交集。
但是,一日是小弟,终身是小弟。
暨和北骨子里的狠,屠朝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他算身家再翻一百倍,站在暨和北面前也摆不起谱儿,何况,比谁兜里钱多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看屠朝这般郑重,野狗山猫也很恭恭敬敬喊了声“北哥”。
暨和北坦然受了。
野狗山猫对视一眼,态度愈发恭敬。
主动献殷勤道:“北哥,你和松子说的是什么屋主?你要租房吗?你要是暂时没合适的地方,我们哥仨帮你找,榕城大街小巷就没我不晓得的地方。”
屠朝啧一声。
当暨和北什么人?
用得起大哥大,开得起大奔的人用得着租房?
就算要看房子,那也是买!
抬手就朝山猫比了个欠揍多事的动作:“还用你们找?北哥自己就是在榕城长大的。”
“不过哥,你都开发楼盘了,怎么还缺住的地方?你要是暂时没地儿落脚你来我家啊。”
说着,屠朝拿起雪茄点燃,递给暨和北。
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暨和北接了,但没抽。
淡淡笑道:“是家里早些年易主的老宅,老人家去世前一直惦记着,我总得想法子收回来,免得清明烧香都没脸。”
说到浣花溪的老宅,屠朝知道什么情况。
恍然大悟。
“那,一会儿我也跟着压压场子,哥,我现在在这一片还是有那么点影响力的。”
屠朝挑眉,得意洋洋。
暨和北瞥他一眼,没说话。
灵活的手指悠然自得地转着火星闪烁的雪茄。
屠朝瞬间明白了,这是不需要人插手的意思。
“也是也是,哥你那么厉害应该用不上我,嘿嘿。”
“北哥,一会儿你们办完事再来玩呗,座山雕这酒吧可是帅哥辣妹最喜欢来的地方,晚上开业美女那叫一个多,你喜欢啥样的都能找着。”
暨和北冷眼。
他没开腔,屠朝先啐了山猫一口:“去去去,当咱哥是你啊,见了女人走不动道。”
山猫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整个人都很懵圈。
暨和北没在这里待太久。
坐了几分钟便叫上王奉松离开了。
等他俩一出梦巴黎大门,山猫野狗挺得笔直的肩膀下一秒就塌下去,两人几乎共脑。
满脑子都是这位“北哥”的压迫感。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全程就没说几句话,甚至说话时偶尔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就是让人联想到电影里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老大,下意识脊背发凉,心肝胆寒。
生怕哪句话说错,对方就挥挥手要走自己一条胳膊一条腿什么的。
没办法,出来混的,港片那都是一帧一帧学习过的参考资料。
“……座山雕,这位北哥混哪条道的啊?我们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头?”
屠朝见z哥们怂怂的样子,哈哈大笑。
道:“没听过很正常啊,暨和北只在六中那条街混过。”
山猫&野狗:……啥玩意儿?十多年在学校混一混,气势这么吓人的吗?
屠朝:“不过你们可别不拿他当回事,这人念初中时就敢跟社会上的人打架,真刀子,不来虚的。”
山猫听出屠朝和那位北哥的关系不像先前表现得那么铁。
便晓得他没吹牛,对对方,是实实在在的忌惮。
“那我刚才是不是得罪他了?”
“没那么严重。”
屠朝拍拍好兄弟的肩膀,道:“别把招待别人那套用在他身上,莺莺燕燕的王奉松喜欢,他不喜欢,尤其是……你们懂的。”
山猫野狗对视一眼,明白屠朝的意思。
“那他以后若是来这里,咱……?”
“放心,他是大忙人,一年到头来不了一回。如果来了就固定带到这个包厢,只要别带去D区。”
“明白。”
第10章
现房主此刻正好在浣花溪,暨和北跟对方约好时间,立刻驱车前往。
一路上,王奉松嘴巴就没停过,一大男人碎嘴子得很。
不用暨和北打配合,他N啵N啵,从医院里遇到的各种奇葩吐槽到热衷给他介绍对象的婶婶张爱华。
突然,怪叫一声。
“卧槽!”
“北哥,一会儿进了青华路你就停车把我放书店那儿,我就不陪你去老宅了。”
暨和北斜他一眼:“有事?”
王奉松:“卧槽,卧槽!可不得有事吗?”
“我三婶租那房子正好在这儿,就离你家老宅不到两百米。她要是发现我没去医院,纯粹编瞎话骗她,肯定跟我三叔告状,那我三叔不得打断我的狗腿,tuituitui~~打断我的腿才怪!”
自己这个猪脑子,北哥跟对方约见面地点时,怎么就没想到三婶也在这边呢?
“你确实猪脑子。”
大白天跑梦巴黎混,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去。
暨和北眉心拧了下:“梦巴黎你最好少去。”
王奉松:“……是梦巴黎哪里不对吗?”
暨和北瞥他一眼,自然不会把道听途说的消息说出来,只道:“没有,就是觉得娱乐场所鱼龙混杂,还是少去为妙。”
王奉松没听明白。
但他有一点好,听劝。
加之当初他因为感情纠纷,差点被人打断手,就是暨和北路过救了他。
暨和北随口一说的分量,在他这儿也是不轻的,立马表示往后会少去。
“北哥,房子收回来,意思是以后你要常居榕城了?那元市那边的煤矿怎么办?转给别人吗?”
“不转,有人管。”
“那挺好,你住这边的话,我也搬三婶家,咱哥俩随时能喝酒打牌。别的不说,浣花溪环境确实宜居。”
八十年代末,浣花溪开始了公园修复计划。
加之杜甫草堂也在附近,政府为了打造这一片煞费苦心,前前后后拨了好几次款。
励志要将其打造成森林公园。
所以别区基建搞得如火如荼时,青华街这一带几乎没做改动。
因为环境好生活便利,离一医院也近,王奉松才会帮三婶租这儿的院子。
“哎……”
“菩萨保佑,千万别被三婶瞧见。”
悖≡趺淳屯了这一茬了。
暨和北轻笑:“该。”
“怎么就该了?”这话他不服。
“我一大好男青年潇洒日子还没过过瘾,非逼我步入婚姻牢笼,那姑娘就算是天仙也不成!”
王奉松摸着下巴。
整个一王婆卖瓜的样儿:“哥,你看我多正派的人,知道自己不愿意被责任束缚就主动避开,我这也是为了人家姑娘好对不对?你说说,我这么一仪表堂堂的帅小伙,万一人家要是看上我,指望我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浪子回头,收心爱上她,而我又办不到,这不白伤人家心吗??”
“呵!”
“听说那姑娘的妈和我三婶关系特别铁,我总得顾忌着老一辈的交情,不能把局面搞得太难看。”
暨和北啧一声。
似笑非笑:“那你想得还挺周全啊?”
“可不。”
就在王奉松自吹自擂叨逼叨的时候,车子进入青华路。
路过书店,暨和北故意没停车。
等王奉松反应过来,车子正好拐弯进入平安二街,他三婶租的院子已经近在眼前。
而时间卡得就那么刚好,院门打开了。
三婶笑盈盈的侧脸映入眼帘,王奉松眼珠瞪大表情惊恐,没敢多看一秒便赶紧低头就躲。将将好错过随后走出来的丛琦母女俩。
暨和北嘴角轻勾,就这怂样儿,也好意思自称潇洒浪子?
呵!
他眼角余光随意往33号瞥去。
入目的是一双骨肉匀停、又细又直的长腿。
那姑娘侧身背对着马路,正好露出紧致白皙的小腿,顺着穿过梧桐树冠露出的光影,似乎还能瞧见隐隐约约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不输给老上报纸的港城女明星们。
暨和北眸底闪过一抹惊艳,但更多的就没了。
反倒颇兴味地睨了眼仍佝偻着上身装缩头乌龟的王奉松。
暗暗嗤笑,以这小子道貌岸然见猎心喜的劣根性子,若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不差,指定悔得肠子青。
他坏心眼地没提醒王奉松,直接把车开到48号老宅门口。
“行了,还藏着干嘛,到了。”
“哥,你坑死我了。万一我刚下车,三婶就正好看过来怎么办?”王奉松抱着头哀嚎。
暨和北充耳不闻,懒得搭理他。
一下车,路旁高大梧桐下乘凉吹牛的邻居齐刷刷看过来,个个好奇不已。
九十年代路上私家车不多。
四个轮子的除了公交、的士,大都是桑塔纳。
开皇冠的已然是高收入人群,奔驰更别提了。
大家你递给我一个眼神,我递你一个眼神,好似在问:咱们这条街哪家的亲戚开上小轿车了?
其中一个摇着蒲扇的老爷子皱眉思索。
怀疑探究的打量暨和北几秒,见他径自走向48号,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小子。
“老温头,你认识他??”
旁边的吹牛搭子见状,问。
老温头却摇头否认:“不认识,没见过这人。”
48号的曾家据说要移民到国外,暨家外孙仔忽然出现大概是来谈房子的事。
若是他把暨和北跟房子的渊源嚷嚷得人尽皆知,曾家人怕是要坐地起价。
老温头很不喜欢曾光耀一家。
别人不晓得曾家啥情况,他能不知道?
纺织厂倒了,曾家倒腾公家财产肥自己腰包,可惜逮不着证据。
他就不想他们占到任何便宜。
老温头拿定主意当锯嘴葫芦,还把另一个可能对暨和北有印象的老伙计也拽走了。
留下的侯大爷眼神精明。
看看暨和北的车,又看着他背影想了会儿,捧着茶盅慢悠悠走上前,热情问:“你们也是来看曾光耀家房子的?”
也?
暨和北眉头迅速皱了皱。
“对,大爷,看房的人很多吗?”
侯大爷上下扫视一圈,打量暨和北。
道:“多,不过他家房子要价高,看房的那些人都没谈下来。”
接着继续又问:“小伙子你这是看婚房还是怎么着?家里人多不多,打不打算看别的?”
暨和北摇头:“就看这个。”
大爷一副“你咋这么倔”的模样。
说:“咱们平安二街的老房子面积都不得小哦,差不多同时期建的你买哪儿都一样嘛,咋非得看他家的?我家那房子只比48号小一点,价钱少说便宜一大半,你要不要看看?”
暨和北失笑。
忙说:“大爷,暂时就不用了。我跟人约好了时间,甭管谈得拢谈不拢都不好失信于人,若是有需要我再去看您家的,对了,您是多少号啊?”
大爷听半截还觉得小伙子不识好人心,待听到最后一句,橘子皮老脸又笑咧开了。
“这儿,我家47号,就在他隔壁。你要看直接过来,家里随时有人。”
47号啊。
跟自家老宅比,小的可不只一点点,那家人原来也搬走了啊。
暨和北也没戳破。
装作第一次来这边的样子,十分受教感谢道:“好,谢谢啊大爷。”
大爷还不忘强调自家房子比48便宜,暨和北微笑着听他说完,把人送走才转身敲门。
往日古朴厚重的木门被被换成了大铁门,暨和北心里有些怅然。
待屋主开门,时隔十二年再次踏进这幢院子的暨和北望着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院子,原地怔忡了几秒。
物是人非感扑面袭来。
……
暨和北将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养护得不错,只是格局被改了不少。
“……小伙子你看上我家房子很有眼光啊,你看看我们这儿位置多好,离市中心近,要公园有公园,要医院有医院,不到一公里就有现在榕城最大的商场,完全闹中取静。再看这房子建筑年龄虽然久,但维护得很好……哈哈,墙皮破了不影响的,你自个儿意烈幌率裁疵病没有……”
“多少钱?”
暨和北抬手打断对方,直接问。
“一口价,二十万。”
开得起百万出头的车,居然看上自家房子,不就说明这房子有对方青睐的点吗?
二十万不是洒洒水的事?
曾光耀眼里闪烁着精光,暗道好险,还好没卖给昨天那个出十一万的。
暨和北面上表情几乎没有波动,他没立即回复。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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