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行吧。”
等婢女走后,她才悄悄跑了出去,跑回了莲镜住的宫殿,那地方离这里并不远,穿过一条长廊道,再转过一个弯,经过一座亭台便到了。
她在心里道:我可不是关心莲镜哦,我是关心桑月,她喜欢百里昔,我得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小跑到了殿门口,准备趴在那里戳一个纸洞看一眼里面,结果殿门就突然打开了,而她也被一只手拉进了宫殿内。
“???”
她满脸惊讶,借着月光看清楚那人是莲镜,“你怎么在门口啊?”
奇怪。
桑月呢?
没来吗?
“涂铃想,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他语气里充满了讽刺意味,将她拽在门后,低头闻了闻她身上的酒气,皱起眉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涂铃想脑袋晕乎乎的,眨着水光潋滟的眼睛望着他,“我高兴就喝呗。你怎么还不睡啊?”
“睡?我怎么睡?快给我想办法,屋子里还躺着个人呢。”
“啊?”涂铃想往着里面走去,见地上躺着一个朦胧的身影,房间很暗,她看不清晰。
“莲镜,你……”没有和她?
“你过去,给她把衣服理理。”莲镜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她被推到了桑月面前,蹲下身才看清楚了桑月的外衣半褪,衣襟也凌乱不整,她诧异地转过身去看莲镜,闻得他道:“不是我脱的,她自己脱的。”
“噢噢。”她为桑月把衣裳穿好,心觉不可思议,莲镜他竟然真的把桑月推开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啊?”
他道:“这场宴会是见语举办的,大概率是她设下的圈套,我虽不明白她的意图,但是却不能让她发现我已经醒转的事实,桑月现下中了药,我已经给她喂过解药了,你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我?我能想什么办法?”涂铃想猜测见语安排这一出也就两个原因,一是想利用桑月唤醒他,二是想让百里昔死心。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的办法肯定很多。”
涂铃想扭头看向莲镜:“在你面前我怎么敢自认聪明?”
“你平常逃跑的时候鬼点子不是可多了吗,快点替本公子想想,怎么解决她这个麻烦?”他撩开袍子往床上一坐,真打算将这烂摊子交给她了。
涂铃想瞅了他一眼又一眼,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把她……给推开了?”
心上人的诱惑,这也能抵挡得了?
莲镜登时愠怒:“涂铃想,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随随便便你们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我?”
“欺负?别人哪能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
莲镜从牙关里蹦出一句话来:“我都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吗?”
他的语气委屈巴巴的,听得涂铃想愣了好久。
像是撒娇一般。
她转了转眼珠,说:“那好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她从身上取出一支短香来,点燃后插在床头的鎏金雕花香炉上,“这是古大哥给的香,专门给你这具尸体点的,到时候就说这香里有凝神静气的草药,桑月闻了这香就解了身上的药性,这样子,应该能蒙混过去吧。”
莲镜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的提议。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她转身欲走,莲镜却伸出长臂拉住她,“你还要走?”
“对啊,我还得回去啊。”
莲镜的手未松:“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跟她待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涂铃想不知道他啥时候变得这么怕一个人了。
“问题可大了,你就不怕她待会儿突然醒过来,朝着睡着的我扑来?”
“应该不会吧,她不是已经吃了药了吗?”
莲镜双瞳幽幽不明,望着她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可真不担心啊?”
“她不是你娘子么?我担心这干嘛?再说,你真的不想跟她圆房么?”
莲镜缄默不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拽紧了她的手骨:“涂铃想,那天的话,都是假的对吧?”
“哪天?”
“我成亲前一晚。”
她睫毛微不可察地一颤,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莲镜目光暗了下去,明明知道是假的,他却还要自取其辱地问一遍。
“莲镜,那天我醉了,我已经忘记我说了什么了。”
“醉?”他已经看透了她这个骗子,将她往身边一拽,“那好,你现在是不是也醉了?如果我现在亲你,你明天应该也不记得吧?”
第52章 九命昙:家书
涂铃想瞠大双眼, 看着他蓦然放大的俊脸,吓得心慌意乱,用力推开他, 转身大步逃出了这间宫殿。
她逃出去后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夜风吹扬起她的发,她大口喘着气,手摸在心口上,这莲镜是发什么神经啊?怎么会说要亲她?
这又是什么新型恶作剧?
又变着什么花样戏耍她呢?
她站在廊下,艳丽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灯光将她瘦小的身影笼罩成一棵花树, 她双手捂着发红的脸,垂着眼帘望着大理石地板上的一圈月光。
“喂,涂铃想,你在这儿干嘛呢?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呢。”鬼焰在后面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吓得她魂飞魄散。
她放下手,心虚地看向他, 说:“我那个……喝醉了,站在这里吹会儿风醒醒酒。”
“你脸这么红,看来是真醉了,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她立即摇头:“见语公主还等着我呢,总要回去跟她说一声才好。”
“那行吧。”两人一同在廊下走了一会儿, 鬼焰开口道:“我听说你成亲了, 天衍宗那个小子他对你好吗?怎么没见他来找你?”
“这个……”涂铃想实在不好回答。
两人回去后,见语拉着她不让她走, 又打了两个时辰的牌, 才放她离开。
鬼焰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见语起身送她与百里昔二人回去, 百里昔所住的宫殿要经过涂铃想那里,所以他们便一道同行了。
这都是见语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百里昔撞见莲镜与桑月。
“公主,我到了。”她推开殿门,此时天还未亮,她走进去后第一时间就是掌灯,随后大声叫了一句,“桑小姐,你又来了呀!差点吓我一跳呢。”
外面的两人还未走远,见语听到声音立即返了回来,问道:“怎么了?”
百里昔跟在她后面也走了进来,视线在殿中寻找着桑月,最后是在一座玲珑榻上寻到她的。
“桑小姐怎么在这儿啊?”见语阴阳怪气地说道,屋内桑月衣冠整整地躺在小榻上,而莲镜则是睡在另一边的床上的,中间隔着银河,哪里有半点她所期待的画面?
她生出了几分怀疑来,怎么回事,桑月怎么没有中药呢?
涂铃想解释道:“之前在宫外的时候,我就请桑小姐来给莲镜守过夜,昨晚想来她是又来守夜了吧。”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烟,见语蹙眉问道:“这是什么香?”
涂铃想立即答道:“这是给莲镜熏身体所用的香,每天都要熏的,味道很浓,公主你要是闻不惯的话就先出去吧。”
见语瘪了瘪嘴,事情没成,她再留在这儿也没意思。
奇怪,昨晚明明是她亲自给桑月酒里下的药啊,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难不成是这香?
如果香里混合了某些草药,便可以解桑月所中之药的。
哎……
棋差一着,早知道她就让人进来守着的。
“走吧,百里公子,我送你回去吧。”
等他们走后,莲镜从床上坐起,正准备喊她:“涂……”
下一瞬,殿门便“啪”的一声合上,而涂铃想清脆的声音在寝殿外面响起,“公主,我可以去你那里睡觉吗?”
桑月在这里,小榻被她占用着,她没地方睡觉。
屋内的莲镜:“……”
涂铃想这一趟去见语宫殿一待就是一整日,她睡醒后也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待在见语宫里。
她不想回去面对莲镜,他昨晚那个离奇行为,让她胡思乱想了一整日。
真该死。
“你怎么还不回去照顾那具尸体?”鬼焰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最后的“尸体”那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我……这就回去了。”
她不得已走了回去,殿内,已经没有了桑月的身影,莲镜待在内殿没有出来,此时天还未黑,她坐在沉香檀木的桌案前,晚霞的光芒透窗而入,洒在桌面的宣纸上,她执起笔,慢慢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莲镜闻得声音,拂开内殿的纱幔步了出来,脚步轻浅,涂铃想埋头写得认真,并未发现他走了过来。
“你在干嘛?”他的声音似幽灵一般出现,惊了涂铃想一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橘色的夕阳无限好,毫不吝啬地洒在他侧脸上,将他那完美的下颚线照得似青山般流畅,鬓边的几缕青丝也坠入了橘色的爱河里,与霞光生死纠缠。
她看呆了眼,握笔的手一顿,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墨色的花。
她无法抵挡晚霞的魅力,更无法抵挡撞入晚霞里的少年。
“写家书。”她痴痴答。
少年高挑清瘦的身影慢步而来,一袭白衣仿若被霞彩浸染,如清水隽美的脸上漾着星点的不虞:“写家书?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我的奴隶,谁允许你写家书了?”
少年一把抽过了桌子上的那封信,她忙不迭站起来去夺:“还给我!”
少年唇角挑起淡淡的弧度,高举着那封信,就着霞光的照耀,对着信念了起来:“父亲大人膝下:
近日可佳?女儿一切平安,勿牵挂。”
……
“女儿有一事想与父亲商议,却不知如何启齿,辗转反侧,思虑再三,还是想请父亲大人帮我退掉苏家的婚事……”
莲镜念到这里停了下来,侧目看向她,盯着她的褐色瞳孔,那杏核般的眼睛被晚霞占满,无法辨别其中的情绪。
但他知道,那双眼睛格外的亮。
他放下手,将那封信扔还给她,“写吧写吧。”他转头望向对开梨花窗外的落日,扬唇笑道:“记得替我向你爹问好。”
涂铃想抓起桌案上的一张白纸,捏作成团,朝着他满面红光的脸砸了去,“问好?你是想把我爹气死吧?”
莲镜扬手抓住那个纸团,身体转向桌案来,抱着臂,弯腰凑近她的脸,笑着说:“我岂敢呐?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半个岳丈大人呢。”
“你不要胡说!”涂铃想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莲镜身子打直,避开她的葱手:“我有胡说吗?这天下谁人不知你与我那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喊他一声岳丈也不为过吧。”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哦?他要怎么不放过我?抓我去天意宗给你当压寨郎君?”
“莲镜!”看着他那张讨打的脸,她忍了又忍,才没有一巴掌拍过去。
谁知莲镜却恬不知耻地扬着笑说:“我最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了,从没有哪个人比你叫得更好听,更憎恨。”
涂铃想愤怒地往椅子上一坐,嘟囔道:“你就是个变态!”
莲镜垂着眸看她:“你知道变态最喜欢什么吗?”
她抬起下巴来,困惑迷茫。
“变态最喜欢……洁白的花。”
“???”
“尤其是那种被我一节一节拔掉叶子,它还能长出花苞开出花瓣来的花。”
涂铃想怒瞪着他:“你不给它浇水的话,它总有一天会枯死的。”
“枯死么?我天天盼望着它枯死呢,那样我就可以把它制成标本,永远地收藏在身边了。”
那样,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她跑了。
“变态……”她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涂铃想。”他轻唤着她,黑瞳里的眸光不明,“快点写信。”
说罢,他转过了身去,又朝着霞光照不到的阴暗内殿走了去。
“???”
她写信干他什么事?
*
天意宗。
重峦叠嶂的山峰上有一座气派连绵的殿宇,白墙青瓦,重楼飞檐,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屋檐下,手中拿着一封刚刚从夜来城寄回来的信件,他打开来看,快速扫视上面的几行话,随后生气地将那封信撕个稀碎。
“退婚?呵呵呵……女儿,你真是疯了!”
他将那些碎纸撒向了空中,眼神阴厉:“退婚,想都别想。”
他走回了房间,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莲镜,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
他御剑飞行,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夜来城,站在城主宫殿屋檐的上方,两指并拢,在心中念着咒语,手指一曲,命令道:“起。”
他接连尝试了三遍,可是莲镜的尸体都没有起来,他露出怀疑神色来,怎么回事?那天不是都可以控制的吗?
早在数几天前,他就寻到了他们,当时他们二人正在一间客栈内,隔着远远的走廊,他透过窗户,看到屋里的少女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一具尸体的莲镜,时不时跟他说话,脸上还挂着笑,甚至还买了好多东西来问他吃不吃。
真是魔怔了。
当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恨不得将他们拉开,他的女儿怎么能够心甘情愿地跟着一具尸体?
她不回家,却跑去找那只魔,那只魔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他怒火冲天,当晚,他掳走了莲镜的尸体,他愤怒地对其虐尸,他用剑一刀一刀地砍下去,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就是这只魔,掳走了他的女儿,毁了他女儿的清白,还让他们天意宗和长衍宗在江湖上丢尽了脸面。
本以为这就算了,可是他竟然还骗走了他女儿的心,让她现在已经不愿意回夫家了。
他怎么能够不恨?
当年他都那样折磨他了,可他竟然还没死,又活了下来,如今可总算是死了,还是被他女儿给气死的。
哈哈哈哈,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发笑。
那天,是他在操控他的尸体,可是今天,为何操控不了了呢?
他飞身跳下了房顶,落向了地面,来到莲镜所在的那间宫殿。
他闪了进去,扫视着房间,朝着内殿走了去,床上躺着的莲镜倏然惊醒,指尖微动。
涂星裂走到了他的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抬起手,长指朝着他鼻尖靠近,去探他的鼻息。
莲镜屏住了气息,涂星裂什么也没探到,这才放下了心来。
既然没复活,那么为什么他不能操控他呢?
他拉开他的衣襟扫了一眼,发现之前他砍下的那些剑痕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眼底又聚起了火焰来,既然如此,那不如再送他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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