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温辞急得眼眶发红,她第一次发了火:“你们闭嘴,凭什么这么说别人!这是个假帖子!”
“下面有照片。”
“对啊,下面有照片......”
温辞知道她自己性子软,懦弱又胆小。
但她决不允许别人欺负、讽刺、辱骂她的朋友,绝对不允许。
沈诱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她两只拳头握得死紧,知道的话不知道的话乱骂一通:“那也是假帖子!照片是P的,PS,PR软件不知道吗,你们这群文盲!”
“沈诱,我们先走。”
软软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沈诱才觉得整个人回归现实了一般,她强行冷静下来,看了眼IP地址。
港城本地。
是他,任愈。
沈诱起身,拉住温辞的手,麻木僵硬地出了食堂,把所有的议论全部甩在身后。
可是出了食堂,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教室?办公室?还是哪里?
这就是网络世界的可怕,它无孔不入,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打开网络,打开校内论坛,它就永远都在。
沈诱转过身,看着不停啜泣的温辞,眼眶哭得通红。
应该是担心她,也被吓怕了。
“哭什么?”沈诱勉强笑一下,给她抹眼泪,“你是好哭鬼吗,我都没哭,你就哭成这样了。”
温辞止不住地掉眼泪:“你别担心,别害怕,学校肯定会抓住这个坏人!”
......
学校动作算是很快,几乎是在得知的第一时间就删了贴。
一班教室里鸦默雀静,针落可闻,气氛沉闷得可怕。
刘大华把沈诱叫去了办公室。
事情还没有闹得很开,只有年级部的张主任和刘大华在。
刘大华眼露担心,语气温和:“今天这事儿,学校肯定是管定了!你放心,这种人查出来,学校绝对不会姑息!”
张主任依然虎着个脸,但言语里都是对自己学生的信任:“对,你别担心,这件事情学校会出头,查到那个人。还反了天了,敢闹到我的学生头上来!”
沈诱愣了愣。
她没想到刘大华和张阎王开口说得是这些话,不是训斥,不是责怪,是安抚和宽慰。
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学生。
沈诱淡漠的眼睛,蓦地有些感动,她倏地低下头:“......谢谢老师。”
她没着急走,说出了昨天晚上和任愈起冲突的事,“可能是他,叫任愈。”
刘大华点头,让她别想太多,下午可以给她批假先回家。
沈诱却摇摇头:“不用了,我继续上课去了,谢谢老师。”
......
办公室和一班有些距离,沈诱靠在无人的楼梯间。
打开手机,找到谈灼的名字,毫不犹豫拨了过去。
她其实一点都不冷静,甚至有些无措。
她想听到谈灼的声音,想要见到他的人,那样她才踏实。
通话声却无法接通。
沈诱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正好是谈灼航班的时间,应该在飞机上接不了电话。
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直到已经晚自习下课了,她一个人茫然地站在校门口等着,等到一中大门都关了,还是没等来人影。
谈灼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骗子。”
沈诱低下头,声音哽咽:“骗子。”
他没回来。
他也不要她了吗。
-
华清市。
张秘书在手术室前面急得不停打转,“谈灼电话还打不通吗......我知道了,你那边再找找。”
刚要挂断电话,他补充一句:“往姜家那边找!”
话音刚落,医院拐角处跑来一个人。
少年脸上挂了彩,嘴角的血迹还没干涸,已经快要溢出到下巴,身上的黑色外套有一块是深色的,不知道泼了什么东西上去。
谈灼是跑来的,气息很喘:“我爸怎么样?”
张秘书:“你这小子才过来!刚刚情况不好,还好值班的护士及时发现,现在手术。不过你别担心,刚问了个出来的护士,情况稳定。”
那就是暂时没危险了。
谈灼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你不是下午回港城的飞机吗?这幅样子是怎么搞的?”张秘书注意到他身上出的血,顿了顿问道,“是不是姜家那边闹了事,又拿你妈那个——”
“手机。”谈灼沉声打断。
“什么?”
谈灼有些着急,“手机给我,我手机下午被砸坏了。”
他下午要回港城,姜家那边又有人闹事,这次不是上回那么简单,已经闹到姜媛头上了。
对一个死人肆意评头论足。
谈灼下午手机被砸坏了,那边纠缠个不停,他才刚出来就从司机那收到消息,他爸忽然休克了,有生命危险。
现在赶来医院确定没事儿了,他才能稍微空出一点时间给沈诱打个电话。
不知道他没回去,她生没生气?
谈灼从张秘书那里拿来手机,打几个电话过去,却显示对方一直不接。
趁着打电话这会儿功夫,张秘书让人送了个新手机过来,谈灼没说什么,把电话卡装了进去。
他朝外走,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阵长久的响铃声,就在他准备重新拨通时,电话接通了。
“沈诱?”
谈灼能听到对面的清浅呼吸声,但却始终不见对面人说话,有些着急:“沈诱,在听吗?”
他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笑一声:“对不起啊,今天没回去,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话筒里传出少年的说话声,清润的少年音透出些疲惫,还有点熬夜的沉哑。
沈诱蹲在客厅的旧沙发前,全身蜷起来,盯着手机通话界面没说话。
那边的谈灼还在解释:“我爸突然休克了,医生说手术有生命危险,我没法回去,等他出来我就回港城了。”
以前她说的,谈灼都会信。
同样,谈灼说的,她同样信。
他说了因为爸爸手术的事情回不来,那就一定是耽搁了才回不来,沈诱心里那点难受消失了个干净。
但她哽在喉咙里的话,忽然也没法说下去了。
谈灼仅存在世上的爸爸,正在经历做手术,生死不明。现在他回来,如果那边的谈致远出了事怎么办?
让他连他爸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
“手术怎么样?”她没提白天发生的事,问了别的。
“还算稳定,应该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出来了。”谈灼听到她说话,担心少了点儿,“刚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他笑一声,还是那样混里混气,逗她:“回去让你揍两拳?”
“不然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受委屈啊。”
原本开玩笑逗她开心的一句话,忽然就让沈诱委屈了起来。
压抑一天的害怕和难受,在深夜时分,听到谈灼声音那刻,悉数爆发出来。
“谈灼。”她哽咽地喊他一声。
“你会要我的对不对?”
不管他们怎么传我,怎么说我,你都会要我的对不对。
谈灼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是......”
哭了吗。
他没看过沈诱哭过,只有那次因为竞赛的事情看她红了眼眶。
谈灼无措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别哭,“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能跟我说吗?”
他笨拙地哄她:“要是谁惹了你,我帮你揍回去,行不行啊?”
沈诱被他无奈又无措的语气逗笑,她还没见过这样低声下气说软话的谈灼。
她偷偷吸鼻子,等声音正常点儿才说话:“没什么,就是今天有点心情不好,不用担心我。你爸爸肯定会没事儿的,你也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好,没什么的。”
“我要睡了,明早得上课,不然早读又得打瞌睡。”沈诱语气如常,好像真的为了早读课犯困烦躁,“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谈灼?”她挂之前又轻声唤他。
“怎么了?”
“等你回来。”
沈诱说完才挂断电话,她没睡觉,看着谈灼发来的一个晚安表情包,心情好了很多。
没关系,她有谈灼。
她喜欢的男孩子,永远都无条件的,第一选择的相信她。
可在寂静无人的凌晨里,另一个帖子发了出来。
第66章 我来救你啊。
谣言的风波, 在无人的深夜里悄悄发出。等到清晨的早读课已经发酵到最大,热度比昨天那条还要高。
如果说昨天的私高谣言帖子只是一根导火索,那么今天的帖子则是让整个一中都炸开了锅。
帖子里不仅提到了沈诱被私高开除后, 转到一中的“天价学费”,而且提到了另一个名字——沈月修。
上面用加黑加粗的字体标注着:
【沈诱的母亲,沈月修,她是谈致远的养在外面的情人。】
【妈妈勾|引老子,女儿又和儿子纠缠不轻。】
一个帖子, 轻描淡写地“讲述”着沈月修和谈致远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 又长篇大论地“叙述”着沈诱和谈灼之前的各种牵扯。
事情牵扯太大,学校已经上报了给警方。
“草, 这帖子真的假的?”
“真的吧......”
“照片上是真的诶,我靠。”
“原来她之前的天价学费真事啊, 那就是她妈妈□□换来的咯?”
沈诱刚进一中的大门, 就被堵在了教学楼的门口,楼上楼下所有的目光全都射|来。
不是看人。
是看阴暗角落的蟑螂臭虫, 看一个用身体换取金钱的情妇的女儿, 一个勾引有钱人家少爷公子的坏学生。
沈诱头上戴得棒球帽, 好像在这一刻侧面印证了, 她真的是一个不能见光的人。
她手里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帖子上, 整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慌乱无措, 茫然迷惘, 像是一个忽然迷了路的孩子。
不,不是孩子。
是一个小丑。
“沈诱!”温辞和池佳佳从教学楼的人堆里跑出来, “你别听,别听, 快进班里。”
“班里没用,快去办公室找老师啊。”
后边的陈宴和章西寻追上来,不停地把边上围着的学生往外推,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脸气得通红:“滚你妈的,再狗叫一句试试,小心老子揍你!”
张让眼镜框都被挤掉了,还不忘回头喊:“池佳佳你傻愣着干嘛,快带沈诱走啊。”
教学楼周围人声鼎沸,一句接着一句传来。
安慰声,维护声,鄙夷声,太多了,如潮水般汹涌地打过来。
沈诱整个人愣在原地,耳廓开始耳鸣。
好想变成聋子,这样是不是就能不见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
“她妈跟谈灼爸爸是那个关系,她怎么还跟谈灼走那么近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啊,谈灼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谈灼感觉也就看着冷吧,其实背地里可能也不咋地。”
周围一个男生还没说完,一股大劲把他从人群中拽到中心,沈诱一拳把他抡倒在地。
她头上的棒球帽掉了下来,凌乱头发下,脸庞冷漠:“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男生刚要张口说什么,又被沈诱一拳揍过去:“你不配说他。”
她的谈灼那么好。
没有人可以这么诋毁他。
温辞将她拉起来:“沈诱,我带你去找老师吧?”
池佳佳刚崴了一脚,这会儿强忍着痛说:“对对对,让温辞跟你找老师,学校的帖子等年级部老师上班了,帖子就删了。”
听这话,陈宴几个连忙又跑到前面去开路,招手让沈诱先出去。
沈诱却没动。
她站在原地看着,淡漠却微红的眼睛扫过几个人。
她的朋友们个个狼狈,为了让她快点离开这里,崴脚的崴脚,碎眼镜框的碎眼镜框。
“我不去了。”
“什么?”
“我说我不去了。”沈诱摸摸温辞的头,理了理她被人扯乱的头发,“疼不疼?”
温辞一下子憋不住,哭了出来。
你看,这样一个人,自己都处在漩涡深渊里了,还要问一声别人疼不疼。
她的朋友,明明独善其身,为什么总有人要为难她。
温辞哭着摇头:“不疼,我不疼......你疼不疼?”
她刚刚看到了,沈诱打那个男生的手,用力到整条手臂几乎都要抽搐。
沈诱勉强笑了一下,“我也不疼。”
说完,她往人群外围走,离教学楼越来越远。
即将走出大门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沈诱。”
田昕薇从人群中跑出来,眼眶有些红,愤怒和埋怨染上脸颊。她站在身后,质问道:“所以你接近谈灼就是这样的心思吗?”
人群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仿佛都在看一场闹剧。
沈诱转身:“我没有。”
田昕薇:“那你敢说你妈不是谈致远的情人吗?”
沈诱声音堵在喉咙里,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田昕薇直视她,声音平静,如判官般数落着她的桩桩罪名:“你名声差,谈灼维护你,跟我闹翻,甚至连竞赛都不走改走高考。”
“你成绩差,想高考上华清市的大学,谈灼给你补课。”
“现在好了,谈灼被你拖下水了,你满意了?”
沈诱眼神放空,她垂下眼没说话,转身离开。步速走得越来越快,甚至到最后跑起来了。
难以忽略的事实是,这一次,她真的好像拖他下水了。
-
谈灼刚下飞机不久,手机就被打爆了。
从昨晚开始,他就觉得沈诱不对劲。
等谈致远从手术室里出来,确认一段时间身体情况都稳定,谈灼买了最早一趟飞港城的航班。
电话里陈宴和章西寻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像是过度喊话用力过度导致的,把昨天连带着今早的事情说了个遍。
久久都听不到谈灼的说话声。
陈宴急道:“你人呢,吱个声啊?”
谈灼脸色很冷,嘴角的淤青还未消褪,整个人戾气不减。他垂着眼皮,半晌才说话:“马上到学校。”
“那你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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