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不饶道,“哪里比得上你家书淮,这才回来几日便中了。”
谢云初也红了脸,
江梵面儿薄,受不得二人说这些,“你们这是扯哪儿去了?”
沈颐见江梵一张脸羞得通红通红,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面颊道,
“我们俩说我们俩的,你脸红作甚?怎么,你家郑公子没把你伺候好?”
江梵见她说话越来越没顾忌,羞得无地自容,抓起帕子就要去挠沈颐,“你这张嘴呀,也就幼然能治你。”
这毕竟是别家,沈颐也不好闹得太过,很快止住这话题。
又过了两日,风和日丽,三太太请谢云初去琉璃厅吃茶。
谢云初这两日吐得厉害,脸色越发蜡黄,念着胸口闷便带着珂姐儿过去了,林嬷嬷吩咐夏安,秋绥和春祺三人一道跟着,生怕谢云初有个闪失,也不许谢云初抱孩子。
谢云初叹道,“嬷嬷,我又不是小孩子,心里有数的。”
林嬷嬷这才放心。
珂姐儿现在能小跑一段,由夏安领着跟几位哥哥姐姐玩耍。
谢云初等人坐在廊庑下晒太阳,不一会四太太和二太太一道过来,两位妯娌较劲归较劲,吵过后又没事人一样吃茶聊天。
几个媳妇姑娘纷纷起身行礼。
这几日谢云初都不曾去上房请安,姜氏当她是小日子,毕竟以前这几日谢云初也不去宁和堂,今日却见谢云初在琉璃厅坐着,便问道,
“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出来了?”
身子没有不舒服,却不去上房请安,礼数不周。
众人闻言这才将视线落在谢云初身上,瞧她脸色果然不复先前那般红润,纷纷关心。
谢云初知道瞒不住了,
“兴许是有了…”
大家满脸震惊。
姜氏十分意外,窦可灵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王书琴等人则实实在在替谢云初高兴。
不过王书仪却是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二哥都没回来,二嫂怎么怀上的?”
她哥哥两月不见踪影,谢云初如何能怀上孩子?
四太太闻言笑得前俯后仰,敲了王书仪一记脑门,
“你个糊涂孩子,你没见到你哥哥,不意味着他没回来。”
这么说是背地里回来了?
王书仪这下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满脸发烫,总觉得兄长与过去有些不同。
姜氏也哭笑不得,“初十那日回的,早出晚归,你没见着也不奇怪。”
苗氏便拿这事笑话谢云初,
三太太闻讯出来,非要去请大夫,谢云初只能由着她。
府上本就有住家的大夫,平日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给瞧,很快人被请了来,给谢云初把脉,不消片刻断出滑脉,连声说恭喜。
众人自然十分高兴,三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可真是双喜临门,恭喜二嫂了。”
又想起这位嫂嫂惯会折腾媳妇,便替谢云初开了口,
“二嫂,这回初儿好不容易有了孕,宫里不知该喜成什么样,瞧那同哥儿媳妇便不小心扭了脚,差点出大事,为了稳妥起见,我看你以后便免了初儿晨昏定省吧。”
谢云初感激地朝三太太施礼。
姜氏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媳妇偏让三太太做了人情,她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那谢云初没怀孕都不乐意伺候她,怀了孕岂会愿意,姜氏现在已经歇了折腾谢云初的心思,只道,
“从今往后你好生养胎,替国公府诞下嫡孙。”
谢云初漠然点头。
姜氏见她对自己不如三太太那般亲近,心里更是郁闷。
三太太嘱咐谢云初早些回去歇着,头三月没事不要出门,保胎要紧,谢云初颔首应下,率先离开了琉璃厅。
不一会,姜氏也带着窦可灵回了二房。
路上窦可灵便酸溜溜道,“母亲,方才大夫说二嫂的脉象十分有力,可见这胎是个哥儿,这么说,母亲是不是得给二兄准备通房了?”
凭什么谢云初一人没妾室,窦可灵心里不服气,人嘛都见不得别人好。
姜氏闻言露出深思,“你们几个妯娌皆是如此,她也不能破例,正巧淮儿在江南无人伺候,我不放心,等回头我与你父亲商议,便给安排上。”
窦可灵气顺了。
谢云初有孕的消息传到皇宫,国公爷乐得多吃了一碗饭,“不行,我这就遣人送信给书淮,让他也高兴高兴。”
国公爷并不知,齐伟先他一步,将今日的事飞鸽传书给了王书淮,而这封信在一日后便抵达了王书淮的手中。
第49章
冬月底,鹅毛大雪纷飞。
金陵街道寸步难行,又一家侵占人口良田的豪族入狱,金陵城内一片沸腾,这一片沸腾里更多的是不安与惶恐。江澄口风有了松动后,王书淮趁热打铁又拿下一家,逼着各家在年关前投诚,若是不投诚的,那这个年就别过了。
王书淮拿着那柄尚方宝剑在江南势如破竹。
眼见王书淮能独当一面,刘琦亮打算回京述职,再加上户部到了最忙的时候,他怕自己耽搁在江南,回头部里的事叫旁人钻了空子,遂唤来王书淮,
“我不日即将回京,这里的事便交给你了,书淮,我晓得你有本事,可万事得稳打稳扎,务必想法子彻底拿下江澄,如此咱们便无后顾之忧。”
刘琦亮这是担心离开后,王书淮在金陵闹出乱子不好收拾,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说到这里,王书淮头一回在公务上面露迟疑。
刘琦亮问道,“怎么了?”
王书淮修长的手指还捏着那封简短的家书,俊脸微微现出几分愧疚,“刘大人,您能否给在下三日时间,我有要事回一趟京城,三日后我必定回到金陵,换您北上。”
刘琦亮身为户部侍郎在京城耳目是极为灵通的,能有什么要事逼着王书淮在这个当口回京?
“可是出了事?”
王书淮露出几分极浅的笑来,含着从未见过的柔和,“我妻有孕,想回去看她一眼,我快马去,三日内必回。”
刘琦亮万分讶异的看着王书淮,这还是那个忙得不见天日不知人间烟火的王允之吗?
金陵城人人道王书淮夫妻感情极好,刘琦亮原先只当是二人的策略,如今一看倒是真情实意,实属难得。
他捋着胡须笑得爽快,“去吧去吧,你这么忙,尊夫人好不容易有孕,着实该关怀一二,倒也不必逼着自己,我给你五日时间。”
马再快,来回一趟也得三日,这还不能歇着,无论如何好歹得让王书淮在府上歇两个晚上,于是刘琦亮给了王书淮宽限。
王书淮心头感念,长袖一揖,二话不说出了门,甚至连衣裳都顾不上换,当即上马往城外赶。幸在暗卫早备好行囊马匹,两刻钟后主仆数人赶到石头渡,又挑了一艘快船过大江,一行人上船换衣裳吃食裹腹,王书淮逮着间隙处理几分书信,半个时辰上了岸,换了快马奔驰回京。
谢云初从发现怀孕连吐了四日,到第五日忽然不怎么吐了,就是有些嗜睡,精神倦怠。
林嬷嬷见她比前两日精神好了些,给她准备了可口的粥膳。
谢云初还只是怀孕,宫里两位主子便赐了许多好东西下来,其规格超过许时薇产子,许时薇心里虽吃了些酸,可念着自己不小心导致早产,长辈们没责备她,也不敢声张什么。
宫里明显十分看重谢云初这一胎,阖府都把她当宝贝疙瘩供着,就连大厨房每日都要送几样菜肴过来给谢云初,帮着春景堂的厨子给谢云初换口味。
消息悄悄递去了谢府,明夫人清早便带着大包小包赶来了谢家。
她一进门便跟谢云初直言道,“我来陪你住几日。”
明夫人要陪着她,谢云初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
“我这是怀孕,又不是坐月子,我自个儿能动,屋子里下人又很勤快,您无需担心什么。”
但明夫人这份好心,着实令她撼动。
明夫人露出苦恼,“我没有怀过孩子,不知道怀孩子要注意什么,可总是听人说头三月最是要紧,书淮不在你身边,你那个婆婆又这般不通情达理,我担心没人帮你撑着。”
谢云初看着这样温柔可人的明夫人,心头忽然发酸,紧紧拽着她的手,
“您放心,我很好,若实在难受,再请您过来帮衬。”
“等我坐月子时,您一定来陪我好吗?”
明夫人看出谢云初这不是跟她见外,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我的儿,我在家里无所事事,不是督促你两个弟弟读书,便是惦记着你,你爹爹倒是没什么事需要我管的,但凡有什么事只管给我来信。”
下午申时,明夫人要回去,谢云初起身相送,被明夫人按在罗汉床上,“躺着吧。”
林嬷嬷送走明夫人,又捎了一个锦盒过来,脸上明显压不住笑容,
“瞧瞧,瞧瞧,这是方才去外院时,齐伟给我的,说是二爷从江南捎来给您的。”
绣着牡丹的紫檀锦盒被打开,里面嵌着一颗硕大的金色南珠,南珠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光泽饱满,脂粉细腻,十分罕见。
谢云初第一眼是惊艳,旋即吃了一惊,“二爷送来的?他从哪里得了这玩意儿?”
林嬷嬷笑着回,“齐伟没说,以咱们这位姑爷的性子,让他买是不可能的,大约是某个海商送的,他看着不错便捎来给您了,左不过等二爷回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谢云初也这么认为,“收着吧。”
林嬷嬷看着那光彩夺目的金珠,催着她,“姑娘不拿出来瞧一瞧?”
谢云初愣了愣,目光一下子便钉在那里。
浑圆的金珠无声地散发着它温润的光泽,谢云初盯得久了,视线也慢慢变模糊。
这两月来,王书淮的变化她看在眼里。
他会写家书了,甚至隔三差五给她和孩子捎来首饰玩具,这些均是前世她所祈求不来的。
是什么让一个男人发生变化?
难不成因前世她事无巨细写信寄给他,他对家中情形了熟于胸,故而不曾回信,而今生她不管不顾,他挂念着孩子便主动询问近况?
大约是如此了。
这越衬得她前世像一个笑话。
她错了吗?就因为她付出一腔真心,她太柔善,做的太完美,所以反而成了过错?
不是的。
倘若真心爱护那个女人,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却始终追随不上他的脚步呢。
所有一切都是不爱的借口。
面前这颗金珠,覆着一层清越无双的光泽,外表温柔谦和,像极了王书淮。
这一世,她不会再溺在这一眼温柔里。
谢云初始终不曾伸出手,岿然不动地看着珠子,笑道,“这么金贵的东西,锁入柜子里吧。”
林嬷嬷照办。
因谢云初需要静养,乳娘和丫鬟们带着珂姐儿在隔壁次间玩,谢云初画一个图案出来,让冬宁着人做了一辆木轮车给珂姐儿玩,珂姐儿站在圆形木轮车里在屋子里四处乱跑,谢云初一闭上眼,耳畔均是她清脆的笑声。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样子又要下雪。
谢云初靠着引枕躺了下来。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只醒来的时候察觉身后似乎有个滚烫的炉子,她扭了扭腰身,感觉到有个东西戳着她,人登时便醒了。
扭过身来,身后的人察觉到她的动静,也跟着睁开眼。
谢云初对上一双沉静深邃的眼。
黑暗里,男人五官俊美,眼神幽亮又柔和。
他凝着谢云初不动,窗外透进来一丝柔和的光,浅浅渡在她周身,精致的鼻梁,饱满的红唇,还有一双清澈乌黑的眼,如今才发现,她生得实在是好,王书淮唇角轻柔,撩开她那头浓密的秀发,俯身吻住了她的脖颈,谢云初打了个哆嗦,彻底转过身来,双拳抵住了他的胸膛,
“二爷,我怀孕了。”
她这一抬臂,墨发悉数被带起,几乎盖住了王书淮的面颊,他埋首在她脖间深深吸吮着她的香气,令他朝思暮想的气息。
“我知道…”他嗓音又暗又哑,双臂箍着她纤细的身子,忍不住将人往怀里一搂,谢云初现在不便做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任由他胡来,况且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做那事,她将自己的胳膊悉数抽出来,身子往后一挪。
王书淮视线抬起来,
四目相接。
谢云初嗓音温柔而坚定,
“二爷,我给你纳妾吧。”
王书淮如同被闷雷敲了一记,人一下子便愣在那里,
“你说什么?”
深眸慢慢眯起,五官变得无比锐利。
谢云初重复道,“二爷正值血气方刚,我往后也不便再侍奉您,我给您挑两个貌美的通房,回头伴着您南下,您身边也有个人照顾。”
谢云初原也没这么急,实在是王书淮这会儿反应大,他既然给了她体面,她便干脆做个贤妻。
王书淮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默然坐起身,黑暗中,男人一袭白衫身影如山,深邃的目光咄咄逼人盯着谢云初,仿佛不认识她般。
谢云初也跟着他坐起,秀发铺满了她前胸后背,遮住了她妩媚的身段,唯剩下一张干净皎洁的脸,她温和地看着王书淮,
“只一桩,二爷要答应我,我是你的正房嫡妻,凭谁都不能越过我去,你原先也不许我提和离,只要二爷做到,咱们夫妻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言下之意是,若他做不到,她便和离。
王书淮脑子里一阵轰鸣,谢云初每一个字都跟刀子似的下在他心口,痛意沁入四肢五骸,他唇色倏忽白的可怖。
他不敢相信,他千里迢迢飞奔回来,却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王书淮下意识便要责问她,可很快他反应过来。
没有女人愿意给丈夫纳妾,她刚怀着孕,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一定是他那个糊涂母亲干了混账事。
王书淮双目攫着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意思?”
谢云初一愣,那婆母一贯便是这个主意。
她语气平淡,“是我的意思,也是婆婆的意思。”
这话对于王书淮来说,便是姜氏在逼谢云初。
他的妻子刚怀上孕,胎还没坐稳,他母亲便行此下作之举。
王书淮脸色都给气青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度温和,安抚着谢云初,
“你先好好歇着,我尚有事处理。”
话落,合衣下榻,从屏风处取来外衫,飞快穿戴整洁,往外头去了。
林嬷嬷听得里屋有说话声,等王书淮出去,便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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