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被驯服的野兽。
一想到这里, 如一的身体里好像要钻出一个与他长着一样面孔的怪物,嬉笑着上前,撕咬住那不屈野兽的喉咙,咽下她的血肉,品尝她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他略微弯了弯嘴角,朝孕器伸出手。
孕器不受控制的从角落站起,双脚离地,慢慢地到了他的身前。
如一的手,也渐渐向前,就在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停住了。
东阳峰上来了客人。
如一无端端地烦躁起来,平日里随时要找他的人很多,这东阳峰上便给那常来的几人解了禁制,他从前从未觉得这只有茅屋两间的居所有什么需要防备,但此时,他生出一些将东阳峰搬入弥须芥子的荒唐念头。
脚步声停在了小屋门前,半响,婉莹迟疑的声音才从如一身后响起:“师兄,我寻你有事。”
如一收回手,孕器也稳稳站定,她的眼神明亮,从中仍旧看不到屈服。
如一有些遗憾,背过身走出这间小屋,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平和道:“什么事?”
婉莹的视线穿过如一,看向屋里,周灵此时面无表情,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见婉莹看过来,还有心对她笑了笑。
她才放下了一半的心,侧身向前,示意师兄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树荫下,婉莹道:“这次我交任务给凌海师叔,他说以后都不许弟子们处置魔物时清除后续魔气了,我有些疑惑,不知为何要定下这规矩,不知师兄能否为我解惑?”
如一转头看了婉莹一眼,答道:“这是我提的,师叔也觉得有理,便同意了。”
婉莹闻言急道:“师兄为何要这样?若是任由魔气泛滥,少不得要再出几个魔物,即便是有玄清观出手,恐怕没个一年,也难清除干净,凡间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楚,你……”
没等婉莹说,便被如一打断:“凡人的苦楚与师妹有何干系?“
婉莹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与如一辩论,等她刚想好该怎么抗辩时,如一又道:“凡人越受苦,便越信神仙,玄清门得到的信力便越多,这道理,你难道不懂?”
是,凡人供奉仙门,香火越旺,仙门得到的信力便越多,但玄清门本就是此界第一仙门,本就香火旺盛,何苦再刮地皮,门中弟子有数,又没有凭空多出许多灵物修行,哪里需要这么多信力?
婉莹不擅口舌,脑中将这道理转了一遍,才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此时恰巧周灵走到小屋门口,透过还未关上的门静静地看着他们,婉莹的视线与之交汇,她猛地想到什么事情,忽得卡了壳。
如一并没有随着婉莹的视线回头,他口气冷淡道:“若师妹没有其他的事情,便请回吧。”
婉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她长叹道:“这个规定,想来师叔是不会收回了,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恐怕我也不会遵守,多有叨扰,婉莹告退。”
她说完再看向小屋,见周灵已经进了屋,便朝师兄拱拱手,转身离开了东阳峰。
如一看着师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萼茵揉了揉自己的脸,她刚刚被堵在了回住处的小道上,几个小弟子面带不善的围着她,为首的男弟子看面相与萼茵相当,但如今的萼茵肯定不会傻乎乎地认为他便跟自己一样大,更何况,刚刚这已经活过百余年的先天灵物狠狠地一拳捣在她脸上,教她耳中嗡嗡地响起了鸣叫声,那恶狠狠的眼神,更不似凡人十三四岁的少年。
萼茵挨了一拳,却也一言不发,只伸手揉了揉脸,垂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脚尖,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几个小弟子见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领头那少年又狠狠推了她一把,凑上前低声恐吓道:“是你告发的我们吗?你这丑陋下贱的凡人。”
萼茵捂着脸,大概明白了自己这是受了什么无妄之灾,面前这几位小弟子,都是外门弟子出身,在玄清门内很有些自己的门路,这山腹之中是不许带进凡人饮食的。
但这几个小弟子显然是通过什么手段,悄悄从外门弄了些凡间酒菜,偷偷躲起来一饱口福。
原本他们做的隐蔽,并没有被管事知晓,可白日里不知是否被谁告发,管事将他们从住所带走,狠狠在演武场上得了责罚,几人狼狈不堪的被罚站一日,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他们,着实是颜面受损,更何况管事还警告道,若有下次,便直接逐下山去,再也不许参加内门弟子考核。
几人既失面子又失里子,这才刚刚从演武场上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来找是谁告发的他们。
他们首先锁定的便是萼茵,只因萼茵又是后天灵物又瘦小,就这般出身,平时碰见他们竟然也不甚恭敬,反倒做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不像另外几个后天灵物那般巴结。
几个人一合计,都觉得是她告发,便要一齐来找她的麻烦,教她知道玄清门里的规矩。
为首的小弟子见她挨了打,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听了自己的话也只是摇头,并不为自己分辨,也不求饶,更是怒火中烧,冷笑道:“你到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怎么?觉得搭上了掌门徒弟这条路子,便眼睛长在头顶上了?我告诉你,婉莹带回来的凡人可不只你一个,那个叫怜怜的管事你可瞧见了,到死也就是个打杂的,就是婉莹她本人,又算个什么?”
他一边大言不惭,一边不断地推着萼茵的肩膀,脸上的恶毒简直要流淌下来,可萼茵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在他提到婉莹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更是炸开了锅,他身后一位少女也嗤笑一声,伸手推了萼茵一下,少女嘲讽道:“怎么,说到婉莹你到还来了脾气?你也想跟她一样?嗯?你想学婉莹一样做哪个管事的外室上位?”
萼茵年岁尚小,平日里少听这种下三滥的胡话,但她也懂面前这人言语里那意思,她自家破人亡那日起,便对这世界少了些归属感,每日也只浑浑噩噩的修行,再没升起过什么激烈的情绪。
但婉莹救了她,给了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可面前这些人竟然这样用言语侮辱她,这叫萼茵忽然生出了些应该叫做愤怒的东西。
在少女想再推她一把时,萼茵猛地抓住了少女的胳膊,狠狠地甩了回去。
众人皆是一愣,少女不怒反笑道:“怎么,原来你告发了我们,被找上门来还敢对我们发脾气?”
萼茵抬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告发你们,婉莹也不是靠谁上的位。”
她说完,那几人仰头大笑起来,为首的少年更是笑地前仰后合,他怪模怪样地学着萼茵的样子道:“婉莹也不是靠谁上的位。“
少年凑近萼茵,吐出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脸上,温热黏腻,这感觉让她不禁想到那天,那漫天的魔气,在摧毁一切的冲击中显得那样诡谲黏腻,和着热风纠缠着她,想要钻进她的身体中。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周围的一切变成了扭曲的画面,好像突然离她很远,又好像全都凑近在她眼前。
面前几人夸张的笑声钻进了她的耳中,又钻进了她脑中,又继续钻进更深更隐秘的地方,搅得她好痛。
那少发笑够了,突然伸手捏住萼茵的脸颊,朝外狠狠一拉,放肆道:“就你这长相,给我当狗我都嫌弃丢份,确实也做不了谁的外室,记住今天的教训,快滚吧。”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萼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骤然之间,那少年只感觉脸上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朝脸上抹去,反倒沾了更多,他才发现这是他已经扭曲成奇怪形状的手上的血。
他的同伴们倏地尖叫了起来,少女更是手中积蓄了灵气,朝着萼茵袭去。
萼茵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的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在用诡异的语调低声吟唱,无数她控制不了的力量,自她身体内迸发,以她为中心,青石地板形成了均匀的圆形龟裂纹,蔓延出去近十米。
待她回过神来,那几位不可一世的先天灵物们,口角溢出鲜血,一齐仰面躺倒在地,生死不明。
第三十一章
怜怜领着萼茵, 沿着围着山峰蜿蜒的小路,走在去祁玉峰的路上。
她的修为不够,不能带着萼茵施法直达祁玉峰, 再者因着萼茵这回创下的祸事,怜怜也觉得还是带着她步行上山更为尊重。
在怜怜眼中, 萼茵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日常与那帮小弟子们混在一处时,从未见她多说话,也总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待着。
玄清门内门弟子选拔有些特殊,来参加的这些小弟子们,若不是外门出身, 那都是有些天赋而从未自行修行过的,若是外门出身,提前修过玄清门中一二心决,也不过掌握皮毛。
可以说都是一帮还未正式踏入仙途的小毛孩。
所以萼茵这回闹出来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怜怜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个身量才只到自己肩头的少女,她长相普通,仍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貌,但那双眼睛却黑漆漆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蕴藏着无数心事。
听闻她家中突造变故, 变做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又好运碰上婉莹仙长, 这才有机会进玄清门, 怜怜心中暗叹,萼茵可比自己有天赋多了, 只盼祁玉峰不要对她多加苛刻,让她仍继续留在玄清门才好呢。
怜怜一时又紧张起来,低声问道:“我与你说的,你可还记得?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萼茵直直地看着前方,张嘴道:“萼茵愚笨,一时没有控制住体内灵气,这才伤了同门,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萼茵一回吧。”
怜怜的心才放下了一点,可随着祁玉峰越来越近,她又重新紧张起来,哎,到底自己和萼茵都是后天灵物,凡人出身,本就在宗门中低人一等,又都是被婉莹仙长带回玄清门,听闻祁玉峰中主管内门弟子事宜的长月仙长,一贯与婉莹仙长不对付,不知等会儿还要如何刁难她们。
二人天还没亮便出发,等终于到了祁玉峰时,半个上午都过去了,再等找到长月理事的小偏殿,偏殿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门口有小弟子见她们两期期艾艾的排在最后头,便上前询问来寻长月有何事。
待到问清是因为萼茵伤人之事,小弟子不易察觉的瘪了瘪嘴,示意二人到一旁等候。
“长月仙长说了,你们这个事等她处理完日常事务再说。”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怜怜与萼茵两人,怯怯地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眼巴巴地看着排队的人群,此时她们触目可及的都是各种非凡宝物,各个都彰显的着祁玉峰的不凡,可二人都没有半分心思欣赏。
若是要萼茵自己吃这下马威,她到不觉得有什么,可怜怜大小在山腹中也是管事,这样陪着自己一块儿站着,哪怕是萼茵这浑浑噩噩的脑子,也生出了一丝惭愧的情绪。
她也不敢看怜怜,自顾自垂着头低声道:“对不住,是我自己不好,反倒连累了您。”
怜怜笑了笑,眼角显露出了细细的纹路,她柔声道:“这也不怨你,那几个我知道的,其实他们这种小弟子,我见得多了,出身外门,仗着自己有门路,一向是不服管的,见了我们这样凡人出身的,更是要欺负一番。”
她安慰的摸了摸萼茵的小脑袋,眼角笑得弯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被欺负,我那时候可没你这么勇敢。”
怜怜的手很暖,拂过萼茵的脸时,还能闻到好闻的香气,那香气好像带着太阳的味道,教她想了还在家中时,娘在小院晒的被子,萼茵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可若是在怜怜面前掉了眼泪,到显得自己有几分娇气,萼茵赶紧抬头看向天空,强忍着将那眼泪咽了回去。
怜怜也配合着偏过头去,只当没看到少女红红的眼眶和鼻头,也抬头看向了天,好像被那染着金边的云彩吸引了目光,默默地看了许久。
当太阳逐渐倾斜,二人终于等到长月想起了她们,门口的小弟子示意她们可以进去时,怜怜赶紧扯了扯自己的外袍,又转过身来拍了拍萼茵的衣裳,用眼神再次示意萼茵,务必要恭敬。
因此萼茵进了小殿后,便垂着头,站在怜怜的身后,听着怜怜陪着笑朝长月道:“长月仙长,我是山腹中专门管理小弟子的管事,这次便是由我带着萼茵过来,您看……”
长月倚在座椅中,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开又合上,听了怜怜的话,许久后才看向萼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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