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也打听清楚了, 要参加沧澜盛会,去往东海之极,需要“路引”。
据说这个路引不需要贵重,不需要稀有,它唯一的标准是——
一个能被深海之神喜欢的礼物。
否则,即使想参加盛会,也将找不到入海口。东海虚无缥缈,即使走入海洋也会被大海推出来,更别说找到传说的东海之极、触碰到深埋海底的神魔之心。
幺幺发起了呆,她恍惚间好像有点印象,送那条深海巨蛇小珍珠之后,蛇会用自己比成一个蝴蝶结。
告诉幺幺消息的那个掌柜的上下看看她,“小姑娘你就别想了!”
放逐神魔之心的深海得有多凶险,他们这些寻常人哪敢肖想呢?更别说,还要找到让深海之神满意的礼物。
幺幺确实面露纠结。啊…这个。
兜兜转转,怎么还是要给大黑蛇送礼物才行?她可是有魔的人了!
掌柜的这样劝她:“说是不用贵重不用稀有,但想进入深海哪有那么容易?海神虽然没有那上古神魔残暴恐怖,但大小也是活了将近一万年的神明!就是东海地界的澜家、或者中州的君都,都要提前好几年开始准备这个路引!”
“眼下那上古凶兽随时都有可能带来灭世之灾,它的心脏多少人盯着呢!”
“你就放弃吧!”
但幺幺又看了眼正在安静地把碗底的粥也喝干净的小魔头。
那不行。
重焱的东西,就是重焱的!
小朋友略微焦虑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打定主意——不是她想给大黑蛇送礼物啊!都是为了拿回小魔头的心脏!
钱嘛,是没有钱的。那支簪子也就换了几块灵石而已,已经是幺幺全部的家当了。所以她要想别的办法。
想不到当初在游戏里雄氪一方的股东,如今也是囊中羞涩,想想着实有些心酸。
幺幺叹气:以后可如何养魔魔!
不过她好歹还绑定了商城,幺幺悄悄去识海看了看,上次在重焱暴动的时候,幺幺给他下了一场礼物雨,那一次已经把所有灵珠都消耗掉了。
但商城里有任务可以领,因为商城是把她的角色身份和玩家属性结合在一起的产物,所以会根据她的特性来发布。比如现在幺幺的血脉灵力增强了不少,任务就不再是简单的体力活,而是像模像样的修炼任务,比如增强灵流控制力。
完成任务换灵珠,就能买商城的东西了。
幺幺在这边琢磨着,而安静的神魔收好空了的碗,又悄无声息地把掰坏的盒子安了回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抬头,看她。
少女正掰着手指头,念念叨叨地算着什么。
几颗换什么,几颗换另一颗。
神魔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并不了解人间的规则,但是他看到刚才幺幺在买甜粥的时候,就用了一颗那个石头。
于是神魔慢慢站了起来,无声拉住她的手腕。
幺幺抬头,“嗯?”
神魔一截银白色冰冷的尾翼轻轻圈住她,然后转眼间,幺幺就被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座山间。
这里植被郁郁葱葱,灵气非常沛然,但看上去也和他们飞来时看到的众多翠绿山脉没什么区别。
幺幺转头问,“我们来这做什么呀?”
神魔摇摇头,缓慢抬起手。
幺幺很快就感觉自己脚底下开始震动,四周簌簌颤抖,而空气中的灵气好像愈发浓郁起来,然后——山脊在一阵轰然作响后,从她眼前,整个地,裂开了。
露出了,地底潜藏的碧莹莹的一条灵矿。
那净度和灵气沛然的程度,比她换到的中品灵石好得多。
神魔因为使用神力,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捏住指尖涌出的骨刺,转头看幺幺。
“给,你。”
他听得见太多声音,也闻得到很多味道。他想要自己,对她,是有用的。
二幺幺整个人呆滞了半晌。
发,发了。
对于一个人生十几年只有氪金玩游戏这点小爱好的人来说,这感觉,就好像没买彩票但中了头奖。
可他甚至不知道她用钱要给别的大黑蛇带东西啊!
幺幺:魔魔真的我哭死。
重焱盯着幺幺看,努力理解她的表情。
他现在人身维持得并不容易,在使用力量的时候,浑身经脉中的符咒又开始游走,割得他很痛。可重焱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在她那里,得到了太多。
他太想给她些什么。
“你,买,更多。”神魔缓慢地说。
幺幺眨巴着眼睛,唇边抿出一个涡涡。
那个被全天下恐惧、厌恶的凶兽,给他一碗粥,他会认真地吃完,然后还给你一整座灵矿。
“重焱…”呜呜呜。
神魔仔细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她此刻的表情有点委屈。
不是很高兴。
他在混沌中思考了一下,她换的都是小块的,石头。这个,太大了。
于是神魔强压下混沌躁痛的感觉,抬起手,青蓝色冰焰瞬间喷薄而出——
整座灵矿被上古神魔冰焰淬炼,然后空气中抽长出无数的冰棱骨刺,在一瞬间把整座灵矿分割成了石。变成一座山一样的上品灵石。
神魔盯着她,直到盯着她像小仓鼠一样把整座山都装进了自己的宝箱,才终于缓慢闭上眼。
重焱脸色苍白如纸,耳边嗡鸣不止。
骨刺控制不住地从手臂和指尖化出来,混沌的□□的痛感在体内流窜,那只眼睛,又开始冰冻生疼。
幺幺一回头,才发现他那双瞳孔再次扩散了。
她吓了一跳,掌心的浅金色灵流立刻化出,团团融融地裹住他,要检查他的身体。
“重焱!”
重焱却抬手,压住泛疼的右眼。
“别…别看。”
——
“你留在神魔体内的符咒,它自己无法消除,所以很难使用神力。”
“现在,那神魔只是能勉强维持,一旦使用神瞳回归的力量,随时有可能□□自毁——所以,你还有机会。”
火焰在灯架中燃烧着,传出的那道声音,正是当日飞舟上的君都来使——
“你必须拿到那颗心脏。”
从土里被人刨出来的礼苍彦,已经在床上躺了多日,没有人形。
他作为那场暴动中唯一直面上古神魔近战的人,确实收获了整个灵洲的肯定,但也收获了浑身筋骨断裂、经脉破损、以及因为在土里埋了很久而收获的一张大饼肿脸。
这都没死,凭借的大概是天道给的勇气吧!
灯架火焰中燃烧着宁息经脉的药粉,治疗着他浑身的重伤。
礼苍彦不禁捏紧了手,幺幺还是被那个怪物抢走了。
他现在整个人元气大伤,刚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确实已经快死了,被天材地宝地吊了好几天才总算清醒。如果有幺幺的血脉力量,他一定能更快地恢复。
火焰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开口。
“它恐怕也知道了寂家女子的血脉力量——不过,仅仅是血液,不足以解开符咒。”
“只要你能截获神魔之心,这世间一切,都唾手可得。”
整个灵洲有无数人在盯着,东海更是近水楼台,因为上次没能成功分割神魔之躯,所以沧澜盛会就成了必争之地。
“深海巨蛇欣赏的东西并不多,你必须投其所好。”
“记住,这颗心脏对你至关重要。”
“你必须获得海神的帮助。”
火焰啪地消散了,留下了东海黑蛇的一枚图腾。
礼苍彦感受着浑身的剧痛,眼中又重燃了希望。
苏衣灵从旁走出,也是一瘸一拐的,不过声音十分深情:“苍彦哥哥,我来助你!”
这场战役中,苏衣灵和他同生共死,情况相似,这份不离不弃,的确可歌可泣!
礼苍彦感动地开口,“灵灵…”
苏衣灵虽然浑身疼,但一想到寂幺幺现在还在那怪物身边被折磨被报复,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疼好了许多。
等她助苍彦哥哥拿到了神魔之心,终于能屠戮怪物的那天,说不定还能看到被狂暴神魔折磨的寂幺幺。
那怪物折磨她,然后自己再被无限削弱,这天下终究是他们的!
“苍彦哥哥放心吧,你难道忘了吗?我可是锦鲤呢!”苏衣灵俏皮地说。
“海神大人一定会喜欢我的!”
…
灵洲东部出现了一场小型地动,现在各域人人风声鹤唳,唯恐神魔降世。
然而当地人小心去探查了,发现原地只有一条裂隙,没有别的东西。
“一定是深海之神的庇佑。”
“感谢海神大人!”
而幺幺被重焱用最后的清醒卷去了无人山坳。
然后,他就再次陷入了意识的淆乱中。
幺幺在他身边蹲下,眼睛湿漉漉的。
原来他现在不能强行用神力的!
在找回心脏之前,重焱的身体还有许多问题,像炸弹一样随时爆发!
这样怎么能去深海呢,他肯定都打不过大黑蛇呀!
重焱身后的尾翼已经无法控制,在焦躁地甩着,他苍白额前隐约浮出魔角,又被他强行压住。
那枝从玫瑰上嗜咬他的符咒还在身体里四处侵蚀,他很难维持现在的人形,神瞳带来的混乱,暴增的力量,依然在他的魂体中横冲直撞。
神魔在痛苦中之能抬起手,捂住半张脸,心在冰冻中下坠。
“…别看。”
他想回赠她,却失控了。像个…废物。
从出生,到现在,都是——
“我不看。”
她干净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重焱,我闭着眼睛的。”
幺幺真的紧闭着双眼,然后朝他伸出手。
都不需要看,重焱整个人像冰块一样,幺幺能直接感受到。
她的掌心轻轻贴在他的身上,浅金色的灵流探入重焱的经脉。幺幺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做,所以她闭着眼睛,很小心地感受。
好冷好冷!
他的经脉像是被冰水浸透,游走着针刺一样的东西,扎在他的每一寸血肉,如同身中圈禁。
幺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那就是符咒上的东西?!
她一边在心里痛骂礼苍彦,一边尝试着去融化那冰刺,用灵流包裹住它,发现竟然真的有用!
寂家血脉,除了身体外的血窟窿,竟然还可以治疗经脉内府——而在原来的剧情里,血包幺幺就只是被疯狂割血洒血,根本没有开发出她真正的能力。
幺幺闭着眼,一时浑身盈满了流金色,小心地一点点融化过去。
重焱却很抗拒。
他冰冷的手指战栗着攥住她的手腕,抗拒她继续感受他身体里混乱不堪的状况,尾翼一扫,撞飞了旁边的几棵树木。
幺幺依然听话地闭着眼,没有睁开看。
但她语气却严肃:“你乖点。重焱。”
她既然这么强,她要弄明白重焱这样的原因!
攥住她的冰冷的指尖一蜷。
可她……好热。
随着灵流的覆盖,幺幺的体温越升越高,绷紧的小脸渐渐变成了一颗红苹果,但是她却感觉到自己对灵力的掌握越来越熟悉。
她的灵流融化了许多冰刺,然后渐渐向上,小心地碰到了重焱那只冰冷的瞳孔。
除了那些刺激他的符咒,重焱的混乱也和这只眼睛有关。
当灵流柔和凑近一瞬间,触碰过神陨之瞳的幺幺,再一次拥有了神魔的视角。
于是,她看到了神魔眼前杂乱无序的画面——天地人间无数的场景,无数的面孔,他们和蔼,亲善……和重焱在寒渊的三万年孤寂,完全不同。
一幅幅,一面面,眼花缭乱。
那个人用重焱的眼睛,幸福地活了很多很多年。
而幺幺终于明白找回的眼睛为什么给他力量,又让他痛苦。因为重焱的眼前甚至能看见他自己——
他的右眼看到了第三视角的自己,可是人怎么能自己看到自己呢?这说明,那个夺走了他眼睛的人,曾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打落深渊,剜眼剖心,匍匐在地上的少年神魔。
看着他用尽全力从地上坐起来。
看着他得到第一枝玫瑰,然后祈求下一枝玫瑰的降临。
就算视角无法传递情感,那画面也变得极度嘲讽——
下一瞬间,幺幺就感觉到掌心下的重焱如坠冰窟。
他在失控地愤怒。
神魔最宝贵,最干净的玫瑰,被恶心地注视了。让他想要毁掉一切,毁掉眼睛,毁掉自己。
而幺幺也终于明白彻底搞明白那符咒的险恶——
它就如同恶诅,不停地刺激神魔,圈禁他的力量,而重新找回神瞳又使他的神力暴增,一使用神力,就会陷入狂暴与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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