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丢了命根子内存卡,她脸上浑然不见慌张样儿,抗压能力倒是挺好。
林觅点点头,腹中趋势不妙,她没再多问什么,拐进厕所解决第一需求。
出来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迟迟未见曹岁出来的身影,微信发消息过去也没收到回复。
震耳欲聋的音响声被灯光切割,刺得人耳膜涨疼。
林觅皱眉远离舞池方向,右拐进入一个小厅。意式构造复古,灯光昏暗,有几分大隐于市的味道。
里面是需要消费开台的卡座,和外头的吵闹天渊之别。
背景音宁静舒缓,各怀心思的陌生男女组团玩起撕纸游戏,到后面男的嘴里巴不得只剩片纸尖尖。
她愣了愣,心知来错了地方。
“还是北哥牛逼,五把四个豹子,输了的几个妹妹脸都喝红了。”
已经走到小厅门口的林觅,闻言侧眸望去。
那一桌在摇骰子。
几个穿着吊带装的女生坐在靠墙的一排,应该是轮着连输好几把,酒过三巡,眼里泛着迷离又温柔的色泽。
明显有男的表情按捺不住了,手不老实地往女生肩上搭。
邬北拿起骰盅在桌上转一圈,反手摇完倒扣在上。
他眼不抬,语调懒懒地说:“8个5。”
有人乱叫:“哥,一开始玩这么大啊。”
邬北扫了他一眼,听语气分辨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就等着对面叫开。”
染着粉毛的女生脸颊泛红:“邬北哥哥不用让我的。”
邬北挑了挑眉。
粉毛眼神灼灼看了他几秒,真就喊了开。
邬北垂眸笑了下,指尖覆着骰盅。
他的手很好看,掌背宽大,骨节漂亮,镀上一层幽暗的白炽光,皮肤透着冷感。
打开骰盅,5个5,纯豹加二点,所以是7个5,女生那边再加2个5。
某种意义上,邬北确实让了对方一步。
眼前粉毛摆明对他有意思,看到结果尴尬哼笑了两声。
中间是卡座的转角,所以相邻很近。
粉毛试探性去挽邬北小臂,娇声软语:“不行了,我再喝就要断片了,哥哥帮我喝掉这杯好不好?”
邬北没什么反应,耸着眼皮睨她:“有个词叫愿赌服输,玩不起别玩。”
粉毛怔愣:“我记得你现在是单身吧。”
怎会如此不识风趣。
这批人里有江子燃和邬北的两个室友。
江子燃一头火龙果色掉成了浅粉,他靠着沙发背啧一声:“我们北哥是看破红尘了,现在对女的不感兴趣。”
邬北桌底踹他一脚,调儿带笑:“这把算我输,你和我换个座,正好俩粉头发一起玩。”
“别啊哥,我有暧昧对象了。”
“喔唷?”
张大炮嘶了声,“我家吴俊也有了,我说你们啊一天天的,有女的还出来组什么局,浪费人头嘛这不是。”
忽然点到吴俊头上,他措手不及地解释:“什么暧昧对象,人家还不认识我呢。”
张大炮添油加醋:“你啊魂儿都被漂亮妹子叼走了,哥们几个没联系方式帮不了你,要找找北哥,他有人微信。”
吴俊肩膀一塌:“北哥不给加。”
兜兜转转回到起点,邬北撩了眼皮:“要是她不同意,我当坏人?”
张大炮大惊小怪地说:“操,你以前管他妈三七二十一直接给,现在学会尊重异性了。”
邬北漫不经心笑了声:“时代和思想不进步,最先废的就是桌上这批。”
张大炮无语了。
江子燃预感作祟:“北哥该不会喜欢你们说的那漂亮妹子吧?”
吴俊对林觅感兴趣的事只有寝室里的人知道,被他这么无心一提,答案反倒显得耐人寻味了。
吴俊和张大炮面面相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两人还一起参加了拍摄活动,万一嘛……都懂。
“我绝对放弃,”吴俊举起双手,“要是你喜欢我还追,就是自讨苦吃,没必要。”
邬北听这话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好像对这种情情爱爱的话题提不起兴趣,最后只是低眸勾了勾唇角。
没想到里面居然有好几张熟面孔。
林觅脚下的步子灌铅似的,等反应过来要离开,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倏地嗡嗡响起,她心肝一震,手忙脚乱去划红色键挂断。
源自卡座的目光已然齐齐射来。
角落的邬北头枕在手臂上,就那么松散地盯她看。
锋利的眼尾漾着狎近笑意。
林觅接收到其中信号。
直觉说。
对方以为她是专程来找他的。
同时脑海里又浮起另一个念头。
一开始坐在外街撸串喝酒的人,抛下一水儿的组员跑到酒吧贵宾区偶遇邬北,行事作风大张旗鼓,被想多似乎也情有可原。
急促的铃声再次响起——
如如芒刺背,林觅努力挂住体面表情,握紧手机直直往外走。
电话是林靖书打来的。
停在卫生间里的公用洗手池前,林觅气息很低:“爸?”
林靖书:“你在哪儿啊丫头,听着怎么那么吵?”
林觅没心情解释:“直接说事就好。”
对面顿了两秒,道:“明天晚上有空吗?陪爸爸出来吃个饭,你妈也在。”
“还有呢?”
传来一声叹息:“你不是住得远上课不方便吗?爸爸在新江校区附近给你租了套公寓,明天把钥匙给你。”
林觅蹙眉:“没必要特地租房,我上课出勤最多半小时。”
林靖书:“反正看你,爸爸已经给你付了一年租金,你想去宿舍住也行,住腻了想图方便就换到公寓。”
话说到这份上,公寓也已经签完合同交了租金,林觅没道理继续推脱,况且泞大也准许学生在外居住。
提起:“爸,上次你去林府找奶奶了,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林靖书嗓音沉晦:“明晚都告诉你。”
林觅说好,耳边响起嘟嘟嘟的忙音。
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洗手池连在男女厕所的中间,她低下脖颈撑着瓷砖台,水龙头感应出水。
水流声倾泻在靡散的烟酒味里。
这时一阵浓烈的酒气漫入鼻尖。
林觅缓缓抬头看着镜面,一名赤着上半身的青年在身后一米的位置杵着,眼白通红,看上去挺瘆人又可怖。
半截气滞在胸腔。
平时卫生间人来人往,不乏过来补妆的女生。
不知何时起,空间里只剩下她和这个醉醺醺的裸身男人。
他颈周和胸膛上的汗渍在反光,手上拿着T恤,应该是刚刚在舞池中狂欢完过来。
相隔的距离让林觅有些不适。
青年看出女孩的警惕:“我想洗把脸,小姐姐让一下可以吗?”
林觅顺势往后瞥了眼,洗手池上有三个水槽,她用的还是离女厕近的一个。
说你用吧,转身打算往人多的地方走。
-
一轮骰子游戏结束,邬北接到了邬牧生的电话。
他拿着手机慢悠悠往舞池那块走。
“惹什么幺蛾子了老头?”
邬牧生笑:“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邬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妈走后这么久,我的性子你早摸习惯了。”
邬牧生说明来意:“泞大附近那套房我给租出去了。”
“那我周末住哪?”
“宿舍呗,要么你就和租客商量一下留个空房给你,前提是人家不介意哈。”
邬北气笑了,靠在离舞池有一段距离的墙上,站姿混不正经。
他舔着后槽牙:“老头,真有你的。”
“怎么?”邬牧生哼一声,“那房子还是我出钱买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后面的事你自己和人谈。”
“男的女的?”
“女孩儿,挺漂亮的。”
关漂亮什么事,他又不找租客谈恋爱。
邬北吸了吸腮帮:“钥匙我留着,等人住进来我再和她谈。”
这时吴俊刚好路过,朝邬北昂了下头:“打电话啊?”
邬北挪开手机:“和我爸说事。”
“还以为又是哪个送上来的妹子,毕竟你换对象的空档比谁都紧,”吴俊贱兮兮笑,“我去上厕所了。”
邬北啧了声,耸低眼皮:“干我屁事。”
吴俊笑笑,转眼人没影儿了。
邬北收回视线,和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
“啊——!!!”
须臾男人凄惨的嚎叫贯彻整个酒吧,连台上打碟的DJ都无法盖过这道声。
场子温度骤降。
邬牧生似乎也被这声唬住,愣了一下说:“你去的那酒吧请猴子了?叫得真难听。”
邬北从墙上慢悠悠直起长腿,偏头往后面卫生间——也就是声源地的方向瞥了眼。
吴俊拧着一名赤膊的青年走出厕所,那人看上去神志不清的,眼珠子乱转,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不成句的词语。
有围观群众拍手叫好:“就是这个男生英雄救美!真爷们儿!”
下一秒,他看见眼眶发红的女孩跟在吴俊身后出来,边走边整理额角凌乱的发丝。
无助的模样看得叫人心揪起,像一朵惹人怜爱的菟丝花。
是林觅。
邬北沉了沉眼。
第14章 第十二次失控
吴俊去吧台接了杯热水,递给卡座上坐着冷静了一会儿的女孩。祸水般的漂亮小脸显得苍白,我见犹怜。
这姑娘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纯真。
十分钟前,吴俊刚走到厕所标识下面,眼睁睁看着女孩一道叠Buff横飞腿扫去,对面那人捂着裤.裆倒地嚎叫。
因为动作幅度大,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才有了出来时整理仪容表现脆弱的一幕。
他纯粹是 “英雄救美”词上凑数的。
有人夸赞小伙子有胆识见义勇为,吴俊也只是扯起嘴唇,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
不料林觅大方接下那些人的话头:“已经没事了,感谢这位男生。”
听着女孩虚弱的声调,吴俊底气不足说:“谢谢?”
“……”
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道谢啊!!
吴俊整个脑干CPU运转到冒烟,他怎么也想不通,舞蹈教室一见钟情的清纯女神,真面目居然如此彪悍。
他性格有些大男子主义,喜欢能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女生,没事抱着胳膊撒娇喊哥哥那种。
如此看,他实在配不上林学妹。
回到卡座朋友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吴俊脸色涨得发紫,男性的面子作祟,他只敢把围观群众的话语重述一遍。
张大炮自愿充当僚机:“老吴你不是想加学妹微信吗?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摆着,赶紧要啊。”
一向话密的吴俊沉默了。
张大炮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掉链子,开始还以为是害羞,故意奚弄人说:“你看,你个高力气大,学妹一看又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天生一对嘛这不是。”
“别乱点鸳鸯谱,人家怎样是你能随便评价的吗?”吴俊起了火气,“懂不懂尊重女性啊!”
“……”
张大炮自动闭麦,意识到这个场景似乎才在北哥身上发生过……
尊重女性是时代刚需,他今儿认栽,实实在在被兄弟们上了一课。
邬北从舞池那头回来,看见自己的座位被林觅取代,微眯了眼。
出口的声儿依旧散漫:“动静挺大啊。”
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林觅轻轻抬眼。
“可以更大。”
张大炮和江子燃对视了一眼,半空中用眼神无声摩擦交流。
这妞有点脾气,敢跟北哥叫板。
是啊是啊,而且你看,老吴回来人都怏了,微信也不加,你是不知道他每天在寝室盼星星盼月亮的屌样儿,令人作呕。
你还记得吴俊刚才说的吗?
记得,就是什么……北哥要是对他喜欢的妹子有兴趣,他绝对自行放弃。
难道……
俩人默契地错开目光。
吴俊坐在林觅身边,准确地说,两人中间还可以坐一位重达三百斤的相扑选手。
这里头无人知晓刚才的卫生间事件,具体经过全凭几张嘴胡说,只有吴俊自己心里明白。好在这一卡座都是人精,心知肚明是成年人的体面,没人会去专程探究其中的虚实。
邬北低眸问吴俊:“加微信了吗?”
吴俊回神说:“没啊。”
“准备加?”
吴俊认真想了会儿:“不知道。”
邬北朝侧边抬了抬下巴:“不加起来,我坐里面。”
吴俊闻言起身。
张大炮和江子燃按捺不住了,再一次进行了一轮眼神交接。
有情况吧。
这样子肯定是有情况了。
邬北长腿往沙发上一搭,很自然地坐在了林觅右边。他牵拉着眼皮子,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儿,摇骰子的手法把玩起桌上的纸杯。
后来吴俊坐下后,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感受到膝盖骨处传来的热度,林觅不动声色往边上挪,停在沙发折角。
身旁粉毛眼神把她完完整整打量了一遍后,低下脑袋玩手机,贴着钻的延长甲噼里啪啦在屏幕上飞快跳动。
即便没交流,林觅清晰感到了对方的不善,她垂眸托着腮,倒是没往心里去。
有些人注定头一回见面就玩不拢,不扯八字星座人格有的没的,缺少共性磁场排斥。
这桌除了邬北学校里的朋友,还有几个不是谁叫的社会兄弟,粗眉薄唇,眼眸溢着精明,一看就不好糊弄。
模样稍微年长的男人笑笑的:“这美女是你们谁同学?介绍介绍呗。”
江子燃见没人吭声:“我们一个学校的,她是播音系的学妹。”
男人哟了下,直直盯着林觅看:“那你新闻口播肯定念得好,外行人听来是不是特别字正腔圆,普通话忒好?讲两句给哥哥们听听看。”
江子燃听这话看了角落一眼。
估计觉得被冒犯,女孩先是一愣,清纯的小脸上渐渐浮现一层愠色。
见状他连忙打圆场:“哥,学播音的不只有念口播,着重学的还有新闻理论和传播学内容,专业很多样化的。”
男人显然对专业的话题不感兴趣:“我兄弟刚可是帮了你,赏个脸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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