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凌陌惊得大叫,忙冲到门口去扶,只见妈妈的额头上不断有血渗出,身体一直颤抖。
“陌陌,快,离你爸远点......”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妈妈的嘴里发出,凌陌一时间手足无措。
“什么意思啊,妈,你和爸爸到底怎么了?”
凌陌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钢琴边上的爸爸,却看见爸爸也正盯着自己,只是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神中满满都是厌恶。
目光缓缓向下,凌陌瞳孔瞬间放大,只见她爸爸的右手紧握着一把菜刀,刀刃上似乎有深色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
不知怎么的,凌陌像是中邪了一样,狂奔过去,想从他手里夺过菜刀,可她哪里是爸爸的对手,光是身高体型就输了一大截,更何况是力气?
刚到跟前,凌陌就被爸爸一把甩到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就你们这俩败家玩意儿,害我赔钱,还耽误我前途...”身体摇摇欲坠,直向后倒,最终倒在了身后的钢琴键上。
“铛...”几个琴键同时发出的声音在隔音房内响彻。
“什么浪费钱的破烂玩意儿。”说完,抬起右手就要砍过去。
“不要砍我的钢琴!”早已泣不成声的凌陌抱住爸爸的大腿,不让他上前,哪知她爸爸只是烦躁,直蹬自己的左腿,想甩开这个麻烦。左右甩不过,想也不想就挥刀朝自己女儿砍过去。
凌陌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懵了,根本想不起躲开这一回事,更想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想拿刀砍自己。
“陌陌,快躲开!”这时妈妈虚弱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传进了耳朵里,很近很近,近到让她觉得更加恐惧。
“妈!”凌陌撕心裂肺地吼叫,无助地抱着倒在地上的妈妈。
站在一旁的爸爸见到被自己砍中的妻子,瞬间慌了神,瞥见被他剁下的两根手指更是吓得将菜刀抛出老远...
——
时过境迁,渔晚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带着弟弟和妈妈跑出这个家的,只是约莫想起,她在急诊室哭喊着求医生护士救救她的妈妈,当时她也只有14岁,在经历这一切后,她在那一刻瞬间长大。
此后整整一周,她的爸爸都没有出现过,而后舅舅和舅妈闻讯赶来医院,完成各种手续,并且照顾妈妈,还把他们两姐弟安排到学校附近的房子里住。
再后来就是爸爸和妈妈离婚的拉锯战,爸爸一直以强硬的态度要求把弟弟的抚养权让给他,可妈妈又怎么可能答应?
于是这场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两年,最后仍是以妈妈胜诉告终,尽管妈妈胜了,但她为此受到的伤害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断掉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再也没有办法复原了,从法院出来,妈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10岁,可渔晚记得妈妈也是十分爱美的。
为了不让渔晚和弟弟再继续留在这个伤心地,舅舅和舅妈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搬到了莫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豫城,同时也给姐弟俩都改了姓名,跟着妈妈姓莫。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虽离开了那样一个伤心地,可结局却并不是那么圆满,莫妈妈断掉的手指因为受到感染,免疫系统受损造成脓毒血症,起初还能以自身抵抗能力扛一扛,而近年来却时有休克症状的产生,渔晚为此烦恼不已。
——
“小寒!莫姨怎么样了!”这急切的声音硬生生将渔晚从过去的回忆与愤恨中拉了回来。
渔晚疑惑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疾跑而来的小雪,“小雪,你怎么过来了?”
“姐,是我打电话给小雪的,因为你的电话打不通,情况紧急,舅舅和舅妈又回老家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就...”
“那你也不该给小雪添麻烦呀!你真是不懂事!”渔晚一边埋怨莫雁寒,一边拉着小雪的手给她道歉,“小雪,实在是抱歉,这么晚了,还让跑过来。”
“没事的,晚晚姐姐,对了,莫姨怎么样了?”
“还在急诊室。”渔晚带着浓浓的鼻音,悲伤地转身看着急诊室大门上还在亮着的红灯。
“诶?孤舟哥,你怎么也过来了?你是送小雪来的吗?”莫雁寒突然朝着渔晚后方惊喜道。
渔晚跟着回头,他还没走?
“不是的,我刚好在医院门口碰到我哥,我就跟他一块过来了。他说他是送渔晚姐姐来的。”
“送我姐?”
“嗯,那个...你怎么还没回去啊?这么晚了,你......”
“不放心,来看看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怎么舍得让你受尽冷风吹。”
每当感到孤单寂寞的时候,真的很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你说说话,聊聊天
第15章 年轮说
凌晨1点的医院急诊室门口,亲人们焦急的等待让这个冬天显得异常寒冷。
“对了哥,你不是说今晚有个很重要的实验结果需要你来记录,所以才不回家和我们一块跨年的吗?可是你怎么又会和晚晚姐姐在一起啊?”小雪拉住哥哥的胳膊往一旁挪,然后悄悄问道。
“实验结果还没出来,研究所的同事都商量明早再继续做,所以我就去章江边走一走,这才碰到的莫渔晚...”
“这样啊...”小雪的脑门上明显印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不对啊,既然明早就要实验,那你现在待在这岂不是会耽误明天的工作?”
小雪突然拔高的嗓音吸引了渔晚的目光。
她起身徐徐走了过来。
“那个,既然你明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不然你还是先带小雪回去吧?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妈妈的病情好转了,我一定当面致谢。”
渔晚的眼神让白孤舟心中不是滋味,为何会有这种感受他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良久,“好...”白孤舟只淡淡吐出这样一个简单却意料之中的回答。
韩江雪还想继续留在这儿陪他们,却被渔晚婉拒了,直示意弟弟劝劝小雪,韩江雪见实在拗不过,便只好答应先离开,明天早上再来。
小雪跟着哥哥去到停车场,径直走向副驾驶,开门准备钻进去,却见座位上放着一条鲜红色的羊绒围巾,不禁疑惑,握在手中反复打量。
“哥,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围巾啊?怎么从来都没见你戴过?而且...”小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左边,“颜色还这么...嗯,艳丽,今天怎么想起来戴了?”
白孤舟轻踩油门:“应景。”
小雪再次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哥哥,然后不再言语。
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已是凌晨2点,小雪此刻已是困得不行,却还是强忍着睡意,她开始寻找话题和哥哥聊天,将已经上到头顶的睡意强压下去。
“哥,你知道小寒和晚晚姐姐他们爸爸的事情吗?”
正在开车的白孤舟听到小雪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只淡淡地回了句:“嗯。”
小雪也不管她哥哥的回答,自顾自说道:“之前小寒有跟我说过一点点有关莫阿姨的事情,他说莫阿姨是因为他爸爸才生病的,他还说,妈妈为了保护姐姐被爸爸砍断了手指...”
小雪仍自顾自地说着,白孤舟却没再听进去了,不过他忆起一段往事。
——
高考结束后,他因为妹妹的传话到学校附近的广场去见莫渔晚。彼时他们还未互相表明心意,是已在渔晚的心里一直是自己暗恋着白孤舟的,而白孤舟也并未将这段感情表达出来。
白孤舟去的理由也很简单——期末考试前,他将自己曾经的数学笔记借给了莫渔晚,这次她约在广场将笔记本交还给他,如此他纵有千般不去的理由,却仍选择前去赴约。
偌大的广场,白孤舟一眼就看到西边长椅上渔晚焦急等待的背影,脚步逐渐加快。许是感受到了人来,渔晚转过头来恰好与他目光相触时,心情豁然开朗,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喜悦。
“你来了?我本来想拜托小雪帮忙带回去给你的,后来想想,这么做实在是太不礼貌了,所以还是决定亲自送还给你,然后再请你吃顿饭以表感激。”渔晚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嘴角潜藏笑意。
“你把笔记本给我吧,吃饭就不用了,小事情而已。”
“可是...”渔晚还想说点什么,她的目光突然斜斜看向白孤舟的身后,然后僵在了那里。
白孤舟见她忽有如此举动,先是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而后才跟着她的视线转过身来,发现自己身后居然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虽然相隔了数米,倒也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陌陌...我们总算是找到你了。”身后那个声音沙哑着的男人一脸希冀地看着渔晚,透漏着难以忽略掉的令人怜悯的神情。
“是啊,陌陌,你不知道你爸为了找你和弟弟受了多少苦...”一旁虚扶着的女人立即出言补道。
白孤舟转而回看莫渔晚,却意外发觉她眼眶泛红,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一时竟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
那两人见渔晚无动于衷,正准备上前,渔晚见状却不禁摇头并连连后退,白孤舟看出了一些端倪,跨步上前,挡在他们和渔晚之间,面朝这两人出言相询:“请问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这...这位同学,你是陌陌的朋友吧?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他是陌陌的爸爸,我是陌陌的姑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身后的莫渔晚忽然急急吼出了声,“我只有妈妈,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爸爸!”气到近乎咬牙切齿。
身后的男人皱着眉头看向渔晚,嘴唇微张,似乎是急于辩解什么,可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一旁的姑姑却忙出言制止:“陌陌,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呢,没有爸爸哪里来的你和弟弟呀?乖,咱们去找弟弟,然后一起回家好不好?”说完就想上前拉莫渔晚。
渔晚仍是连连后退,白孤舟立刻上前将渔晚护在身后。
“阿姨,她叫莫渔晚,不是你所说的陌陌,恐怕你们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呢,她是我侄女,她叫凌陌,不是什么莫渔晚。”一口咬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侄女陌陌。
白孤舟同她争辩了几个来回,她姑姑见辩不过,情急之下居然动起手来。
白孤舟好说也是已经成年了的准大学生,又怎会和长辈一般见识,无奈只得由着她推搡。
渔晚这时看情况走偏了,忙上前将她姑姑拉开来,“够了,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和妈妈还有弟弟现在生活的很好,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说到最后,渔晚的嘶吼还带上了哭腔。
“陌陌,你爸爸之前虽然做了对不起你们的错事,但人这一辈子多少都会犯一两次错误,更何况你身上还流着爸爸的血呢,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乖!”姑姑的语气逐渐软了下来,带着劝慰和恳求。
“原谅他?难道我妈妈受的那些伤害就是她活该吗?”莫渔晚的泪水忍了半天终是没忍住,哗哗往下落,狠狠地盯着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爸爸:“凌建平,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我的原谅!”
“你以为我想跟你流一样的血吗?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能够换血的手术,不论有多痛苦,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去做,因为我觉得恶心!”
说完,渔晚立刻就逃离了这里,因为她实在不想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感觉累了她才停下来,坐在公园的石阶上埋膝大哭。等到哭不动了,方才抬首。
“?”
看着右手边递过来的纸巾,莫渔晚不禁一顿,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瞬间又破防了,委屈、不甘、羞愧...各种不同的情绪占据了她的整个身躯。
白孤舟见她又哭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良久,才伸出手轻抚她的脊背,却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
最后,白孤舟边安慰边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渔晚送回了家,一路上白孤舟也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断递纸巾给她擦眼泪,直到用完最后一张纸,才恰好到了渔晚的家门口。
这时,渔晚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沙哑的嗓音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今天饭请不了了,下次一定补偿你。嗯...那个...”渔晚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白孤舟轻声询问。
“还有...嗯,算了,没什么。再见!”回过身匆匆进门。
门口的白孤舟默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离开。
——
“...哥!哥!你快看,下雪了!”方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小雪突然提高了嗓门,将正回忆过去的白孤舟拉回了现实。
前面正好是红灯,白孤舟一个脚刹,车缓缓停下,他这才将目光锁定在窗外正在飘扬的雪花上。
许久不曾下过雪的南方地区,竟会在公历新年第一天飘起雪来。
“雪下得这么大,明早起来,地上肯定会积起雪吧?”小雪激动地说道,“小寒可喜欢下雪天了,可是莫阿姨生病了...小寒也应该高兴不起来吧... ”
方才的喜悦之心登时一扫而空,“真希望莫阿姨能早点好起来,别再受病痛的折磨了...”
小雪自言自语的样子被一旁的白孤舟尽收眼底。
一脚油门下去,雪花飘落在地,最后化作冰水消失在寒冷的风中。
ICU室的门口,莫雁寒来回徘徊,座椅上的渔晚独自发着呆,嘴里喃喃有词,似自我安慰,又好似祷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上方的红灯终于熄了,两人立刻惊觉,疾步走上前,大门缓缓拉开,一名护士走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在的在的,请问我妈妈怎么样了?”急切的话语不难听出姐弟俩的担忧。
“手术很成功,但病人还在昏迷,需要留院观察,你们看看谁跟我去办理住院手续?”
“我跟着您过去,小寒,你在这里等着妈妈出来。”
“好的,姐,有任何问题记得跟我打电话。”
“知道了。”
莫渔晚跟着护士走了一段路,视线逐渐明亮,原来天已经大亮了,但为何还会这么刺眼?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阳光照耀在洁白的积雪上,渔晚的心也逐渐明朗起来。
——
高三已经过半,莫渔晚独自在房间中埋头学习。学累了就打开手机给好朋友林芷渝发发消息,两人互相鼓励。
当退出给芷渝的短信界面,渔晚习惯性点开与白孤舟的对话框,然而里面却只有两条信息。
10月17日17:47
【白孤舟,接下来我会向着我自己的目标努力,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够在终点相遇,可是...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
10月31日8:00
【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是婴儿哭啼,二是学游戏,三是青春物语,四是碰巧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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