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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花钿——望晚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4 23:12:57  作者:望晚玉【完结+番外】
  姜芙将作妆工具一一归纳齐整,随口道:“你能为允棠阁宣传我便十分感激了,可千万莫将我掌柜的身份透露了出去。我家中管教极严,若是此番让家里人知晓,我便永远失了出府的机会。”
  钟令姝听言自是满口答应,待姜芙将镜台收拾妥当后,她忽然握着铜镜惆怅道:“我昨夜肚子饿便多吃了两碗紫米粥,如今一看,这脸似乎比平日里大了一圈。”
  姜芙却不以为然,拿了篦子便坐到她身后,“无妨,你若不介意,我便将你原先的髻散了,改为结鬟式高髻,便可用侧发将你的脸颊往内稍微收一收。”
  钟令姝对她的审美一向是服气的,听她有此想法,便一股脑儿将自己原先的发髻散开了。
  姜芙将她的发收拢于头顶,挑起一侧,用丝绳系成鬟,高耸于额顶。
  在她梳头时,钟令姝突然出声:“自母亲去世后,除了阿姊,再未有人替我这般细致地绾过发了。”
  姜芙的手一顿,不欲与她谈论钟令妤,只将一柄云鬓紫玉金步摇稳稳地插入她的发间,平淡道:“完成了。”
  钟令姝见她并未接话,又思及她小小年纪便要瞒着家里独自出府赚钱,以为她亦是有着某些难言之隐,便也未多计较,又夸赞几句她的手艺后,结了钱便匆匆离开了。
  恰巧此时,顺娘也将她的衣裳拿来了,“掌柜的试试看,若是不合身,腰身和袖口处的松紧还可微调。”
  此次的衣裙便是比着她笄礼三加时的那套流云百褶裙做的,尺寸上自是不会有偏差。
  她将衣裙收了起来,直接道:“不必了,多谢顺娘。”
  回了府,她便将衣裙交与咏兰,令她将褶皱外的地方熨烫平整后,自己便转身去了内寝补觉。
  许是近日太过劳累,姜芙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申时。
  她方起身,便见咏兰匆匆闯了进来,一脸焦急的模样:“二姑娘不好了,您的衣裙被…被火斗烧破了。”
  姜芙闻言立时醒神,迅速套好绣鞋,起身问:“怎么回事?”
  咏兰眼眶都急红了,“奴婢两刻钟前便将您的衣裙熨好了,因知您酉时赴宴便要穿,还特意留了个心眼,特意让绣梅轩的丫鬟把好门,并叮嘱她勿要让外人随意进来。”
  绣梅轩位于侯府西北侧,是一间专供侯府下人料理衣物的厢房。
  理好头发后,姜芙吩咐道: “带我去看看。”
  她刚到门口,便瞧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倚在门口同另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女子说笑,两人见她来了,忙起身行礼:“见过二姑娘。”
  “秋叶?”姜芙疑惑出声。
  若她没记错,那碧色衣裙的女子名唤秋叶,是何清棠那日一同带入府里的丫鬟。
  秋叶见被认出来了,恭谨回道:“二姑娘好眼力,奴婢便是珍流阁的秋叶。我家姑娘前几日定的月华裙到了,因着袖口太长,奴婢便借了这绣梅轩的针线来替她绞绞边。”
  她还没问呢,这姑娘自己倒先说上了。
  姜芙还在思考着前因后果,咏兰却沉不住气了:“我两刻钟前便一直待在此间替二姑娘打理衣物,其间并未见你来过。你倒巧,偏挑在这个时候来,怕不是你家姑娘指使的吧,毕竟表姑娘自打入府起便未给过二姑娘一个笑脸。”
  秋叶听了却急了:“咏兰姐姐怎会如此作想?我家姑娘与二姑娘一同承欢老夫人膝下,两人亦是表姐妹,她怎会不给二姑娘好脸色?况且,我虽是在两刻钟前才到的这绣梅轩,此前也的确未见过咏兰姐姐你,但自打我来了之后,便一直在同小云说话,其间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二姑娘的衣裙。”
  咏兰听言,脸色却涨得更红了,直盯着秋叶:“我此前只是说了‘替二姑娘打理衣物’,并未说她的衣裙如何了,你却为何说‘未得机会靠近二姑娘的衣裙?’”
  哟嘿,祖母派给她的这丫鬟还挺机灵的。
  秋叶闻言霎时间脸色大变,却仍强撑着辩解道:“你方才在提及二姑娘的衣物时便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我便猜测或是衣裙出现了损毁,咏兰姐姐又何必同我在这咬文嚼字?”
  咏兰厉声道:“你莫拿我当傻子耍!衣物一词便囊括了抹胸、袖衫、罗袜、鞋履等,依你看,此物便只有裙裳不成?!”
  秋叶此番却说不出话了,只好边哭边拿何清棠的身世卖惨:“我家姑娘自打父亲去世后,便被族中霸占了家产,好容易熬到老夫人收留,本以为能过几年安生日子,却又要忍受你们这般刁难,老夫人知晓了,定是要心疼死。”
  这是在拿祖母要挟了。
  老夫人身体弱,一动怒便容易急火攻心,姜芙本也不欲拿此事搅扰了老人家的安宁。
  咏兰被她气得柳眉倒竖:“你这般演给谁看呢?分明就是你…”
  “没有凭据的事便不要乱说话。”姜芙制止了咏兰,转身面向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她便是此前咏兰让把着门的婢女,“你怎么说?”
  被姜芙问话,小丫鬟有些紧张,指了指门右侧,颤着声音答道:“回二姑娘,秋叶进来后,便直奔门口那台机杼,替表姑娘修补月华裙。其间也一直在与奴婢说话,从未离开过。而且…自咏兰姐姐离开到现在,绣梅轩亦未有人进出过。”
  姜芙瞧着这丫鬟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便知她并没有说谎。况且若真是秋叶所为,也不会待到此时还不走。这般设计,倒像是生怕她见不着似的,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她点点头,并未多语,招呼起咏兰:“带我进去看看。”
  因知她酉时要赴宴,咏兰特意将她的衣裙放在了绣梅轩最空旷的里侧,与其他衣物隔开。
  她那件青色渐变织金流云百褶裙此时正被悬挂在一方木架上,腰身处印着一个巴掌大的烙印,正是一旁火斗的烫痕。
  咏兰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此处并非奴婢不小心造成的,这烙印奴婢熨完离开时还是没有的。”
  咏兰的话她当然信,此前能伺候老夫人的人,必是处处谨慎周到,万不会粗心到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整间绣梅轩仅有一个出口,便是小云守着的那扇门,除非…
  姜芙抬头往上看。
  她身侧的绣架正对着的屋顶缺了一块,大小正巧能容一名身姿纤细的女子通过。
  由于洞口开的十分小,且绣梅轩平日来往的仆从也不多,便很少有人注意到那处豁口。
  那何清棠莫非还会轻功不成?
  虽疑惑,她一时半会儿却也无法厘清真相,且宴会在即,便只好吩咐起咏兰:“去将我及笄时穿的那身礼裙找来吧,莫误了时辰。”
  咏兰领了命方想退下,唐瑾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慢着。”
  姜芙抬头,只见他立在门边,如一棵巍巍劲松。
  许是刚下值,官服还未来得及褪,使得他清然的气质也染上了一丝威严,然而对着她,他说出口的话却依旧那么轻柔:“交给我吧。”
  啊..这…
  兄长难道还会女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所有妆容仅代表咸南王朝人们的审美,行文仅为剧情服务,作者个人认为世界上所有样貌的女子都是很美的
第18章 簪花宴(上)
  唐瑾一袭青色白鹇官袍,端坐于机杼旁,美得似一幅画。
  他低垂着眉眼,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绣活,细密而卷翘的睫毛垂下,在俊美的颊边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指柔韧修长,于针线间来回反复,游走娴熟。
  姜芙在心里暗想:原来男子刺绣也能如此好看。
  一刻钟后,唐瑾停下手里的活计,将百褶裙递给姜芙:“绉纱乃天然绉缩而成,其表面本就凹凸不平,我便试着用火斗沿着原先的轧纹复烫了一遍,并在损毁严重处补了两支青竹,你看看如何。”
  那织金流云百褶裙的主色调本就是渐变的青色,由上到下,由淡转浓,唯有中间的腰封为浅金色。
  姜芙原本便觉得那金色有些扎眼的华贵,此时被唐瑾别上了两丛青色翠竹,倒与裙摆处的深绿色呼应上了,亦为腰封平添了一丝清雅之意。
  姜芙接过百褶裙,对唐瑾由衷感谢:“多谢阿兄,我十分喜爱。”
  她赞道:“未曾想过阿兄的绣功竟如此了得,让我好生羡慕。”
  唐瑾听言似有些怔愣,尔后自嘲般笑道:“男子精于刺绣一道并非一桩值得骄傲的事,如何能得你羡慕?”
  姜芙听了这话,立时有些不服气。
  在咸南,男子不是习文便是尚武,即便是从农从工从商皆会受到鄙视,更遑论如她兄长这般精通女子之物的“异类”了。
  可世代的变迁与进步,难道不是所有工种共同努力与创造的结果吗?
  姜芙刚想反驳,唐瑾却出声提醒道:“酉时快到了,你且去吧,莫耽误了时辰。”
  可能男子精通刺绣在世人看来就是件十分丢脸的事吧,便是连她的兄长都不愿谈及。
  姜芙心里虽是十足的不赞成,但见到唐瑾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她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她出来时,正巧撞见何清棠在祖母院子里饮茶。
  老夫人今日的精神头很好,瞧见她,慈爱地笑了笑,将她打量了半晌,询问道:“阿芙今儿个格外好看,这是要去哪里呀?”
  姜芙如实答道:“回祖母,郁嘉公主设宴,特邀阿芙今日出席,阿芙此时便是要去赴宴的。”
  老夫人闻言十分欣慰:“如此甚好,我此前还担心你成日囿于深宅,整日里不是忙于学业便是女红的,身边都没个能说体己话的小姐妹。今日倒是正好,趁着宴会,你便去多结识几个朋友,早日将这建安城熟悉起来。”
  姜芙忙声应“是“,正欲告辞,老夫人却又发了话:“郁嘉那孩子我几年前见过,性子好,不拘小节。恰巧棠姐儿也是才来建安不久,你便将她一同带去吧,就说她是忠渝侯府的表小姐、老身的侄孙,公主定不会介意的。”
  老夫人说话时,何清棠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软席上低垂着眉眼,间或撇一撇茶盏里的碎末,一语不发。
  姜芙闻言转过身,将她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一身清丽的缕金挑线月华裙,妆面柔和,头上还特意梳了个繁复雍容的牡丹髻。
  她一瞧便知,这番行头便是她是为了赴宴而专程准备过的。
  姜芙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仍是不显,只答道:“既是祖母的吩咐,阿芙自是要应的。”
  她朝何清棠转身,微笑:“表姐,您既然满身行头都已备齐,也正好省了阿芙等您梳妆打扮的时间。开宴在即,表姐此时便随着阿芙一道出府吧。”
  老夫人听完这番话,将何清棠今日的打扮细细观察了一番,果然皱了皱眉,却又顾及女儿家的面子,到底没好说什么,让姜芙将人带出了府。
  两人走后,老夫人问宝扇:“宝扇啊,你觉得表姑娘如何?”
  宝扇闻言顿了顿,思索片刻后回道:“奴婢认为表姑娘容貌昳丽,心性坚韧,且冰雪聪明。”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连你也觉得她很聪明,是吧?”
  宝扇正欲回答,老夫人却打断道:“无妨,阿芙也不是个傻的。”
  说完她却叹息了一声:“罢了,那孩子也确实可怜。年仅十五恩师和父亲便相继离世,她娘又是个顶不住事的,那两年在青州也必是吃了不少的苦,才养成了如今这副绵里藏针的性子。如此你便多看着点,莫让她暗暗欺了阿芙。”
  宝扇回道: “是。”
  马车上,姜芙倚着车壁闭目养神,何清棠却沉不住气了,出声问她:“清棠可是有何处得罪了阿珺表妹?”
  姜芙眼睛都不想睁开,径自与她打起了机锋:“表姐唤我阿芙便好。至于得罪,我自认从您入府起,便承了祖母的意愿一直对您关照有加,态度甚是恭谨,并不知表姐为何会有此想法。”
  这番话的潜台词便是:你来了,我照顾你是出于祖母的吩咐,并不是自愿热脸贴冷腚,更不会顾及你的身世而畏惧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往下细究便没意思了,何清棠也是个聪明人,当即笑答:“是我想岔了,阿芙妹妹莫怪。”
  马车卡着点抵达了郁嘉公主府。
  姜芙到时,女席几乎坐满了,她与何清棠便挑了两席末位入座。
  酉时一刻,高处传来一声唱颂:“郁嘉公主到。”
  席间霎时间安静下来。
  姜芙抬起头,隔着长长的席位,终在前方高处见到了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郁嘉公主黎兮若,父亲为当世最有权威的男人嘉宁帝,母亲为崔贵妃,上有兄长靖王,下有幼妹郁禾公主,三人俱是一母同胞所出。
  黎兮若虽仅有十六岁,却生了张尖削成熟的美人脸,峨眉敛黛,妙目流波,肌光胜雪,娇腮丽若朝霞,着了一身轻银百蝶穿花云缎裙,清流雅意间仍有雍容贵气流露。
  她入席后,端起案前的一盏梅酒,朝席下众人道:“兮若来晚了,自罚一杯向诸位赔罪。”
  席间众人自是不敢承了这道歉,连连称着不打紧,并端起案上的酒盏一同饮下。
  待清酒入喉,郁嘉公主放下酒盏解释道:“六皇兄与二皇兄本应与本宫一道来的,但今日朝事众多,父皇便留了两人议事,若无意外,他们酉时四刻也该到了。”
  她口中的六兄便是靖王黎今安,而二兄,则是孙昭仪所出的恭王——黎长策。
  言明情况后,郁嘉公主忽又看向席间询问道:“哪位是忠渝侯家的二小姐?”
  姜芙听她点了自己,起身恭敬道:“回殿下,民女便是。”
  郁嘉公主点点头,忽地朝她笑了:“你便是唐老夫人时常念起的阿珺么?这么一瞧,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姜芙点头:“谢殿下谬赞。说起祖母,民女有十五载未能在她跟前尽孝,徒惹老人家挂心,是民女的不是。”
  郁嘉公主听言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出世便流落于维扬,饱经风霜十五年后终得团聚,这本是幸事。要说错也是侯夫人的错,你实是无需自责。”
  嗯…姜芙很想说,她那十五年在姜家过的还挺快活的,并没有“流落”和“饱经风霜”一说。
  她正想含糊过去,郁嘉公主却对她招呼道:“坐那么远做什么,正巧本宫右首的席位还空着,你便坐过来吧,”说完还往她旁边瞧了一眼:“清棠你也一起。”
  姜芙闻言有些诧异:这两人竟还认识?
  郁嘉话音刚落,一旁的太监却提醒道:“殿下,此席往年坐的是尚书令家的两位姑娘,此刻若是被忠渝侯府的姑娘占了,怕是…”
  “钟令妤与钟令姝?”郁嘉挑眉,问太监:“她们二人呢?”
  太监有些尴尬,支吾半晌回道:“钟大姑娘半刻钟前差人过来传话,说马车的轮轱坏了,修好后预计还要一刻钟才能到。”
  郁嘉闻言便不说话了,姜芙能从她的眉目间见到隐隐的怒气。
  沉默良久后,郁嘉开口道:“传话的人都到半刻钟了,她却仍在路上磨蹭。尚书府离公主府也不过短短两刻的路程,若是弃车步行,一早就到了。即使她们二人真是身娇体弱到不良于行,也应在明知今日有宴要赴的情况下提早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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