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照比简容要起得早。
手臂被她枕了一晚上有些麻,但也是说不出的满足。
他再抱了简容一会儿,便抽身出来,进了浴室,出来时,简容已经醒了。
“吵到你了?”蒋照问。
简容一脸迷糊地摇摇头,“也没有,但是你大早上的洗什么澡。”
“昨晚睡的倒是安稳。”蒋照拎着手里的衣服,避开话题。
简容还不清醒,没听明白他话外的意思。
摇摇晃晃地起身,刷牙的时候猛然想起昨晚宁骏给她发的消息,赶忙去看手机,发现他没有回复,才松了口气。
仿佛他发来的消息是下死刑的通知。
从许家回去的路上,简容收到了简纭的电话,她本以为是宁骏找上了简纭,结果简纭是让她回来一趟,简老爷子的情形不太妙。
于是简容和蒋照连忙往老宅赶。
一圈人围在简老爷子的床边,简容就在外头看着,只听见简老爷子说等他去世后,由自己的亲妹妹来履行遗嘱上的内容,必要的话还可以进行调动。
听完这段话简容就出来了,看见简纭在和医生交谈。
“简先生现在虽然一会清醒一会不清醒的,但撑到一周后也不是不可能。”
简纭看着简容,“那婚礼就照旧办。”
她坚信简老爷子能撑到那时候去。
简容看着她欲言又止。
其实不办了也不是不行。
简纭没多理会他,便到床前,嘴里不停低喃:“爸你可要撑住……”
蒋照:“还要上前吗?”
简容摇摇头,出简家之后,想起刚刚瞥见简老爷子瘦骨嶙峋的样子,忍不住和蒋照说话,“我对这个姥爷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在一家很旧的书店里遇见他,然后他认出我来,看我在那干活,问我这些年的情况,我告诉他我过得很苦,他就把我接了回来。”
蒋照耐心倾听,知道她现在要的不是旁人的回应。
“所以我很幸运,以他的身价,出现在那样的一个书店里几乎不可能。”简容回忆当初,“后来是听我母亲说,他那段时间头疼,怎么治都治不好,就找人去寺庙里请老中医,但是老中医说自己医术不行,给了他个地址,让他顺着这个地址去找人。“
简容不住摇头,“但我觉得那个老中医是胡诌的,那个书店老板是会写跌打损伤,但是哪里会治头痛。”
“诶?”她忽地想起,“你是不是也跟我提过那个中医?”
蒋照看了她一眼,“或许吧,之间在那治过一些小伤,还正过骨,我觉得还不错。”
简容点点头,“找机会去感谢下他。”
-
一连几天都在等宁骏的消息。
等到发觉过来自己从早到晚都是想的这件事,简容猛地一拍自己脑袋。
她越焦虑,越容易失去判断,作出错误的决定出来。
离婚礼举办只剩两天的时候,宁骏忽地发消息过来:要不面谈?
简容答应了,但是地点由她来定。
宁骏只在乎要不要得到钱,别的无所谓。
于是简容直接选在了公馆附近的咖啡馆。
多少有些忌惮,还随身带了个保镖。
但她忽然想到一计,给保镖结了工资后让人还是离开,她一人去见宁骏。
她到的时候,宁骏已经点好咖啡,甚至还点了她的,可惜简容不爱喝这个口味的,改为喝水。
看出他手上的表就要小几万,简容猜想他靠着简纭的钱过得不错。
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两年花了这么多,花在哪里。
“都不叫我一声?”宁骏抬头看着她入座。
“叫你什么?”简容有意激怒他,“烂人?禽兽?”
宁骏果然怒了,恨不得用目光掐死他,但顾及自己来着的理由,还是忍下。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吧?”
“要钱是吗?”简容悄悄打开录音。
宁骏不中她的招,不说话。
“赡养我不是你应该的吗?”宁骏义正言辞道。
简容愤恨在心,“我不会去赡养一个伤害我的人,你以为同一个招数可以用两次?如果你找的是简纭或许可以,但是在我这不可能。”
“怎么会是同一个招数。”宁骏一笑。
简容撇开脸。
小时候有人说过,她笑起来的时候和她父亲很像。
宁骏当然有一副很好的皮囊,而且笑起来的时候温蔼和善,哪里看得出是家暴成性的人。
“你是我女儿,在我身边生活了十多年,你既无法抛弃自己的出生,也无法抛弃曾经的自己。”宁骏明目张胆地威胁,“要是让你丈夫知道,还在读书的时候你就和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混入午夜场,还把自己早早就交给了一个男人,他会怎么想?”
简容顿时手脚发凉,恨不得杀了面前人,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装镇定道:“你这话里有一句真话吗?全是编的吧,我完全可以起诉你造谣。”
“我又没准备发给其他人,不过就是给你丈夫,就算是我编的又如何,我是你亲生父亲,我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吧。”
“但是我早和他说过,在你是我父亲之前,你还是个酒鬼、赌鬼、只配活在垃圾堆里的人。”简容毫不退让。
“可他是个企业家,不能容忍自己的伴侣有污点。”宁骏胸有成竹,所以不太在意简容那些话,“你觉得呢?”
简容叹了口气,“要多少?”
比起让蒋照知道她的过往,她更害怕他被牵扯进自己的过往里。
宁骏比了个“五”。
简容瞥了眼,“五十?”
“没想到你还能苦中作乐。”宁骏笑笑,“你只有一天的思考时间,婚宴上有我认识的人,随时可以找机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丈夫。”
他不多做停留,讲完这些话后便离开。
简容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
她没有那么多钱可以给宁骏,也不打算妥协。
可她也不想和蒋照坦白,不想、也不敢让蒋照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第二十八章
28
简容当即决定, 去找祁楠。
不过她今晚有事要忙,要找她也只能等到明天。
宁骏的意思也是,明天要回复他答案。
她很了解她这个父亲,地痞流氓一个, 没什么在乎的, 想去威胁他也不可能。
或许这也是年少时简纭被他吸引的地方, 受尽束缚之人自以为逃出了牢笼, 殊不知外头险象环生,人心易变,哪里有牢笼坚固。
其实要是简容,更想待在这个牢笼里,至少不愁吃穿。
回到家, Eric来门口迎接,注意到她身上有勒痕,简容便知道蒋照回来了, 但环顾四周,不见人影。
Eric朝厨房里跑去, 简容就瞥了一眼, 瞧见道宽挺的背影立在那儿。
她凑近过去,发现蒋照似乎在煲一道汤。
往常这时候阿姨都会将饭菜准备好,今天桌上空空,很显然是蒋照亲自下厨。
“在做什么?”简容问。
“一些家常菜。”蒋照道,“虽然平常,但是从小我外婆手把手教我做,味道应该还不错。”
“你外婆?”
“嗯, 我被我外婆养大的,但是前几年她去世了。”
蒋照口吻云淡风轻, “寿终正寝,挺好。”
简容只剩下沉默,帮着他将剩下的菜做完。
说来好笑,小时候宁骏对她不上心,但她今天去邻居家,后天去亲戚家,偶尔还在朋友家蹭蹭,做饭这些倒不是很通,只会一些寻常建议的菜。
两人将菜端到餐桌上去,简容拿起筷子尝了尝,的确比一般的家常菜好吃。
“我读本科那几年,因为要忙校外的事,就在外面租了间房子,每天都是自己做饭,给Eric做饭,现在想起来,还挺怀念那段时光。”蒋照笑笑,“可惜Eric不领情,宁愿吃狗粮也不愿意吃我煮的。”
“有些狗粮里会掺诱食剂,可能是这个原因。”简容又夹了块蒋照做的牛肉,“上次我给他煮了个鸡胸肉,她是吃的。”
她难得吃得这么香,下午见过宁骏后的坏心情也被扫去了一半。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事吗?”简容奇怪他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做饭。
“没有,恰好会议散得早。”蒋照脸色如常,他问,“那套旗袍你改好了吗?”
“改好了,在简纭那里,我回去试过了,尺寸没问题。”
是蒋照上次送她的那件旗袍,总觉得只穿一次未免有些可惜,况且多少有些纪念意义,简容便叫裁缝改了尺码,当作敬酒服,而蒋照的,就是她送的那套西装。
“其实之后我又去订做了一件,明天就有人会送过来。“
简容想想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那我第二天晚宴穿这件。”
-
这场婚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的都是十分熟识的人,稍微关系远点的,都没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原因有两个,一是办得匆忙,要是什么人都请,传出去容易伤脸面,二是办给简老爷子看,规模大了,反倒喧宾夺“主”。
所以简容只找了一个伴娘,就是祁楠,而蒋照那边也就是许孝言。
简容过来,祁楠特地换上伴娘服给她看看。
“跟我那件主婚纱也很搭。”简容点头称赞。
“不过我知道你专程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看我。”祁楠过一会儿将衣服换了下来,“是太紧张了,让我开导开导?”
“宁骏来找我了。”简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再容不下其他。
“你……”祁楠知趣地没将“爸”那个字讲出来。
简容直接点头。
“他找你干什么?”祁楠也听她讲过上次订婚前的事情,“要钱?”
“是。”简容将录音调出来,“你先听一下。”
那天的话原封不动地播了一遍。
祁楠怒上眉梢,“要是我,当初就把他打一顿了,大不了一起拘留,看他还怎么办。”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简容苦笑,“但前提是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可以结婚当天代替我。”
那天她却是想激怒宁骏,让他对自己出手,但想了想,还是没这样干。
祁楠叹了口气,“你有对策吗?”
她想简容没忘掉蒋照的话,宁骏连机会都不曾有,两人直接面对面说通了。也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容缓缓摇头。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告诉蒋照。”祁楠循循善诱,“你想啊,反正他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告诉蒋照又有什么关系。”
“这条思路我也想过,但是我总觉得告诉他不合适。”简容也没明说。
“是因为方煦吗?”祁楠试探着问。
“嗯。”
“不是你想一下,谁还没个前女友似的。”祁楠道,“总不会蒋照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处男,也能理解吧。”
简容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我就比他小两岁,怎么不可能?”
虽然在她心中也是不可能性比较高,但已决定将这条路堵死,无论说什么都是否认。
“要不这样。”祁楠觉得简容再想不起来方煦和蒋照之间的联系,整个世界都要完蛋,“你就说当初方煦在ktv里卖酒比较可怜,就再帮他找了个兼职,结果他视你为恩人,赖着不走了。“
“先不说他就卖了两天酒,再者他假装是我堂弟,让我的零花钱不翼而飞,还是我比较可怜吧。”简容不愿意说假话。
“……都这么久了的事情你还记得一清二楚。”祁楠怔愣,“那你就直接说实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不记得了呢。”
“我怎么会不记得。”简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祁楠顿时警铃大作,忽觉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那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她连忙给简容递去纸,拍着她的背。
简容直接趴在她肩上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祁楠觉得这事要让蒋照知道,趁着简容将脸埋在她肩上,她发消息过去,然后紧紧抱住简容,“既然他是要钱,我手头上五百万还是有的,你要的话我就先借你。”
“我不想向他妥协。”简容无比坚定,“开头容易收尾难,有这一次就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不是妥协,只是缓兵之计。”祁楠知道她纠结的点在哪,“他故意在你婚礼前两天威胁你,就是知道两天内你要忙婚礼的事,还要去找律师咨询,肯定来不及。”
“大不了我们先用这五百万拖几天,之后再找他算账。”
简容擦干净眼泪,平静下来思考她的说法。
“但我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和蒋照说开,像他这么成功的人,应该也忍受不了自己成为别人威胁的条件。”
简容寻思,“我回去好好想想。”
从祁楠这离开,回到家里,因为晚上要入住婚礼举办的酒店,简容要收拾一下东西。
她将手机放在客厅,让自己暂且在一个无需思虑的环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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