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只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形式,而自我保护是人类的下意识行为。”
简容只觉得蒋照是在为自己开脱,“但当保护自己时伤到了别人,你还会心安理得吗?”
“所以我很不安。”对于简容忽然起来的询问,蒋照心底隐隐有了肯定的答案。
“我如果说我害怕,我不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懦夫?”
蒋照垂着眸子,眸底全是简容。
“会。”
简容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简容的心跳得很快,她目光紧紧盯着蒋照的神情,对于他下一步做出来的表情又期待又恐惧。
可蒋照撇开了头,轻叹一声,神色恢复成往日自如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说,简容也什么都没问,两人就僵持在这。
房间里安静到连细微的时针声都仿佛在耳畔回荡。
终于蒋照开口说话了,“要不要先吃个早餐?”
之前简容就因为焦虑,压力大而肠胃不好,本以为出来能让她放松点,没想到她这几天里反倒心情更不舒畅,蒋照担心这样下去她会胃疼。
简容:“不想吃。”
她的确没胃口,还觉得有些困了。
“我想继续睡觉。”
“先吃点再睡。”蒋照道,“吃个面包也行。”
简容虽然心情复杂,但也没有明显的自虐倾向,她听完蒋照的话,便吃了两口昨天买回来的面包,然后回到卧室,重新躺回床。
蒋照没有睡意,却还是与她一同躺着。
两人今日的安排本就只有一项,就是晚上去看极光,白天养精蓄锐一下也好。
简容看着蒋照的侧脸,心底有些发麻,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蒋照究竟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
既然他活着,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这么多年。
她惊奇于自己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庆幸,而全部都是愤怒。
十年可以让她与方煦释怀,也可以让她喜欢上蒋照,但她唯独不能接受蒋照就是方煦。
偏偏简容更不能接受,蒋照再一次离开自己。
他瞒自己瞒了这么久,必然有他的苦衷,简容不清楚将他的苦衷剥开,会面临怎么样的代价。
她眼角浸着泪,一只手碰上蒋照的脸庞,将他的脸转过来,随后自己低头吻上他。
蒋照一瞬惊愕,随后迎合上这个吻,托住了简容的脑袋。
-
出发前查了指数,今晚能看到极光的概率很大,且观测的最佳地点离他们酒店的位置,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
顾及凌晨才能回来,蒋照顺手拿了条厚实的毛毯,免得简容在车上困了。
旅行社给他们配备了一个司机,一个向导,还有一个摄影师,幸亏这三人英语都还不错,不然还得配备一个翻译。
天色越来越深,原本扒着简容腿看窗外的Eric也就没有了兴趣,Eric勉强转了个身,想钻到蒋照腿下,蒋照不让,拍了拍身侧,让她上座位。
Eric最后还是听话地坐在了两人之间,简容头有点晕,便把脑袋靠在了Eric身上。
意识到Eric是多年前自己送蒋照的那条狗之后,简容便对Eric有种天然的亲近。
至于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送蒋照一条狗,简容忘了。
这不怪她,谁会记得自己十几年前做的一件小事。
她和蒋照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办法在十几年后,回忆十几年前的相识相知。
Eric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是之前所没有的,简容深吸一口,睁开眼问蒋照:“你给她喷香水了?”
蒋照:“没有,可能是在酒店哪里蹭到的吧。”
简容仔细闻了闻,确实是房间里香薰的味道,大概率是Eric捣了什么乱,把东西弄到了自己身上。
可她警觉地抬起头来,“你身上怎么也有?”
她记得,蒋照出发前还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她把香薰打翻了,我去捡的。”蒋照解释道,语气中带着无奈,让简容觉得自己想多了,
车开了快两个小时,驶入密林当中,又逐渐到了到了处被树林围绕的湖泊。
向导说了句“get out”,简容便牵着Eric下车,蒋照从另一侧绕到她这边来。
天边万里无云,无论天上地下都是开阔无比。
“向导说极光应该马上就要来了。”蒋照在简容耳旁道。
“那我们是去走走,还是原地等待?”
“走会儿吧。”蒋照拿过她手上Eric的牵引绳,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
Eric在车上憋久了,一到空地上就想撒欢,但周围不只有他们,蒋照自始至终都只能死死拽着绳子。
他们来得正巧,下车后不到十分钟,天边便开始浮现出一道白影,简容盯着那条飘带似的云看,悄然间极光已经来临,转变为绿色。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然景象,心情莫名地被调动起来,兴奋地抓住蒋照的胳膊。
看她高兴,蒋照也不觉神情轻松了起来。
极光逐渐变强,漫天的光芒飞舞着,群星在其中闪烁。
再多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身后的相机,记录下极光下的两人。
简容仰着脖子看天空的时候,蒋照蹲下身来,摸了摸Eric的头,在她面前比了个手势,随后便将绳子松了,Eric朝车的方向奔过去。
“车上是不是有小马扎?我想坐会儿。”简容撑着腰,有些累了。
蒋照不住地往车那边瞟,“那你在这儿,我去拿。”
“我和你一起去吧。”
简容执意要求,蒋照想了想,牵过她的手,两人朝车走去。
“简容,我把围巾落座位上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
蒋照鲜少开口让人帮忙,简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钻进车内,去将他的围巾拿了出来。
就在她弯腰从车里撤出时,忽地闻到一缕浓郁的花香,她一转头,入目是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一双修长瓷白的手抓着花束。
简容抬起眸,直接撞上蒋照略显紧张却又深挚的目光,她这才注意到,蒋照今日穿了一身白,长款白色大衣将整个人衬得笔挺又高傲冷漠,唯独怀里搂着的花揭露了他的情感。
简容睁大了眼,下一秒将蒋照将花更往怀中松了松,一直背在后面的另一只手伸在了简容面前,他单手打开婚戒盒子,拿出里面的钻戒。
“从相识,再相知,到相爱,最后一步才是求婚。”蒋照缓缓道,“可我以为,我们不是乱了套,只是达成了一开始便预定好的结局。”
简容听着他的话,心底有些发麻。
那颗钻戒在蒋照的手中,隐约闪着碎光,像简容的情绪一样,忽明忽灭。
听到蒋照说这些话,她理应很高兴。
彼此心知肚明,走错一步,两人便会彻底错过。
蒋照看简容面上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惊喜,却也是意料之中。
他在赌,赌简容的态度。
“那场婚礼办得很匆忙,也处处都是遗憾,所以我想在明年冬天,再办一场婚礼送给你。”蒋照说着,用指尖将那枚戒指拿起,“简容,你愿意吗?”
他直接问出这个问题,简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答应,甚至犹豫的时间要比自己想的短很多。
“我愿意。”
她话一落,蒋照便笑了,牵起她的左手,将戒指推入她的指根。
这枚戒指相较于之前,要更加精巧,更适合日常带。
简容一下便觉得指上沉重不少,她抬眼朝蒋照看去,唇边挤出个笑来,上前在蒋照脸上亲了一口。
刹那间,漫天极光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遍布整个天空。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光亮。
简容注意到蒋照的鼻尖红了,分不清是因为在冷风中沾了太久,还是酸涩使然,但她清楚,她不是被风迷了眼,只是难过与兴奋交杂在一起。
-
向导说他们很幸运,碰上了极光大爆发,还看见了好几种极光的颜色
简容将每一张照片都珍藏起来,其中有一张,两人的面容和衣服细节都被模糊,只剩下轮廓,而头顶极光闪耀。
简容将这一张设为了屏保。
蒋照这几天以来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对于简容的异常在求婚之前才发觉,便更加惶恐不安起来。
现在简容给他打了剂强心针,让他知道,简容不会离开他,至少现在不会。
可他不知道,简容只是在给他留时间。
一回国,简容便安排时间打算去安和寺一趟。
出门前,她和蒋照吻别,告诉他自己去找祁楠。
在她眼里,蒋照不会干涉她,会尊重她的自由,所以她想蒋照并不会多想,即便想了,也会克制着自己。
只是简容恋爱经历太少,不知道人对于越在乎的,越容易失去理智。
蒋照会去和祁楠打听简容的行踪,祁楠帮简容瞒了下去,然后反手就将两人的通话记录发给她。
简容在出租车上听着通话录音,拨弄着指上的戒指。
她想自己不过是把蒋照想得太好了,人无完人,不可能没有私欲。
她给祁楠发道:最近我们闹了点矛盾,他可能比较敏感。
【祁楠】:什么矛盾?
祁楠反问,强迫简容来思考,于是她忽地反应过来,祁楠是不是将蒋照认出来了?
简容回复:小矛盾。
她顿住了打字的手,还是没问下去。
她和蒋照的事,局限在两人之间就好。
今天是工作日,安和寺的人不多,简容下车时,周围空荡荡的,去买票也没排队。
她一贯的观念是求神不如求己,况且她心不诚,不敢拜,于是直接去到后院,看能不能碰到熟人。
简容一边看着壁画,一边关注从禅房里出来的人。
就在她困倦之时,那日简老爷子葬礼上来过的小和尚端着饭碗过来,简容赶忙追上去。
她喊了两声“师父”,小和尚转过身来,向她行了个礼,大约是将简容认了出来。
“这是准备去吃午饭?”简容微笑着问。
小和尚点点头。
不好再打扰人家,简容单刀直入,“不知道你们主持今日在不在?我想和她见一面。”
她没有和人打听过蒋母的行踪,对于能否见到人也并没有执念,只是看看有没有缘分和机会。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和蒋照之间本质上没有改变,不应该有什么东西来影响两人的感情。
可她又做不到毫无芥蒂,便还是想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一切。
小和尚闻言掏出了手机,“我问问。”
简容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终于等小和尚打完字,抬起头对着简容道:“你跟我来吧。”
简容闻声跟上。
“吃过午饭没有?”小和尚问她。
“没有。”简容老实回答。
“那正好尝尝我们这里的斋饭吧。”小和尚露出一些骄傲来,“要不是我领着你,估摸着还要排队呢,之前还有外地人驱车十几个小时过来,就为了在我们这里吃上一顿。”
简容笑道:“那我一定好好品尝下。”
“不过你也别报太大期待,一切都是缘分,吃饭也是种修行,你悟出来了便有,没悟出来便没有。”
小和尚说着,餐厅便到了,他让简容在院子里坐着,等他一会儿。
这大概是寺内人员专门的用餐地,没有外人进来,还算清净。
简容虽然一看就格格不入,却也没人在意。
没过多久,小和尚就端着饭菜来了,和她道:“你先吃,我去叫师父过来。”
简容安静地坐着,慢慢地吃着斋饭。
闻到一整忽如其来的檀香,她似有感应地抬起头来,便看到那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庞。
方家人皆是五官深邃,蒋母也不例外。
简容刚站起身,就被蒋母拍拍肩,示意她坐下。
“是家里有忧心事?”蒋母语气温和,身上有股悲天悯人的气质,简容总算知道蒋照平日那副恬淡寡欲的样子是从哪学来的。
“简家倒是没有,之前遇着些事,却也解决了。”
她吞吞吐吐地道:“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蒋母叹息一声,耐心地询问:“是什么事?”
“和蒋照,又或是方煦有关。”
她话刚落,蒋母便道:“你自可以自己去问他。”
蒋母没有排斥自己和蒋照的关系,简容便觉得还有机会。
“我问过,可他避而不答。”
蒋母摇摇头,“不用着急,等你两人心境适合了,也就自然说开了。”
简容清楚蒋母这么大把年纪了,对于他们这些事可能放都没放在眼里,可简容她现在就在困境当中,走的每一步都是当下最困难的一步。
“或许。”她知道强求不得,所以没有求着蒋母给出答案。
将桌子收拾好之后,她便从安和寺离开。
她沿着江边散步,导师忽然打来电话,提起一个项目。
“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急,但我估摸着时间是年前,早的话就十一月份,晚的话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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