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纸笔,稍稍练习图案,随即便在剑鞘表面绘制起来。
墨色在深绿剑鞘上形成纹路,待纹路成形,姬九珏挥去墨汁,用灵气留住最终的图案。
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花枝缠绕,落在剑鞘右侧上方的那朵绿海棠,正灼灼盛放。
焱凰剑身轻轻震动。
明显对这个花朵图案很是不满。
姬九珏哪里管它满不满意,收好纸笔,便将焱凰剑重新丢回储物袋里。
前方的热闹结束。
聚拢的人群没热闹可看,又重新散开。一部分没有得到望月剑,便立即在剑冢里寻剑,另一部分则四下找寻想要结识的人物。
因着方才罗遥的满嘴瞎话,众人并不相信,但对姬九珏的好奇依然不减,想要上前与之攀谈。
好在狗子很靠谱,带着泪眼盈盈的柳芊芊及时横冲直撞过来,以极其强势的呜汪姿态霸占主人身边的最近位置。
柳芊芊粉面桃腮,掀起的睫毛缀着泪珠,模样好不可怜。她抬起宽袖,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
江停落在她身后,沉着脸远远走来。
后面还跟着望月宗的陆灵。
要不是剑冢三日后关闭,寻剑耽搁不得,罗遥恨不得看完整场八卦大戏。
他羡慕地觑向姬九珏。
正要离开,不知想到什么,罗遥突然驻足,嘿嘿笑着过去与姬师弟低声说了几句话。
最终,双方友好达成交易。
两面视音镜便落于姬九珏手中。
他记起顾棠所说的“修罗场”、“扯头花”,重新退至后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随即将一缕灵气送入主镜,神态自然地对准眼前的三人一狗。
视音镜里的画面与声音可以保存三日。
前方三人再度争执起来。
主要是江停与柳芊芊两人争吵。
隔得不远,声音清晰。
姬九珏大致听明白。
无非就是江停得了望月宗的镇宗之剑,揽下照拂望月宗的责任。陆灵借此提议与他定下婚约,柳芊芊方才过去时,刚好听到这些。
当即情绪爆发。
姬九珏只觉无聊,有些不明白顾棠为何爱看这些?
不理解归不理解。
他依旧稍稍向下扣着视音镜,调整角度,将所有画面与声音都记录下来。
录到最后,江停眉眼间尽是疲倦,不想与柳芊芊再起争执,他撇开脸道:“柳师妹,之前的事,还是忘了罢。”
柳芊芊哭得眼睛通红。
姬九珏撑着脸,昏昏欲睡。
他索性将焱凰剑的剑灵揪出来,巴掌大小的金毛肥啾收拢炸开的羽毛,不得不用毛绒绒的身体顶住视音镜。
小肥啾全程用惊恐的眼神看他。
姬九珏旁若无人地修炼。
近些时日吸收魔气甚多,现下得到焱凰剑,恰好能够辅修神之一脉。
待前方声音消弭,顶着视音镜的小肥啾用绿豆眼瞧向阖目修炼的主人,想起他的交代,小心翼翼抬起一只细细的脚爪,踩上姬九珏的衣角。
姬九珏掀眸看去。
小肥啾毛绒绒的身体一抖,立马挪回脚爪。
少年瞄向前方各自分散坐下的三人,拿起视音镜,徐徐道:“给你看的。”
稍稍停顿,他又轻缓道:“给姐姐看的。”
“给顾棠姐姐看的。”
小肥啾更惊恐了。
它瞪着绿豆眼,仿佛不认识他般。
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揣好视音镜,姬九珏取出焱凰剑,吸收里面的金焰。
金毛小肥啾负责给他放风。
前方的江停背对柳芊芊与陆灵,几乎心力交瘁。现下他根本无心感情,一手握住那柄银蓝色的望月剑,又想到姬九珏那柄来历不明的灵剑,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
明明是自己的宝贝,却替他人做了嫁衣。
那柄灵剑,为何偏偏选择姬师弟?
深绿的剑鞘分明是他的宝贝所化。
难道是看不上他的资质?
亦或是他进入望月剑考验,生生错过了这等机缘?
江停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最终,他扭头,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姬九珏的位置。
漆黑的夜色中,那抹金焰尤为耀眼。
江停并非第一次见到这金焰,他倏忽想起石盘中升腾的浓烈金焰,眉头一凝。
随即,江停又像是想通了什么般,缓缓松开微蹙的长眉。
姬师弟的金焰,应当是与这拥有金焰的灵剑有缘。
本就是对方的机缘。
并非他的错过。
如此一想,江停心里反复纠结的异样终于消散,压着自己无法喘息的大石也悄无声息地被挪去。
待姬九珏修炼结束,他起身走过去,与对方交流修炼一道。
*
主视音镜的画面与声音,只能反馈到副视音镜记录下来,暂时保存。
于是,顾棠抱着崽崽特地留给她的副视音镜,观摩一场大戏,吃瓜吃到乐不可支。
这才哪到哪?
薛定谔的婚约罢了。
日后江停还有被人救下性命,将女儿托付给他的狗血戏码呢。
望月宗宗主的残魂居于望月剑中,因为时常出来教导江停剑法,柳芊芊甚至还吃过对方的醋。
不过待柳芊芊日后在仙界寻到亲人,到时候会拥有一份真正的婚约,其未婚夫一度是江停的劲敌。
当然,也是江停成就仙王的踏脚石。
姬九珏听她一边3D立体环绕笑声,一边又慨叹唏嘘。
只是画面到最后,笑声与叹气声尽皆消失。
紧接着,是激动尖叫的碎碎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给个机会,我要亲死这个崽!】
【撒娇小甜崽迟早是要被姐姐亲死的。】
【再喊名字亲死崽警告!】
【啾咪啾咪啾咪啾咪!】
顾棠忍不住跟小甜崽贴贴。
呜呜呜她们崽崽太甜了。
她不在,都惦记她喜欢看这种抓马桥段,特地跟人借视音镜,给她录播回放。
不仅如此,录播的最后,还专门说是给她看的。
又坏又甜的崽子!
这谁顶得住?
叠再多的甲,那也得破防啊!
顾棠再度血槽空了,她伸出两根手指,怼着屏幕,呜呜地贴在崽崽的腰上,做出拥抱的姿势。
崽崽摸向被触碰到的位置。
他颊边抿出笑涡:“姐姐抱我。”
“抱你抱你抱你!!”
顾棠感觉自己都要流鼻血了。
吸崽失去神智.jpg
要不是还有点残存的理智,她都要将脸蹭上屏幕,跟崽崽贴贴蹭蹭脸了。
也因为崽崽最近变身超级撒娇小甜崽,顾棠上线的时间越发多了起来,一有空就去吸美貌崽子。
遇到开心或是不开心的事,偶尔还会跟崽崽分享。
崽崽还会针对性地提出建议。
不管先前情绪如何,最后都会因为崽崽变得很开心。
简直就是完美崽崽!
从剑冢关闭,一路到回伏羲宗,顾棠知道崽崽暂时安全,加上最近准备省级比赛,上线的时间又开始变少。
罗遥回来的一路都闷闷不乐。
他当时卡着时间点出来,就为了吃上视音镜里留存的瓜,谁知道姬师弟不擅操作,竟然误删了!
误!删!了!
这一路,罗遥瞧向姬师弟的表情都格外幽怨。
姬九珏坦然无比。
缩在焱凰剑里的小肥啾用两只短短的翅膀遮住绿豆眼,简直没眼看。
除了赵影,所有弟子都安然回宗。
将任务牌交付给管事殿,领了奖励之后,同门之间纷纷道别,相继离去。
宗门内还有半数弟子未归,曜日山都冷清了不少。姬九珏回到原来的住处,用灵气清理院落和屋子,最后换了身衣裳,用焱凰剑修炼。
金毛小肥啾不敢掀动翅膀打扰主人,只能迈着小脚爪,踩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来来回回,小小的绿豆眼对每一处都闪烁着好奇。
顾棠上线时,就看到一只在屋里乱跑的金毛小肥啾。
她突然想起那张穿过屏幕摸猫的表情包,火速盯准目标,一手摁住那只肥啾。
“啾啾啾啾啾!”
小肥啾突然被无形的手摁住,懵逼一瞬,随即缩在原地,惊恐地发出啾啾声。
除了那夜唤它出来顶着视音镜,姬九珏一直让剑灵待在剑里,所以顾棠没有见过金色肥啾,只以为是误闯进屋的灵鸟。
这急切的求救声,以及混杂在耳边的笑声,让姬九珏微弯唇角。
“姐姐,它是剑灵。”
“小鸟,不必惧怕,这是我姐姐。”
相互介绍后,金毛肥啾停止了急切呼救,虽然还是看不见人影,但也没有之前那般害怕了。
兴许是知道对方不会伤害它,金毛肥啾甚至还收敛炸开的羽毛,啪叽仰倒在地板上,摊开腹部柔软的绒毛。
一副无法挣脱,便开始享受的模样。
顾棠:?
这萌宠是那柄焱凰剑的剑灵?
是打算萌死对手吗?
顾棠已经上手摸毛:“剑灵?小鸟?崽崽没有给它取名字吗?”
姬九珏:?
小鸟这个名字还不够吗?
“姐姐也没有给我取过名字。”
顾棠:“崽崽有名字。”
姬九珏睇它一眼,随口道:“金毛。”
顾棠:“……”
行吧。
听着有点像狗的名字,但比小鸟这个名字讲究。
金毛肥啾像是突然知道谁才是食物链顶端,它迈着细小的脚爪,一路往姬九珏身边绕圈,最后落在深绿剑鞘旁,掀起一边翅膀,搭在那朵绿海棠上,冲着半空啾啾啾地乱叫。
它不喜欢这朵花。
它要凤凰图案。
姬九珏低眸,似笑非笑。
这意识生出没几天的鸟,竟然还会告状?
顾棠不知道它在讲什么,只看到对方掀翅膀指着剑鞘,她放大剑鞘的范围,挪动手指过去。
待看清楚剑鞘右侧那朵清晰的花朵后,顾棠突然迟疑,她辨认一番后,脸色莫名其妙又开始红了。
她家前院和后花园都种了各色海棠,海棠花的模样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她轻轻敲字:“海棠花?”
崽崽笑着应了声:“好看吗?”
“顾棠姐姐?”
顾棠一时不知道他在说哪个好看。
带着一点羞赧,戳他:“坏崽!”
又一手戳那只肥啾:“坏鸟!”
啊啊啊啊啊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剑灵!
坏崽故意弄的海棠花。
坏鸟故意带她去看。
可恶!
她该死的喜欢!
金毛肥啾突然被戳,绿豆眼里闪过迷惑,继续拍着翅膀,示意顾棠换掉它不喜欢的图案。
“好了好了,我都看到了。崽,快把你这只坏鸟收回去。”
姬九珏低眸望着那只鸟,唇角浮起浅笑,将还在为自己争取的肥啾强行丢进焱凰剑里。
顾棠绕着那只刻下海棠花的剑鞘转了好几圈,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家有崽崽初长成。】
【终于知道给阿妈……不是,姐姐尽孝道了。】
【连剑鞘都要雕刻海棠花,崽离不开我!】
姬九珏不知道她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谁家的姐姐,会想着抱他亲他?
谁家的姐姐,会听到喜欢就跑?
少年托着脸,上翘的凤眼幽暗深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阖眸,微微一笑。
*
万魔谷近一两年来魔气异常,连番惊动了各宗门与世家的老祖。
伏羲宗的三位散仙,也在前几日破关而出。
江皓大限已到,江停回宗后,只来得及见自己师父一面,对方便前往万魔谷边防线,拼尽全力,与魔族一位散仙境界的大魔同归于尽。
知晓散仙出关,身在万魔谷的秦穹匆忙赶回宗门,与另外两位散仙碰了面。
“晚辈秦穹,拜见两位前辈。”
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院中对弈,闻声没有说话。
秦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便退至一旁,等待棋局结束。
最终,右边富态的老者抚须笑眯眯道:“胜我半子,傅师兄这棋艺又精进了。”
左边清瘦的黑衣老者微微一笑:“是师弟你懈怠了。”
黑衣老者偏头看去:“一宗之主,有何事来?”
秦穹恭敬行了大礼:“晚辈前来,是为一件重要之事。晚辈斗胆冒昧问一问,不知二位前辈,近两年来可有收徒?”
两位老者皆皱起眉头。
秦穹知晓他们不愿旁人询问私事,只得硬着头皮道:“宗门内出现一位拿着傅前辈的收徒阵法,说是傅前辈的弟子……”
还未说完,二人之间的棋盘以及矮桌,就被黑衣老者一掌拍碎。
“堂堂一宗之主,竟被黄口小儿迷惑!老夫一生阵法之道眼见断绝,又何来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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