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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总是只知道向自然索取，残忍地毫无理由地伤害我和我的孩子”，像是想到某件痛苦往事，毒藤女身旁的藤蔓都开始愤怒的挥舞起来，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我讨厌人类，但我也无法否认内心深处对人类的亲近，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植物和人类真正和平共生就好了。”
毒藤女定定盯着苏西，眼神柔软到能掐出水来。
“然后你出现了。”
“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唯一认可的同类。”
天啊，苏西快被这沉重的情感寄托压倒喘不过气来了。
她本能地望向四周，寻找能将自己从窒息感中解救出来的办法。
“话说，你让藤蔓这么攀附在墙壁上，会不会损害墙体结构？”
苏西在心里尖叫自己这次转移话题的手段太过拙劣，自我埋怨着，又想起毒藤女能感受到她的内心情绪，愈发郁闷了。
而毒藤女善解人意地配合她的逃避行为，除了执意请她吃水果外。
胃囊习惯了酸涩干瘪，太久不曾被甜蜜充盈。
她捂着饱胀的肚子，坚定地拒绝毒藤女再三递过来的香蕉。小藤蔓在盘着她手臂安分许久后，终于还是像条撒欢的小狗开始在四周游走，欢快地甩着尖尖。
看见精神十足的小藤蔓，苏西突然想到个问题：
“它有毒吗？”
毒藤女摇头。
“它会长出大嘴花吗？长满牙齿，超凶的那种？”
毒藤女再次摇头，看见苏西面上没什么多余反应，而小藤蔓已经蔫蔫地垂着尖端，一副很失落的模样，又及时改口：
“我可以试试催生，也许会有变化。”
小藤蔓瞬间支棱起来，贴着毒藤女手腕蹭了蹭，乖巧地躺在她手心里，时不时勾一勾尖梢像是在期待自己接下来的大变样。
然而等了一会，毫无反应。
“不行，我无法诱变你体内的细胞，它们的基因结构太稳定了，简直像被固定在那个形态一样。”
毒藤女沉默了一下。
苏西以为她会因为不能控制自己的藤蔓而认为自己不属于她的孩子，从而放弃对自己的执念。
谁知下一秒，毒藤女以更加炙热的眼神追逐她，声音里满是激动喜悦：
“太奇妙了，你身上简直全是惊喜，你……”
苏西放弃挣扎了。
――――
今日白天是在毒藤女的纠缠中度过的。
苏西实在不清楚她在尝试催生小藤蔓过程中发现了什么，总之那股承担了代表毒藤女身为人类的过去的执念越发深重，压得苏西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每次即将突破苏西所能承受的限度时，能听到苏西心声的毒藤女又会敏锐收敛自己跨过安全线的行为，继续做些让苏西不太习惯又不至于产生强烈抗拒的事。
苏西觉得自己像在被PUA。
好在毒藤女对苏西的爱是真实的，在苏西明确表示反感后，便保证不会随便打扰苏西的生活。
但这也正是最让苏西头疼的点。
正因为她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爱是真实的，苏西又明确知道自己总会有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天，而那一天随时会到来。
她终是无法回应那份深沉的爱意。
所以她才一直避免与这个世界的人物产生太过密切的联系。
这让苏西很苦恼。
就像装满水的瓶子总爱倾倒，苏西遇到这种事总会下意识逃避。
她离开被毒藤女临别前塞满各种水果的房子，提早来到冰山俱乐部，遇到了最近有些神出鬼没的领班。
领班照例咬着烟，手里拿着一部脱离时代的老式手机，微微抬头和苏西打了个招呼。
苏西带着轻快的笑，热情地打着招呼，和领班聊了几句哥谭的天气，又从天气谈到季节，从冬天聊到圣诞。
“是我刻板印象了，我居然以为哥谭不会过圣诞”，苏西感叹道。
“为什么不呢？哥谭也有上帝和救世主，而且是哥谭特有的。”
苏西开了个玩笑：“长有蝙蝠翅膀和两只尖耳朵的那种？”
“呵”，领班笑了一下，给苏西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是一张尚在襁褓的婴儿照片，“这是我的弥赛亚。”
弥赛亚，意为救世主。
“这是你女儿？我本来听说她和我差不多大了。”
“如果她还在的话”，领班淡淡回了一句。
苏西怔了一下，为自己戳到他人伤疤道歉，而领班只是将平静到淡漠的目光投向远处，用分辨不出什么情感色彩的低沉烟嗓说：
“你无需为此道歉，这是我犯下的错。如果有办法能换回她，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第15章
领班今天又离开的很早。
他最近像是在忙些什么，总是来去匆匆。
苏西无意探究。
在毒藤女对她发表了一番真挚倾诉后，她实在无力再去触碰又一个人的背后人生。
她是擅长交际，无论对方身份高低、性情善恶，她总是能跨越横隔在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亲昵又真诚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她认为自己应当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
而在这之后，她又有一张讨人欢喜的笑脸和惯会说些花言巧语的好舌头，她会仔细端详着对方的细微变化，往真挚直白的个人意见里添入对方偏好的、需要的、想要听到的东西。当对方为她恰到好处、合乎心意的坦率发言哄得全身舒坦，甚至要交付几分适逢知己的欣赏时，很少会再花费心思去注意、观察、了解她。
就像遇见冲人袒露肚皮的猫咪，谁在愉快撸猫的时候还会去思考这只猫是否是观察了许久才选定自己为目标对象。
于是两厢欢喜，对方得到了被认同的愉悦，她拿到了好感度，又避免了更深一步的碰撞，将所有的人际往来都控制在蜻蜓点水的程度。
如果不是毒藤女突如其来的母爱泛滥，苏西本应该只是在这异世界陌生溪流里趟上一番，连衣角也不曾打湿地轻飘飘离去。
她如往常一般结束一夜的工作，将收到的小费全数揣进口袋后准备离开。周围的同事像是有些意见，但在昨夜瘦男人无声无息消失后，他们收敛了许多。
苏西依旧是步行回去。
那间所谓的韦恩集团廉租房位于与钻石区相邻的老城区，走大路过去大概要几十分钟，走小路能缩短一半时间，途中还能路过韦恩塔和原著中作为神谕基地的钟塔。
之前有好心人告诫过苏西要避开老城区。
虽然哥谭的执法部门GCPD就在老城区，但明显混乱至此的哥谭很少有人将GCPD放在眼里，民众都不相信他们，认为这里是那些挑衅官方和黑暗骑士的肆无忌惮疯子们的高度出没地。
事实也确实如此，甚至更糟糕。
GCPD内部是烂的，掌控哥谭的高层们是烂的，这座城市连根都是烂的。
所以自一片黑暗腐朽中诞生的光明才弥足珍贵。蝙蝠侠和他的家人、同伴、协助者在试图拯救这样一座城市。
苏西尊重超英们，不管是如今真正接触到这样一个世界，还是曾经生活安稳全凭想象的时候，她都尊重这些肩负起本不属于他们责任，竭尽全力帮助他人的好人们。
不过她还是更想念自己和平普通的世界。如果超英们本是虚构，从来不存在这样一个混乱的，需要英雄们拯救的世界就好了。
苏西走在寂静无人的石板路上，鞋底和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有些像倒计时在跳动，恍惚间甚至听见了回音。
她站住一瞬，错开步伐、变换步调以确认刚才一晃而过的心悸感是确有其事还是神经过敏。
结果证明刚才的回音只是她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听。
今夜的哥谭有些风雨欲来的躁动，她迫切地想要回到唯一能给她带来点安全感的落脚点房子，脚步一拐进了小路。
――――
迪克请了几天假，处理完布鲁德海文的事后就回了哥谭。在去钟楼找神谕的路上，他看见了独自一人走在昏暗路灯下的苏西。
女孩依旧背脊挺直，半张脸掩在围巾中，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不急不缓走着，在石板路上踏出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就好像自己不是走在深夜的街道，而是走在放松怡人的公园小径上。
她看起来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迪克心想，有些人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展露真我，这没什么奇怪的。
他将身形隐在楼宇间的阴影中，看见苏西似乎因为什么感到不安，脚步一顿后就加快速度拐进一条小路。
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哥谭的小路总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迪克默默跟上，无声地一直护送苏西进了公寓，然后才翻上楼顶，用钩索一路荡到钟楼，通过密道进了神谕基地。
轮椅上的红发女人背对着大门，专心在十几块高科技屏幕前埋首工作，听见迪克进门发出的响动也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迪克去拿放在边柜上的U盘。
迪克拿了U盘，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想劝女人接受脊椎修复手术，但当年小丑打进女人脊柱中的子弹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严重创伤，还差点摧毁了芭芭拉和她的父亲詹姆斯戈登的心智。
芭芭拉戈登，警察局局长的女儿，曾经的蝙蝠女，作为蝙蝠侠和罗宾的同伴打击犯罪，在被小丑夺走行走的权利后坚强地振作起来，以神谕的身份成为蝙蝠家族的后勤保障继续协助他们。
除此以外，他们还是曾经的恋人。
他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劝说芭芭拉。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如果你真顾及我的心情，就什么都别说。”
芭芭拉打断迪克的犹豫。
“小芭，我只是……”
“关心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芭芭拉转动轮椅，让自己转过身来和迪克面对面，“但你也需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拥有不断前进的勇气，而我恰好是个还被糟糕的一天的阴霾笼罩着的胆小鬼。”
“不，小芭，你才不是什么胆小鬼，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强大也是最美丽的那个，你总是能克服我意想不到的困难”，迪克真情实感说着，却得到了芭芭拉复杂又克制的眼神。
她沉默地注视着迪克，视线仿佛要刺穿多米诺面具，直直刺进那双总是盛着快活和对明天的向往的蓝眼睛。
“小芭？”
“我曾经想过，拥有双重身份的我们始终对普通人保有秘密，所以无法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去爱；可是即使身为交付生命的同伴，我们也依旧无法全然地托付信任，对一切都抱有怀疑。”
“我曾经以为阻拦在我们之间的是蝙蝠侠，我现在也这么认为”，芭芭拉将藏在心底很久的思虑一口气吐露出来，“我们都知道，你永远不会停下四处探寻的步伐，能拉住你的只有蝙蝠侠。蝙蝠侠对你是独一无二的，而你甚至在你的每一个女伴身上寻找蝙蝠侠的影子。”
“有时候我接到你的赞美，我都在怀疑，你赞美的是我还是我身上属于蝙蝠侠的那部分。”
迪克愣住了，他的大脑好似锈住的机器没办法处理这猝不及防的言语攻势。而芭芭拉继续说着：
“我看过针对我的脊椎修复手术可行性文件，百分之八十可能失败，百分之十八能重新站立，百分之一能恢复如初，还有百分之一会死在手术台上。迪克，你知道对我来说只能站立和瘫在轮椅上没什么区别，我不敢赌那百分之一，就像――”
芭芭拉一字一顿说出剩下的半句话，字字如同插在迪克心头的利刃。
“我不敢赌你的忠诚。”
――――
迪克将几个抢劫犯铐上塑料手铐丢在小巷子里，等着闻讯而来的警察去收拾，自己则借着墙面沿伸出的窗台隔断，在相距较近的两栋大楼间交替跳跃，徒手爬上楼顶，然后瞄准方向飞跃而出，在即将到达与地面过近的危险高度时，射出钩索，将坠落的重势转化为前进的动力，自在而轻盈地飞荡在哥谭市上空。
他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让他想起和父母一起做空中飞人训练的时候，也让他想起和布鲁斯一起夜巡，单方面比赛谁先忍不住射出钩索的经历。
一想到布鲁斯，芭芭拉的话又开始在脑中回荡。
飞翔的蓝鸟挥翅不再轻盈，连轻快的笑容也一并从他脸上抹去。
他无法反驳芭芭拉的话。
蝙蝠侠确实在他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将他从一个世界拉到了另一个以前从不敢想象的精彩世界。
而他在择偶方面确实有自己的偏好，也许是天生，也许正如芭芭拉所言，他在女友的身上寻找他导师的影子。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肯定，眼神是那么的悲伤，以至于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真是个寻找替身的混蛋，还是个总能轻易抛下过去，两手空空继续前进的大混蛋。
像布鲁斯，他直到现在还将蝙蝠洞入口处的钟表指针固定在韦恩夫妇去世的时间，每周一次的拜访墓园，为了向杀死他父母的罪恶复仇而开展的打击犯罪事业……而他自己，在双亲去世后只花了一个礼拜就开始接受新生活，接受成为别人的儿子……这样看来，他还是一个不孝顺的混蛋儿子。
迪克轻巧地落在一只滴水兽头顶，看向下方浑身湿漉漉，扶着墙一瘸一拐走着的苏西，一边疑惑本该在家安睡的她为何出现在外，一边友善地伸出援手：
“你看起来似乎需要帮助，我可以做点什么？”
第16章
宽大的羽绒服吸饱了水，随便施加一点力度就能挤出一滩，沉甸甸的一件挂在单薄肩膀上，让人不由得有种这具纤细骨架随时会被压断的错觉。
黑发一缕一缕紧紧贴在脸颊上，与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反差，衬得女孩狼狈又可怜，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毛发湿透的小狗。
迪克想起见到入水的苏西的那次。
她当时整个人就挂在一根浮木上，脑袋还埋在水面下，完全失去意识，甚至连求生本能都没有，无声无息顺着河流飘动。要不是那微弱到几近不存在的心跳，迪克恐怕会以为，她已经成了哥谭河里的一抹游魂。
迪克清楚记得，在急救的过程中，她似乎短暂地恢复过意识，被挡在湿发下的浅棕色眼睛漫无目的地望着自己，眼神惊人地空虚着。
更像一只徘徊在人间的幽灵了。
随后，她用几不可闻的气音呢喃着什么，从口型上看是两个重复音节词。她开始抽噎，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河水，身体止不住地战栗，拳头握得死死的，拼命地蜷缩身体，本来身高腿长的，硬生生把自己缩成可怜的小小一团。
迪克怀疑自己在做心肺复苏时弄伤了她的肋骨，担心她的动作会加重伤势，尝试按住她的肩膀和腿纠正她压迫肋骨的姿势。
她在挣扎，拼尽全力地挣扎。然而那力度在迪克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很轻易就将女孩蜷到紧贴胸口的腿按下去，左手揽住女孩，控制住她的胳膊，让她靠着自己胸膛保持半坐位，以防碰撞到断裂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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