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声呼唤打碎雪夜的宁静。
“你好,你来看雅各布吗?”
来人一身黑色长裙,头戴黑纱,打扮的像个新丧中的寡妇,身材圆润,五官平平无奇。
苏西看不出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她就是微妙的感觉对方很危险,于是她神色自若,开始装傻:
“不,我来看约翰。”
寡妇愣了一下,“阿比盖尔告诉我是这,我找错了吗?”
“说不定是我找错了”,苏西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向寡妇确认,“我记得他有两个儿子?”
“……我们肯定是有人找错了,我和他只有过一个女儿。”
苏西又盯着寡妇看了几秒,微妙的不和谐感依然存在,但她没从对方身上发现恶意,于是她率先开口道歉:“抱歉,夫人,我刚说谎了,我只是不确定你叫住我的目的在故意试探。”
“没关系,毕竟这里是哥谭”,寡妇垂下眼睛,哀戚地望着墓碑,“而且他又是因为那种原因而死。”
苏西跟着望向墓碑,没说话。
“你认识苏西吗?这是给她的。”
寡妇拿出一个有些厚度的牛皮纸信封,封皮上写着苏西的名字,能从未密封的开口看见里边是绿油油的钞票。
“……”,苏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她拒绝了,“夫人你留下吧,这本来就是我赠予领班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理由。”
寡妇的态度也很坚决,“他只是代你保存,我不能拿这种钱。”
推诿两次后,苏西拗不过,只得接下信封,又陪寡妇站了一会,直到强烈的眩晕不适感掐紧她的喉咙,她不得不告辞离开,去找个隐蔽的角落吐出翻涌的胃液。
寡妇注视着苏西离开的背影,插在口袋里的手在手机上盲打:
“菲尔,我看见你办公桌上照片里的女孩了,她还活着。”
第25章
一袭黑裙的女人离开墓地, 走在寂静无人的小道里,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哥谭的夜晚,边走边揭下脸部的伪装, 放瘪宽松长裙里伪造身形的充气道具, 几步之间,原本平庸毫无特点的胖女人就变身为一举一动勾人心魄的魅惑美人。
她看向蹲在滴水兽头顶的黑影,勾唇一笑, 和他打招呼:“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晚,蝙蝠侠。”
“黑寡妇”, 蝙蝠侠的回应很冷淡, 绷直的嘴唇线条明示着不愉快的心情, “告诉神盾局, 离哥谭远一点。”
黑寡妇摊了摊手, “公务在身。你知道你的城市有人在搜集氪石吗?”
这句话隐藏的信息很多。
首先, 公务意指政.府下达的任务。
在九头蛇将神盾局穿成筛子的事暴露后, 神盾局曾一度濒临解散。考虑到神盾局作为政府和超英联盟间的沟通桥梁, 加上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态度, 各国联合代表议会里想将神盾局解散取而代之的想法才被压下来。
但作为代价, 神盾局需要为维护国家安全工作, 局长尼克弗瑞被架空,起码一半的权利都被移交给政.府直接管辖。
其次,搜集氪石。
氪石源自于氪星爆炸后的碎片。自从超人的宝宝飞船抵达地球后,氪星碎片也仿佛一同被地球吸引,氪石在地球上泛滥一时。
在超人还未打响名号, 没人知道氪石是氪星人的弱点的时候, 这只是一种颜色诡异还带有放射性的外星陨石,而在超人出现后, 这便成了炫耀自己拥有制服超人的能力的象征。
为了避免出现超人因为无处不见的氪石发生意外或是暴露身份,蝙蝠侠和超人曾联手清理了地球上大部分氪石,将它们丢入太阳。
当然,蝙蝠侠的密室里有大量氪石储备,总是追着超人跑的莱克斯卢瑟也私藏不少。
如果有人为了对付超人而着手收集地球上散落的零星氪石,蝙蝠侠并不感到意外。
爱戴超人的人很多,憎恨他的人也不会少。
让蝙蝠侠打起十二分注意力的是黑寡妇话里的另一层含义――她受政.府安排,负责调查有人搜集氪石的事。
氪石并非违禁品,既不能做能源,又具有害辐射,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超人的弱点。
政.府关注氪石去向的缘由可想而知。
蝙蝠侠短暂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低沉,“我会处理这件事。”
“其实我过来,还因为斯塔克托我给你带句话”,黑寡妇不在意地笑笑,“他说要是你家小鸟再不打招呼就进他战衣的数据库,他就把蝙蝠侠性感照片送上报刊头条。”
“……是他水平不行。”
“嘿!你说的什么鬼话!”,斯塔克的声音从黑寡妇的通讯器里传出来,提着声调,带着夸张的装腔作势,“他进的只是我的废弃数据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只是跑来我家翻了垃圾桶,拿走我的智能管家暂时还没粉碎清除的回收物。”
“呵”,蝙蝠侠颇为嘲讽地冷笑一声,不与闹小孩子脾气的斯塔克多计较,抖开披风迅速离开。
发现斗嘴对象故作高冷离开,斯塔克有些恼火,“该死的,我现在就把蝙蝠洞所有电脑屏幕都换成斯塔克的标志。”
“男孩们――”
黑寡妇叹了一声。
在比较同队的男超英们谁更幼稚的话题上,她和神奇女侠总有说不完的话。
待喧嚣平息,黑寡妇神色重新凝重起来。
在为政.府办事的这段时间里,她旁敲侧击,探寻出不少信息。
政.府里一直有种“超英祸论”的声音,意为凡地球所遇大小灾祸,皆源于超英的存在,超英是地球的威胁,将且必将带来祸乱。
比如因为超人的存在,引来了外星人入侵;因为蝙蝠侠的存在,哥谭疯子层出不穷;因为钢铁侠的出现,造成了智械危机……
将国家的灭亡归咎于个人,将时代的灾难归咎于某一群体,荒诞、粗野、丑恶且极具蛊惑性。
如果这类理论广泛传播开,说不定会引发现代版“超英恐惧”。
她曾听到过有人议论超人挡下瞄准纽约的导弹的事。
不是为纽约免于毁灭而感到欣慰,而是首先评估超人的战力,散布目前人类威力最强的武器都无法杀死超人,如果有一天超人站到人类对立面,人类该怎么办的恐慌。
居安思危,她能理解。
负责的掌权者会为国民生命安全作保障,为国土安全做防御,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危险做预案准备。
但政.府高层中对超英的敌意太重了,在评判超英带来的威胁时,一并把超英过去为保护世界所做的努力抹销。
黑寡妇很难不去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人在故意引导。
在听说政.府搜集氪石的任务受阻时,她用了点手段接下调查阻碍对象的任务。
接着就一路查到哥谭、搜集氪石的企鹅人、负责此事务的领班雅各布。
昨晚她去了雅各布的房子调查。
很普通的房子,几乎想象不到住在那的是被企鹅人倚重的手下。
她没找到雅各布有关氪石收购的记录,但却在保险箱里发现了苏西的照片和那只装有钞票的信封。
黑寡妇以前见过一次苏西,在寇森特工带苏西去做汉尼拔事件记录的时候。加上在得知苏西的死亡后,菲尔就把他在杂技团和苏西的合影摆在办公桌上。黑寡妇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亚裔女孩。
现在需要关注的不仅是苏西是否知晓雅各布的氪石事务,还需要探究她到底如何“死而复生”了。
于是她在钞票上做了些可供追踪的放射性标记,又在和苏西的交流过程中,往她身上放了微型定位监听器。
不过似乎效果不是很好,总有刺啦刺啦的杂音,就好像她待的地方还有别的干扰信号的设备。
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被寡姐塞了监听器的苏西只是回了住的地方,哪能知道神盾局的监听器还会和蝙蝠家的监视器信号打架。
她本来还脚步沉重,拖着疲乏的身体进屋,一见着屋里鲜艳富有生气的两只小鸟,立马打起几分精神,像枯萎干瘪的老树枝被灌入活力,又重新抽芽几枝。
“我现在有四只小鸟了”,苏西现在看什么都带着重影,还好心情地和小鸟们开玩笑,“好在我白天已经把木料处理好了,不然就现在这视野,我担心我一锯子下去,木板没断,手指掉了。”
蓝知更鸟唧唧叫着,尝试落在苏西肩头,却被她组装榫卯结构鸟屋时的大幅度动作颠的怀疑鸟生,狼狈落回地面,和好奇围观的小知更鸟挨挨挤挤,歪着脑袋看苏西如何不需要任何铆钉,就将木板渐渐拼装成小屋。
苏西见两只小鸟好奇,用碎木料拼起一个球形鲁班锁,像逗猫一样把球滚过去。蓝知更鸟还给面子啄弄几下,小知更鸟干脆看也不看,一拍翅膀,落到做好的鸟屋尖顶上,仰着脑袋睥睨坐着还比它高的苏西。
“说实话,我总感觉你们身上有种强烈的既视感”,苏西吐槽一句,用自己多年端盘子的经验稳稳当当端起鸟屋放到窗台上,甚至没惊动挑剔的小小鸟。
她目光落在窗台,想要在高空舞蹈的冲动又一次涌上来。
大概是大脑发热剥离了她的理智,她竟然再次被冲动蛊惑,一步跨上窗台,站在窄细的窗沿上,有几分生疏地摆出起步姿势。
她觉得自己是很擅长这件事的。
脚尖点在岌岌可危的边缘,甩开手臂,扭动身体开始旋转。
她立在旋涡中心,白雪、灯火、亮丽的羽毛,周围的一切都破碎为单纯的色块,流星一般呼啸而过,只留下长长的曳尾。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享受濒临坠落的快感。
人会恐高,不是在恐惧高度,而是在恐惧坠落;如果一个人渴望坠落,高度就只是她追加刺激的衡量值。
如果这里有一根细细的钢丝连到十米开外的对面楼,她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做着大跳上去,踩着钢丝跳舞,博取观众们的喝彩赞扬。
一些模糊碎裂的记忆片段划过苏西沉溺于刺激快感的脑子,她好像看见自己在巨大的尖顶棚子里,在高空钢索上旋转舞蹈,底下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叫好声如海啸般涌来。
这不是她的记忆。
印象里,她确实想跟着拾遗杂技团学艺,想尝试站上高空,但她一直和父母生活在华国,父母舍不得她远渡重洋跟着杂技团去美国,便用哄小孩的谎言将她骗去学了一段时间芭蕾。
联想到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苏西确信这些高空杂技表演的记忆都来自这具异世界同位体的过去。
她感到不安。
因为过去之人说她的能力不包括共享记忆,苏西才敢安心地停留在这个世界。
她很担心自己的记忆会被覆写取代。
人的一切,情感、技能、思维方式无一不寄托于过去的记忆。
如果将一个人的记忆彻底清空,灌入另一种人生的记忆,这个人的本质也必定被改变了,即使找回曾经的记忆,也无法变回原来的自己。
说的更极端一些,我们每一秒的自己,都与上一秒的自己不同,我们一直不断地杀死过去的自己,又被未来的自己取而代之。
焦虑、恐惧、悲观,各种负面情绪卷土重来,死死扼住苏西的心脏,她开始呼吸急促,无措地想要寻求从痛苦中解脱的方法,重心倾向没有支撑的悬空――
知更鸟急促的叫声将她唤醒,处于坠落边缘的她慌乱中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什么,直到被人一把抓住――
戴着兜帽的三原色罗宾一手扒着窗户沿,一手抓着她,语气不是很耐烦:
“你在干什么?!”
第26章
苏西上下摸了摸自己。
身体完好、四肢健全, 除了感冒发烧带来的不适感,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
再一想刚才的濒临坠落也不是遇到什么倒霉事,就是单纯的脑子抽筋。
也就是说, 这次遇到罗宾纯属运气巧合, 而不是搞事超能力用不幸交换来的。
“谢谢!”,苏西几乎激动到热泪盈眶,她终于不像身后随时杵着一个霉神了,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最喜欢的罗宾!”
罗宾注意到苏西话中的细节, 她知道罗宾换代的事。
虽然这不算什么秘密, 但也不是普通人该知道的。
于是他直接问了, 得到的回答让他默默掏出飞镖。
苏西不假思索的回答:“很明显的事, 人可以不长高, 但至少不能缩水。”
罗宾开始考虑怎么合理地让飞镖失手。
“啊, 我是说怎么这么眼熟”, 大脑发热到过分活跃的苏西搬起脚边的鸟屋, 冲罗宾展示蹲在进出鸟屋门口的小洞上的小知更鸟, 乐颠颠的样子像只炫耀骨头的笨蛋小狗, “你看, 你们是不是很像?”
罗宾和小知更鸟大眼瞪小眼。
小知更鸟猛地一甩脑袋,头顶不羁的翎羽摇晃几下,仰着头,愣是用小小的身体摆出了强大的气场。
罗宾默默收起飞镖,冷着脸, 内心开始动摇。
“还有这只, 漂亮知更鸟。”
苏西头顶着颜色亮眼的蓝知更鸟,脸颊红扑扑的, 笑的更傻了。
罗宾狠狠地心动了,但他克制住自己被毛绒绒小爱好撩拨的冲动,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嘴角向下撇着,没有被苏西无厘头的行为打散注意力,重问了一遍:
“你刚在干什么?”
蒙混过关失败的苏西保持微笑呆了一会,像在思考怎么编造借口,然后放弃一般,不好意思地捂了把发烫的脸,“说自己突发奇想在窗台上跳舞把自己转晕、差点摔下去也太丢脸了吧?”
“……你确认不是你故意的?”
罗宾清楚记得档案里苏西的轻生倾向被重点标红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西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我很爱惜生命的,一直有在努力地生活。”
“……”
罗宾没看出苏西的吃惊里有掺杂装模作样,他嘴唇动了动,想举点什么证据反驳,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又看了眼两只知更鸟,在苏西挪开视线的时候趁机离开,深谙蝙蝠家转头没的特质。
少了一个人后,雪夜又恢复冷清。
苏西重新将目光投向遥距十几米地面。
她能想象到从这摔下去是怎样的血肉模糊,艳红的鲜血将染红白雪,肢体会毫无生机地扭曲变形,俯视着看,就像一朵从地下生长出的诡谲异形花朵。
很不好清理干净。
为了不让环卫工费心,也为了不伤害同位体的身体,她认为自己有必要远离这种高空危险行为。
苏西地望着地面叹了口气,两只知更鸟警觉起来,蓝知更鸟用急促连续的唧叫声对着她好一阵劝,小知更鸟则幽幽盯着她,表示robin is watching you。
“……”,苏西回盯了一会小知更鸟,蹲下,表情严肃,雾蒙蒙的眼睛却显得脑子不太清醒。
她抬手半掩着嘴,像在说什么机密一样小声叨叨:“我有点怀疑你们的身份了,蝙蝠家新造出来的生物监视器吗?还是机器鸟披上仿真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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