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儿累极了,心累。
它往地上一瘫:“怪不得当初天帝那么忌惮,你俩这闺女,简直变态极了,她情绪真的反复无常,我靠,她也不知道给猫咪灌了什么迷魂汤,被她折磨惨了,竟然还处处护着她。”
简直匪夷所思。
混沌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虽然刚刚那只猫说了不少,但它还是感觉到很迷惑。
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实在是不理解。
怎么一小孩一鸟,都显得变态兮兮的。
景春却突然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印记,那个猫爪印记小小的,印在额头上是金色的,有点微微的发烫,景春拿着手机当镜子看了看,没多会儿印记就淡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
有点怪异的感觉,虽然她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
她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什么?”
富贵儿撩着眼皮看了看:“赐福印记之类的吧!她好歹也是个落地神胎,虽然现在好像有点魔化。”
这印记还挺有童趣。
这么看起来,那孩子是真的几万年都没长半点心智。
神的赐福能留下烙印的不多,大多都是很厉害的赐福才有可能,但桑洛显然就是随手留下的。
富贵儿忍不住再次说了句:“玛德,这是什么怪物。”
景春瞪了它一眼:“再这么说她我就揍死你。”
富贵儿“靠”了声,“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护犊子,记忆没了,母爱倒是见长。”
景春愣了愣:“难道我以前没有母爱吗?”
不是说她对女儿也很喜爱吗?
这句话倒是真的把富贵儿问住了,富贵儿挠了挠头,说:“也……也不是,就是比起桑寻和桑洛对你的感情,感觉你对他们没有那种离不开割舍不掉的感觉。”
景春:“……”
富贵儿拿翅膀戳了戳景春:“你以为母亲是好当的啊!”
景春头大地踢了它一脚:“滚吧您。”
富贵儿也不想戳这儿当电灯泡,而且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它实在太好奇桑洛都经历了什么了,到底怎么从小可爱变小变态的。
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突然用一种英勇就义般的姿态说:“我要去隔壁蹲一蹲,看看你闺女到底在搞什么。”
景春扯了它一下:“你别去骚扰她。”
富贵儿挥了挥翅膀:“好好好,我去骚扰那只猫行了吧。”
“你别被打死了。”
富贵儿也走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空间回归到正常,景春想把闻泽雨叫出来问问她今天在说什么,可闻泽雨这个社恐龙,显然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陷入深度休眠中,怎么都叫不醒。
景春干脆给他输送了一点灵力,让她好好休眠一下。
做完这一切,景春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十分的疲惫。
她平躺在桑寻的床上,一动也不动,根本没有力气回自己的房间,也不想回去。
佣人过来敲桑寻的门,说书房整理好了,问他们要不要用饭。
桑寻的脸色苍白,至今还没能回过神,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先不用,下去吧!”
佣人知道景春在房间里,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下楼的时候彼此对视一眼,在心底八卦几句。
新来的少爷,年纪轻轻
就……
景春也无力思考别人会怎么想了。
她有些疲惫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桑寻,来陪我躺一会儿吧!”
桑寻安静地走过去,然后在她身边躺下来。
那些像是奇幻电影特效的场景尽数褪去,卧室还是那个卧室,好像突然之间回到了正常的人类的世界里。
桑寻握住景春的手,似乎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他却突然发现:“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景春回过神,“嗯?”了声,没反应过来似的,“什么?”
桑寻骤然侧身,抬手抚摸她额头,蹙眉道:“你好像发烧了,身上真的很烫。”
像是突然之间高烧到了四十度。
她从头到脚都变得滚烫。
景春毫无察觉,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除非桑寻快死了,她的灵体太过于虚弱没有办法支撑这具身体,不然她根本就不会生病。
于是她迷茫地看了桑寻一会儿,抓住他触摸自己额头的手,说:“不是,你别紧张,我不会发烧的。”
但是她确实有点难受,眼前的桑寻动作好像变得特别慢,感官被放大无数倍,他触摸自己的额头的时候,她的皮肤像是有电流窜过,麻麻的。
景春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她的身体像是滚烫的岩浆,一层一层地煮开,流淌。
桑寻眼睁睁看着恢复正常的卧室,突然之间像是变成了热带花园,床上、地面、每个家具,都被密密麻麻的花草覆盖,植物像是凭空长出来,甚至景春的身体里,枝叶破开她的皮肤,无数的细嫩的枝芽朝着桑寻伸展过去。
她把他包裹起来。
很快,那些灵活的犹如手指的枝叶把他的扣子解下来。
那些枝叶刺破他的血管,朝着他的心脏伸展。
两个人像是长在了一起。
身体连着身体,血管连着血管。!
第41章 小崽子
景春最初诞生于东海上,她踩浪而来,朝阳镶嵌她的桂冠,晚霞织作她的裙边,鲜花赋予她筋肉,草木添作她翅膀。
春是万物,万物为春。
青帝后来将她纳为臣子,从此她掌管春天。
她的府邸在一处山谷,山谷里开满了鲜花,草木郁郁葱葱,每天都有鸟儿排着队来她窗边唱歌跳舞。
每当春天来临,她的山谷里总是最先发芽开花。
然后春的讯息蔓向三界。
有一天她心血来潮铸了一把剑,至于原因,她已经忘了,大概只是穷极无聊,又或者只是突发奇想,总之是件太过遥远的,本来不值一提的事。
起初,极东多战事,已经很少人知道,春神曾是战神了,她给自己铸过许多武器,但都不大顺手,直到有一天,她亲自锻造了一把剑。
极东多大桑,但太过于普遍,她觉得自己剑需要独特一些,于是剑身的纹路是同根偶生的大桑相扶而成,她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
至于铸剑的材料,过往都被她试了个遍,这次她选择抽了自己肋骨。
剑用太阳真火淬炼,而那至邪之物,是祖神心脏的一半。
而另一半,在云虚天。
祖神身归天地的时候,只一颗心无所归处,一半升到天外天,化作问道石。
一半埋在极东之地,由羲和族保管。
极东的那一半,邪气横生,只有太阳真火可以镇压。
景春铸剑到一半的时候,许多人来围观,说她锻造了一把好剑,此剑还没锻成,便已有灵,实在是罕见。
景春每日守在那里,剑已淬炼完全,但太阳真火却始终不灭,就连神女都无法熄灭它。
说,万物阴阳调和,这剑至纯至阳,恐怕需要一点阴邪之物压制一下。
景春便想起那半颗心脏。
那剑铸造完成,当真是神兵利器,所向披靡。
神剑谱上,它居榜首。
这把陪了她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剑,因着战事止息而收于匣中,经年不见天日。
青帝收服四境,娶了羲和族的神女,景春最初是神女的女官,后来才被青帝纳为臣子。
神女降下十只金乌的时候,极东没有可以供给金乌栖息的地方。
而这世上,不惧太阳真火的,景春只想到扶桑剑。
她从匣中取出宝剑,剑身流光溢彩,翁鸣震颤,像是欢喜。
景春轻笑,抚摸剑身,有些惋惜道:“从今后,你便不是我的剑了。”
剑身微微颤动,像是也在难过。
云崖之上,扶桑神剑升空,又缓缓降下,剑身插入泥土,青绿色的光芒如波纹般荡漾开来,春神的赐福降落,它开始迸发出巨大的生命力。
剑身融化,流淌进泥土里,流光幻作根系,从地底汲取生命,然后长出枝干,枝干又长出叶子。
那神树不停地长,不停地长……
直到春神说,好了,够了。
扶桑落地化灵,青衣的青年从枝干中走出来,他低头看她,眉眼间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春神笑着点他的额头:“把你闲置太久,闷出毛病来了?”
扶桑只是看着她,眼底里生出贪恋和爱慕。
他还是把剑的时候就已经有灵了,只是未开智,但那模糊的感觉,他始终都记得。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人,让他眷恋。
扶桑被列入神籍,成了一方神君,他的领土,就是这片云崖,云崖下就是汤谷。
每天,太阳从这里升起。
太阳归扶桑管。
而扶桑,归春神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极东没有黑夜,常年都是春天。
扶桑有时候希望时间更漫长一些,有时候又会憎恨这漫长而一成不变的神生。
她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这样的话,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久一点。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这样距离她下次来,就会缩短一点距离。
他有时候想,或许千年万年,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
那样也很好。
直到有一次,她很久没有来。
他在等待中变得焦躁和无助,云崖没有人过来,他也无从问询。
——谁也不敢冒犯金乌的住所,而扶桑也一向
不喜欢有人靠近自己的领地。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他第一次从云崖上下去,青帝的宫殿里,住着各种神君,春神只是其中一个臣子,她刚刚从主殿和同僚商议要务,出来的时候,站在一群人中间,美得不可方物。
而其实他本来就也看不到别人,这世界是灰白色的,只有她是彩色的。
他一身青衣,青丝如瀑,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来,站在那里,简单而安静。
周围人窃窃私语,纷纷询问这是哪位神君。
他孤僻到了极点,从不与任何人交流,甚至落地之后,都没拜过天帝。
景春从人群中走出来,回头拱手道:“这位是扶桑神君,他一直住在云崖上,不常出门。”
众神恍然大悟,目送春神拉着扶桑的袖子,缓缓走离人群。
“你怎么来了?”景春问他。
扶桑不说话,浑身气息低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景春事忙,她还要去办差,刚想说离开,就听见他说:“你最近……都没有来。”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春才开口。
“等我从西山回来?”景春有些发愣,大约是窥见了他的心思。
从很早前她就有所察觉,只是以为,那不过是曾经并肩作战后遗留下来的依恋。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等你。”
我等你……
这句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而他也确切总是在等待。
等待她来看望自己一眼,等待她的垂怜。
景春开始有意多来看他,从前总是有事了才去,后来演变成,只要没事就过去,她甚至荒废了自己的府邸,仿佛把他这里当做家。
可扶桑还是觉得不够。
越是亲密,便越是不满足。
终于有一天,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俯身亲吻她的唇瓣。
那一瞬间,他仿佛大彻大悟般,露出几分似哭似笑的神情。
原来,他爱着她。
景春睁开眼,神色清明地看着他,看得他无地自容。
他垂下头,心中生出巨大的
难过来。
他想,或许以后她就不会来了。
那片刻的设想让他顷刻间被痛苦填满。
他用枝叶捆住她,带着几分决绝般,想要留住她。
她的衣服被褪下,枝叶顺着她的筋脉刺进她的身体里,身体交融,灵魂相撞。
就如同这一刻……
景春的目光变得复杂,她的唇瓣紧紧地贴在他的唇上,舌尖勾缠。
一个湿热的吻。
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很微妙的感受,那感觉不知道从哪里来,好像是皮肤,又像是灵魂,或者大脑……又或者……是四面八方。
他呼吸困难,鼻尖都是草木鲜花的清香。
神经像是架在了琴弦上,她是拨弦的人。
“景春……”他呢喃。
两个字,不成音调。
景春早就失去了意识,只是本能地,用最初的方式,对待他。
像是要把他那浓烈的藏得严实的爱和欲,都还给他。
“好了,再继续下去,你会死的。”景春意识回归,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在刺穿他心脏前,及时收回了一切。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刚刚的一切,跟酒后失德也没两样了,甚至怎么发生的,她都不大记得了。
桑寻始终没有缓过来。
他眼眶尤其红,整个人像是溺水了,哪怕浮出水面,窒息感还是没存在。
他只能仰着头,大口喘息着。
身体里异样的感觉都尽数抽离了,那些让他紧张害怕恐惧甚至不知所措的东西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可他却像是被夺走了什么东西似的,失落接踵而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垂下头,拉住她的手,将额头贴在她掌心,像是要讨一点垂怜。
景春尴尬得已经快要爆炸了。
人类的爱情从某种含义上是多巴胺的产物,而现在人类身体的他和她在一起,她几乎是在欺负人。
因为只要她想,她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控制他。
但刚刚,真的不是她故意为之。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但那些记忆也并不连贯。
景春贴近他,想要给他一点安抚。
可他却忽
然扣住她的侧颈,压抑地吻住她。
-
今天桑寻和景春同时请假了。
餐桌前,桑寻和景春各坐一头,离了有八丈远。
佣人各自给两个人准备早餐,在心里嘀咕这俩人怎么一大早一个比一个怪。
别墅的另一侧,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靠在门口,桑小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秘书和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带着笑脸的桑小姐。
她今天不止抱了一只猫,还带了一只鸟。
那鸟被银链拴着脚踝,威风凛凛站在她纤弱的肩膀上,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一点那鸟的委屈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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