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看过完整版,立刻戴上耳机。七分多钟的表演,她以观众视角再看一遍,发现舞台上的她幻彩飞扬,脱胎换骨了一样。尤其是发绳意外崩断后的那节独奏,她整个人都挥洒着肆意,青春,充满了力量。燕羽更不用说,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无尽魅力,抹额遮眼的一幕更是美得出尘如画。
一曲看完,内心仍在音乐中震荡,不意外这场表演能出圈,实在太美太震撼了。有此作品,与有荣焉。
点开评论区,这一会儿的功夫,留言已数千条。
最先留言的大都是乐迷,谈论着音乐本身:「琵琶跟架子鼓,你以为你羽疯了,可你羽让世界疯了。果然你大羽神!强者就是要永远要打破常规,无所畏惧!!」
「我羽够狂,没在怕的!这编曲将音乐的魅力发挥到极致了!我看的时候就极其震撼!我羽就是牛批plus!」
「其实从专业上说,《天鹅》弹得最绝。但欣赏有门槛,能理解这个最破圈。编曲确实牛,魅力极致展现。」
一些乐迷表达着对他发布作品这行为本身的惊讶:
「啊啊啊啊啊啊,羽神终于发布作品了!我等到天荒地老,以为你这号不要了!」
「燕美人!绝美!这场表演我看了几十遍!家人们谁懂啊!」
「我羽好帅好帅!我妈妈问我为什么在哭,我说被羽神帅哭!」
一些好奇起了他发作品的目的:
「怎么第一次发作品,会发这个视频?那女孩是谁哦?」
「合作者吧,可能这个作品破圈了,就发了这个?」
「但总感觉有点儿微妙,他还关注了一个女孩账号呢。」
「嘘,好像是女朋友。有人拍到过。」
「真的假的?照片在哪儿?」
前排多是长期关注他的乐迷留言,都算可爱友好的。
但往后滑,渐渐冒出一些不善的评论:
「@gg,这就这几天很火那个,莫名其妙的。现在真是什么鬼都能火。也就脸还行。」
「弹琵琶穿成这样子,哗众取宠,肯定有幕后推手网络运作。」
「琵琶不是女的弹的?他不是基佬吧?」
「他有点男生女相,十有八.九是gay。」
「是我喜欢的类型,本人男。」
虽说这些评论很快就有乐迷反驳和举报,但黎里心里已不太舒服。
她举报一圈了,退出程序,点开微信,刚要给他发消息,对话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一闪,跳出信息:「在干什么?」
这一秒的心有灵犀让黎里惊喜,秒回:「我在想你!!!」
或许那三个感叹号承载的感情太浓烈,把他震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复,黎里能想象到他拿着手机,盯着对话框里这一行字,有些发愣无措的样子。
她笑得不行,打了个滚平躺下,盖上空调被,舒展了身体舒舒服服等他回复。但,不过十秒,她脑袋往枕头里一偏,秒睡了。
她睡得很安稳,不知什么时候,依稀感觉身后床垫一沉,有人掀开薄被上床。
熟悉的温热的身体贴上来,他臂弯轻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收紧。她落进他熨帖的怀抱里。很惬意安全。
她想醒来和他说说话,但她实在太困了,醒不来,只摸摸腰间他的手臂,咕哝:“你回来了?”
“嗯。”燕羽轻吻了下她耳后的发,低声,“睡吧。”
“唔……”
第二天一早,黎里七点钟醒来,身边没人。燕羽要去学校赶早课,半小时前就走了。
黎里在想昨晚是不是幻觉时,见床头多了一只白纸折的乌篷船,静静停在桌面上。
她将那船轻轻推着往前行驶了一段,才拿起手机,见一条昨夜的消息,来自yanyu:「我也想你。」
第85章 chapter 85
九月的头一周, 燕羽和黎里各自都很忙碌。燕羽要适应大学新生活,黎里则忙于补课、练习和挣钱。毕竟邓少琛的课一千一节,黎里既想要这钱物超所值, 又不希望自己是他学生中最次的。她心里较着劲, 练功格外狠;以致每晚到家, 沾枕头便睡。有时燕羽会回来,搂着她入睡,走时在床头留一只纸船;有时他也没空回来。
在帝音,燕羽绝大部分时间在琴房。李新木跟段峻宁也是狠下功夫的人,除了专业课上,琴房走廊里,很少碰面。更别说陈慕章,视线都没对上过,相当于透明。
开学才没几天, 丁松柏跟宫政之叫燕羽去赴个局。
那天,燕羽本想回趟出租屋。他知道那个时间段, 黎里不在家。但他就想去那儿待着。可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主角,而赴宴的都是业内领军人物, 不好不去。
宫蘅也去了, 燕羽跟她按资历是晚辈,到得早。但那些身兼数职的主任、理事、会长们进到宴会包间时, 目光都不约找向燕羽, 连连称赞。有位德高望重的演奏家玩笑,说今天这顿饭, 是补上他拿到弦望杯赛第一名的庆功宴。
每届成年组的弦望杯都有第一名, 可第一名和第一名之间的差距,内行心知肚明。
丁松柏进来时, 众人起身。丁会长笑着招呼大家别客气,都坐下。他看一圈了找到燕羽,刚要说什么,有人笑:“丁会长给燕羽从小颁奖到大,燕羽得感谢您,给了他不少福气。”
“可别这么讲,都是孩子自己有天赋,有努力。”丁松柏朗声说着,冲燕羽笑笑,也不免回忆,“我倒真是看着他长大的。那时才这么点儿,现在都这么高了。小时候就厉害,想得到他长大了会更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真是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咱们这些前浪,马上得趴在沙滩上了。”
桌上一片笑声。
身着旗袍的服务生鱼贯而入,往中央摆着大捧鲜花的玻璃转台上菜,添置红酒。丁松柏见状,交代服务生:“不用倒太多,只是个意思。”
服务生点头。席上之人如今大都仍从事教学或演奏工作,并不好酒肉,话题也皆清雅。
协会创作委员会的一位主任,也是知名琵琶作曲家问:“上次表演的那版十面埋伏,你自己改编的曲?”
燕羽点头:“是。”
“太不错了。跟爵士鼓结合得特别好。协会其实一直想通过西乐民乐结合的方式,推广国乐。你在这方面有实践的话,再多试试。”
“我是有这想法。”燕羽简单说了下过沙洲乐队的构成和在创曲目,包括之后可能的演出计划。
众人认真倾听,不住提问交流,连连点头。
丁松柏手中筷子未落,说:“除开过沙洲,你个人的商业品牌也可以开始运营了,我之前联系过你父亲,但那时还是高三嘛,考试重要。现在可以考虑了。”
燕羽看了眼宫政之,对丁松柏说:“我目前想,大学以学习为主。但商演也在考虑,明年吧。负责宫教授商演的团队,和我也熟,能先用着。”
丁松柏点头赞许:“这样也好。还有个事儿,你也成年了,不能只在协会做会员。该做个理事了。名誉理事,日常事务不用处理,会议什么的,看你意愿。”
燕羽握筷子的手顿了下,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点了下头。
有人笑:“那可是协会历史上最年轻的入会理事了。”
“他配得上啊,应得的。”丁松柏惜才地赞叹。
饭桌上,众人畅聊起演奏、作曲、各方面话题,燕羽慢慢吃饭,认真听着。直到某位指挥家忽问他,有没有想过怎么推广民乐。
燕羽略一思索,放下筷子:“没想那么远,那么深。现在只想精进自己的技艺,不然一切都是空谈。具体的、系统的推广,我没想过。但想过国乐不要固守在自己的圈子里,多走出去。做一些多平台的、跨界的合作,关注度高了,商业度高了,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进场。光讲情怀不够,商业体系也要推动。”
各位长辈听着,或若有所思或赞许地点头。
丁松柏笑:“老宫,你这弟子……”他竖了个大拇指。
宫政之淡淡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厉害,未来都是他们的。”他说到这儿,隐蔽地维护道,“不过燕羽这孩子我了解,心思都在琵琶上,行政事务上的东西可能真参与不了太多,会分心。所以……”
“我懂。”丁松柏点头,“所以我刚说了,名誉理事,给他自由嘛。燕羽啊,在场的各位前辈呢,都跟我说过很多想法。咱们这圈子难得出了你这么个标志性的,还说你紫微星呢。大家都很激动,想法很多,总希望你能多做点什么……”
一位演奏家道:“可不就是紫微星。能力就不说了,还自带人气。他那视频引发了一波破圈热呢,最近我在抖音的教学账号增了很多观看量,还有给孩子咨询的。”
丁松柏笑笑,接着刚才的话,语气却一转:“但我对你没有太多想法,也不要求你做什么。我认为,你做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你就是在为琵琶文化的推广做贡献,明白我意思吗?”
燕羽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丁松柏又看向众人,说:“他走好他自己的每一步,他个人的商业品牌建立起来,那本身就是在社会层面上对琵琶的大推广。你们想明白这问题没有?所以啊,别操心太多,别成天想着问孩子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我听着都头大了。咱们自己该做的事,自个儿想清楚就成。我看燕羽就踏踏实实的,清楚得很。”
桌上众人徐徐点头。宫政之这才很淡地弯了唇,又夹了块糕点在燕羽碟子里。
一旁,有位较年轻的沈姓副教授忽问:“对了燕羽,这次见到陈老师没?陈老师章老师对你恩重如山,虽说换了师门,师恩可不能忘。”
沈副教授也是位成功的演奏家,比燕羽年长十多岁,是陈乾商和章仪乙的弟子。
说来,陈乾商暗地污糟,另一幅面皮却极其光正:他待人处事有风度有品行,与同行结交颇深关系融洽,对教过的弟子尽心尽责,深受他们敬爱,还热心慈善公益,业内享有赞誉。
燕羽没说话,宫政之道:“你就别操心了,这孩子最知道感恩。”
其他人闲聊起:“老陈回奚市了?不是说搬过来了。”
“是搬来了。这几天回去处理点儿事。要说文化和演出氛围,奚市确实不如帝洲,早该过来了。”
原来陈家搬来帝洲了。夫妇俩辞去固定的教职工作,成了多个院校的名誉教授,目前只带几个门下弟子。但,他们筹备了一年的陈乾商琵琶学校这学期在帝洲正式开学了。
有人感叹陈家章家人脉广,批地建学各种手续都很顺畅。
燕羽吃着菜,胃口仍不好,但想到黎里在,估计要说他,又强撑着多吃了点。
整个饭局,他认真听他人聊着琵琶事宜,心无旁骛,没想起过黎里;但这一刻想到她,就像突然拧开一瓶倒立着的两升的大矿泉水瓶,汹涌中带着些措手不及的难受。
他看着满座的杯影人声,忽然间好想她啊,明明就在一个城市。
……
九月初的帝洲,到了深夜有些凉。夜里十点半,长巷没了人,只有便利店的光混杂着路灯光,投在巷道的树影里。
黎里看了眼下地铁时发给燕羽的消息:「明天就周五,今晚别回来了,怕你累。」他没回。可能还在琴房。
推开家门,却意外看见他的鞋子,她快步穿过小走廊一看。
背后的廊灯开着,房间昏暗。燕羽蜷在沙发上,婴儿的姿势,抱着黎里的那只小白狐狸。
黎里放轻脚步过去,见他闭着眼,一动没动。她以为他睡着了,想去拿个毛毯,刚一转身,他握住了她手腕。
黎里回头,他望着她,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碎光。
“怎么了?”她趴去沙发边,摸他的脸,小声,“我吵醒你了?”
“没睡着。”燕羽看着她,目光很深,像夏末秋初的一口井;望进去,看不见倒影,只觉幽远又寂静。
黎里心中莫名浮起一丝苍凉,继而有些说不清的悲伤,连手指轻抚他鬓角的动作也停止。
上次颁奖的事,燕羽一直没提过,她知道他不想说,所以也没问。但或许,他不想说的事,在慢慢积累,有些她知道,另一些她则不知道。
“燕羽。”
“嗯?”
“你心里装着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和我说。”
燕羽没做声。
他没有和任何人诉说的习惯,也不太会表达内心,所以他有些茫然。
黎里不追问,只是与他静静对望着,陪伴着,手指轻抚他的发。
不知多久,他终于动了一下,说:“我想睡觉了。”
“好。”
“你先去洗。”
“嗯。”
黎里洗漱出来,燕羽赤脚蹲坐在沙发上,双臂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
她过去搂住他,手放在他脖子后,察觉到他身体很紧张。
“最近没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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