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林十七一抽气。
天老爷,难道今天,就是他们亲卫队从少城主淫威中解脱的一天?!
少女侧后方,青年抱臂而立,看着方才还不屑一顾的主考女修突然眼放精光,盯着蹲在笼边的爱莉娜,不由得皱起眉。
左手拇指轻抚食指上的宝戒。
在来之前,他从宝库中拿出了两件一次性的空间法器,在某一个地点设锚,再戴上连接锚点的戒指,只要在法器范围内,无论身在何处,戒碎,持戒人立刻能转移到锚点所在之地。
只不过,这样的逃生利器也免不了有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距离不长。
从地图上计算距离,只足够他们从佑林城中心的城主府转移到佑林城西的佣兵盟。
陆晋敛去眼中暗辉,继续保持沉默。
笼边,爱莉娜没注意到身旁这两人情绪上的细微变化,而是继续听笼中的水碧青虎痛诉城主府负责喂养它的兽修。
“嗷!嗷——嗷嗷!嗷——”
【他们偏心,我都看见了!每个月,他们总有那么几天要把我的火角羊肉换去给他自己的灵兽吃!】
“呜呜呜呜吼!”
【他们换了就算了,又拿碧罗鸟的肉来喂我,想让我中了幻毒,然后来取我的血,割我的肉!】
“呜嗷——”
【上个月,要不是我不肯吃碧罗鸟肉,他们差点就开始拔我的牙了!】
它把一年来的凄惨遭遇一股脑仔细说出来,爱莉娜的泪珠跟着一点一点滑下来。
这头水碧青虎,并不是从出生起就待在城主府中,而是被捕捉回来的,将来,待到成年,正式成为佑林城的护卫灵兽。
可自从一年前,负责照料它的兽修外出历练,它换了喂养的人,苦日子就开始了。
它说,宁愿在还待在危机重重的森林中,如父母一般厮杀至死,也不想再继续受着日复一日的虐待折磨。
憋屈死虎了!
再这样下去,它就要发疯了!
“Oh my……”爱莉娜低低叹息,抽泣着说:“你放心,小青,我一定会帮你的。”
林十七看着笼边的少女忽地站起身来,眼中一动:“怎么?你……”
少女抬袖利落擦干泪,转过身直面她,双眼如星明亮,竟有一种清冷严肃的压迫感。
与她素秀却不出挑的面容,好似有些违和。
林十七心中一惊,随后又晃晃脑袋。
一定是错觉。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养它的人到底是谁?”爱莉娜也不再客气,声线中带着冷意:
“他们给它喂毒,日复一日刮它的肉,取它的血,还要拔它的牙,它是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城主府里的人要这么虐待它?”
林十七瞪大眼:“我……你……”
“我没有胡说八道。”爱莉娜隔着笼子和水碧青虎手贴爪:
“饲养它的人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把饲料换掉,它吃的不是火角羊肉,而是碧罗鸟肉。”
“碧罗鸟有幻毒,给它吃了,好割肉取血。”
“这件事情,你们到底管不管?”说到此处,她的面色已经完全转变为愤怒。
她话音落下,笼中水碧青虎长啸一声。
杀虎不过头点地,直接一刀砍了它都比这样又割肉又放血又拔牙又投毒的爽快!
此时,笼边女修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冒出来一句:
“阁下究竟是?”
少女还未说话,一直站在一边不言的高大青年踏上前来:
“佣兵盟悬赏不问接下悬赏之人的身份,佑林城难道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若是此事传出去,你们少城主也要被佣兵盟问责。”
佣兵盟势力遍布各洲,论实力,当世没有几个宗门可以与之相抗,树立的规则绝不容许轻易破坏。
林十七一滞,再一回神,又露出笑容:“是我唐突了。”
“道友莫要见怪。”
这两人瞧着普普通通,但丝毫不惧城主府,气势非凡,到底是什么人……
“不要浪费时间了,”陆晋冷冷道:“将饲养这头灵兽的人找出来,查探一番,便知我师妹说的是真是假。”
“若是说的不对,我们离开便是。”
女修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自然。”
*
惜雪阁。
“哈!”林飞崇看向远处悬空的画面,邪魅一笑:
“三年了,终于来了个有本事的。”
“雪儿,你来瞧瞧,水碧青虎很喜欢她,你觉得此人如何?”
“你若是喜欢她,爹爹把她雇来陪你玩,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一句,回过头。
风雪山亭,一团软蓬蓬的白忽地出现在角落。
“雪儿,”男修笑道,朝它伸出手:“过来给爹爹抱抱。”
浑身雪白的小熊理都不理他,就缩在那里,像一团雪,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珠直直望向画面中少女的身影。
第73章
卢枭觉得这两天真是倒霉透顶。
先是那头水碧青虎不肯再吃碧罗鸟肉, 还龇牙咧嘴,差点挣脱束缚要攻击他,今日, 兽园里又突然出现的一群府中卫士, 直奔他而来。
精刀架脖,灵索捆身,把他绑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干什么?!”粗眉横眼的修士扭着肥壮的身体,不停地挣扎:
“我……我可是万兽宗长老的侄孙, 你们敢无礼?!”
但兵士们面无表情, 对他威胁之语丝毫不惧, 将他扭送入传送法阵。
下一秒,来到了宽阔的校场中。
卢枭喘着粗气, 猛地一抬头——
前方高台, 女修坐在檀木大椅上,素手扶额, 眉眼艳丽唇带笑,直勾勾看着他,在她身侧,还坐着一男一女,只不过面孔陌生。
台上右侧的巨笼中,水碧青虎趴伏着, 大眼珠子一转,望见他,大肉垫的缝里立马闪出利爪,压在地上摩来擦去。
喉中传出沉沉低吼声。
“呼——呼——”卢枭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心里直打鼓。
他认得主座上的女修,城主府亲卫队的十七娘。
手段狠辣, 执掌刑堂审讯。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做的事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他们行事堪称天衣无缝,除非那些畜生能口吐人言,否则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唔……你就是负责喂养这头水碧青虎的兽修?”林十七眉轻挑,手一抬,身边兵士立刻递上翻好的册子。
她漫不经心垂下眼,一扫书页上的记录:
“卢枭,一年前兽园负责喂养狮虎类灵兽的两名兽修外出历练,兽园掌事便从万兽宗中洲分门暂雇你与你师弟前来顶替,订立灵契,为期三年。”
林十七抬手挥了挥手上册子,笑道:“原来是万兽宗来的,挖墙脚挖得欢快否?”
地上跪着的肥壮男修咽了咽口水,脖脸涨红,义愤填膺:
“你在说什么?!什么挖墙脚?!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与师弟被雇来为你们照料灵兽,无微不至,尽职尽责,和照顾我们自己的灵兽毫无差别,说是殚精竭虑也不为过!你们佑林城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是欺我万兽宗无人了吗?!”
爱莉娜看向下面那个毫不心虚的兽修,一下就震惊了。
不要脸!
她的座位离兽笼很近,转过头,就把卢枭说的话翻译给水碧青虎听。
数秒后,水碧青虎猛地一展身,朝天怒吼,目中凶光闪烁,直射台下的卢枭!
卢枭自然也注意到了台上水碧青虎的异样,心中虽恨,但不得不作出一副爱兽情深的样子。
几行浊泪哗啦啦就流下面庞,朝着台上的水碧青虎哽咽大喊:“碧海!碧海……!”
碧海——也就是台上的水碧青虎,看着仇人嚎得丑不拉几的脸,更加怨气冲天。
它又被抽血又被下毒的,它都还没哭呢,罪魁祸首倒哭在前头了!
气死虎了!
一时间阴风肆啸,虎兽怒号,人修哀呼。
这一幕配合起来,活脱脱就是“慈主蒙冤,稚兽心切”,使人闻听泪满衣。
林十七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疼,微微转首:“鹰书。”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轻甲修士立刻俯身下来。
“他那个什么师弟,在哪?”
银甲男修:“逃得很快,但已经抓住了,即刻便送来。”
女修满意地笑起来,指尖蔻丹轻滑他下颌,声音很轻:“做得好,真乖。”
修士面色不变,像是习惯了,复又站直身。
“我不过说了两句挖墙脚,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林十七看向台下使劲憋出眼泪的卢枭,冷冷说:
“又哭又叫的,糟心货。”
她在刑堂这么多年,论起辨谎,她自问在亲卫队中排前三。
下面那个蠢东西若是没鬼,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卢枭眼中一闪,暗暗挣动,身上灵索瞬间收得更紧。
“嘶——”他抬头怒道:
“你们无缘无故把我绑到这里,仗势欺人,还不允许别人辩驳了?!”
他师弟已经先一步出府,向师尊传讯了,很快便来救他。
更何况,哼,只要他不承认,他们又能把他怎么样?
难不成那几头只会乱叫的畜生还能作证不成?
这修真界,人修与灵兽总共能订立三种契约。
最多的是主从契约,人为主,兽为仆,这一种契约不限修为,更不限修什么道,人修可以随时毁约;
第二种是平等契约,主人与灵兽之间可以分担伤害,关系也更加亲密,一般只有修习驭兽之道的兽修会频繁使用这一种契约。
最后一种,叫做本命契约,人修一生只能与一头灵兽立契,本命契约下,灵魂共振,心神互通,人修可以感知到灵兽的想法。
这头水碧青虎尚未认主,更别提本命契约了,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对它做了什么。
他每次割完它的肉,都会用灵药给它疗伤,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医修前来,也查不出任何东西。
卢枭越想底气越足,到最后,背在身后的手指头都不颤了,一抬头,继续朝台上的女修怒喝:
“你们佑林城欺人太甚,侮辱我,就是侮辱万兽宗!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林十七眼睛一转,朝向一旁坐着的少女,笑着说道:
“道友,他说他没做,你什么说法呀?”
坐在椅子上的公主殿下已经被台下的男人无耻到无语了,此刻听见林十七的话,转过头,认真问道:
“你是想我和他对质吗?”
林十七佯装愁意:“唉,主要是,除了你说的话,其余的也没什么证据……”
爱莉娜眨眨眼,站起身来:“我明白啦。”
陆晋看着她起身,眼中厉色一闪:“师妹。”
“师兄不用担心我,”爱莉娜把座位间高桌上的茶盏拿起来塞到他手里:
“这茶很好喝的,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在这里等我哦。”
陆晋端着茶盏,突然凌乱,恍惚间在想——
这场景,为什么有点像她在伴生秘境里喂兔子。
爱莉娜转过身,向前走去,和台下的男修眼对眼。
“你是何人?”卢枭冷笑道:“就是你冤枉我和我师弟?”、
“你好大的胆子……”
“住口!”少女冷喝道:“你把这头水碧青虎的火角羊肉换给你自己的灵兽,又喂它碧罗鸟,放它的血,割他的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枭一惊。
这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他怒声道:“你含血喷人!我没做过!你有什么证据?!”
“你的灵兽是一只麟甲鳄,你师弟的是一头花水金豹,你们每隔五天就要喂这头水碧青虎幻毒,但你们并不只是祸害它,还有兽园里的遁土犀角虎、金光兽……”
少女将城主府狮虎园泰半灵兽一一点出,又将它们受害的细节娓娓道来,精确到哪年哪月哪日,甚至时辰。
水碧青虎窝在笼中,舔着爪子。
一年了,它们园里的除了零星几只品阶高,血脉珍贵的灵兽,其他的都和它一样遭了殃。
万物兼有灵性,被折磨了这么久,当然把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最后,卢枭已经面如土色,浑身颤栗。
兽园管事压着一个同样被五花大绑的瘦竹竿样男修姗姗来迟,正好将台上少女的话听完。
“这,这……”兽园管事飞身上台,站定在面沉如水的林十七面前,半跪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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