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运作了起来,许长久问道:“郑导,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回家了?那明天的节目,也不录了?”
郑重心里还突突地跳,他当然也不想的,但所有人的安全第一。
于是斜眼看她,没好气道:“你还想继续录?也行啊,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儿录吧,我还得谢谢你。”
“别啊。”许长久嘟囔:“能回家当然更好,我才不留呢。”
只不过这小木屋刚建成没多久,她已经有归属感了,而他们也没住几天,没有一点准备,就突然要撤了,总归有点舍不得。
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人都睡不着了,也怕还会有狼回来,便不再休息,等着来人将他们接走。
见芮蕤没事,许长久站了起来,锤了锤还在发麻的腿。
劫后余生的她嘴停不下来,跟关子欣说着刚才的惊险:“我一抬头,那只狼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吓死我了,幸好这个时候……”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看到了地上躺着一架造型怪异的小飞机,她捡了起来。
看这个造型,跟芮蕤今晚折的那架很特别的纸飞机有些像。
只不过这个是用切割的易拉罐薄片做的,便问道:“这个……是你的吗?小芮?”
“嗯。”芮蕤接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做的啊?看上去工艺好复杂,好精致。”许长久夸赞道。
芮蕤摇头:“是封疆做的。”
许长久沉默了一下,“所以,是他送给你的?”
她这时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芮蕤和封疆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本来就很可疑。
“嗯。”芮蕤应下来,想到一会儿要去做的事,有些沉默,也不想多说什么。
许长久再次看向那架小飞机,知道是封疆送的,此刻,它在她的心里已经完全有了不同的含义。
回想起晚上的时候,蔺泊洲说封疆只会嘴上说说,他居然不反驳。
他哪里是只会说啊!这手工活,都能玩出花来了,简直跟芮蕤有得一拼。
最关键的是,与芮蕤完全契合。
其他几个人唯一送过芮蕤的东西,还是钟钰钦的那个只能勉强能看出个人形的小泥人,不过是任务而已。
不论是嘴皮子功夫,还是花的心思,亦或是行动力,其他几个男人跟他根本就不在一个赛道上好吗!
想到这里,许长久鬼鬼祟祟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这边只有她们三人,其他的男嘉宾都去帮忙了。
她推了推关子欣,小声说:“这个小飞机的事,咱们可要保密,暂时不要让其他几个男人知道了。”
她现在很看好芮蕤跟封疆,并且打算努力守护好这颗幼苗。
关子欣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周围人来人往,因为待会儿要打疫苗的事,芮蕤心下有些不宁。
她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抚摸着那架迷你飞行器。
脑海中,一段关于它的记忆片段姗姗来迟。
那些事情变得太遥远,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副官帮她修理着飞行器的传感器:“这套动力系统已经快老得不行了。话说,四代都快出来了,现在恐怕也就您还在用初代了,难道这飞行器对您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芮蕤靠着墙面看他动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考虑速度,初代的稳定性能还是最好的。”
“说起来,这倒也是,这架飞行器改装过吧?在一代机里确实很优秀,我还没见过改得这么好的,所以才能用这么久。”
“但是要说留下它的原因是稳定……您可不像是个喜欢稳定的人。”
毕竟,在战斗系统里进行模拟对战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主动进攻的那一个,打法甚至有些偏激,队内无人能敌。
芮蕤听着他絮絮叨叨,久久过后才说:“不像吗?或许吧。”
从记忆中回神,此刻,她指腹抚摸过冰凉的铝面,发现就连一侧机翼几乎看不见的折损,封疆都已然复刻上去。
重逢之后,封疆极少提起过往,似乎记得那段经历的,几乎每一晚,每一夜不断梦起的,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现在,看着这架等比例缩小的飞行器,她才意识到,那段经历,全都深刻在彼此心上。
这一瞬间,好像一些沉重的东西有了人一同背负,也卸下了一半。
郑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好了好了,车来了,咱们先出去再说,那个谁,来清点一下人数,大家也都看看身边人里,有没有谁不在的?”
芮蕤坐起身来,许长久和关子欣在她一左一右,扶着她上车,就差把她架起来走了。
她觉得好笑:“只是一道小伤痕而已,我还没有弱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许长久摇了摇头:“你看你,参加节目以来受过几次伤啊,就是因为不常受伤,所以这一旦受伤就是大事情,必须得格外小心,知道吗?”
看她固执,芮蕤只好作罢,放任她们将自己像是什么贵重瓷器一样对待,坐在正中间之后,这两人还是一左一右地将她包夹着。
一路上还不停地嘘寒问暖,问她伤口疼不疼,又问她要不要喝水,一切都有她们代劳。
同车的还有其他几个男嘉宾,全都一脸警惕地看着两人。
先前听她们都说相比起男的更喜欢芮蕤,听上去还像是开玩笑,但现在看她们这副作态,似乎是真的。
可虽然警惕,他们也都没有什么立场阻止。
封疆透过后视镜与芮蕤对视了一眼。
芮蕤的脸上是笑着的,但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不安。
他缓缓闭目养神。
众人分成了两辆车出了营地,随后便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
由于今晚的突发事故,节目只得中断拍摄。
郑重想了想,直接把原因一五一十地发到了网上,随后表示节目要暂停拍摄。
此时是夜晚,正是大部分人刚刚开始入睡的时候,网上本来十分平静,但这个消息却像是滴入水中的一滴油,立刻炸得油花四溅。
【卧槽,本来还在满心期待着明天早晨七点钟开始的直播呢,结果突然说明天不播了?唉,好失望啊。】
【有的人知不知道轻重缓急啊,遇到这种事还怎么播啊,当然是嘉宾们的安全最重要了!】
【啊?可是怎么会突然被狼袭击营地啊?!小芮她还好吗?】
好在官方账号在解释完之后还一并附上了所有人的照片,看上去,每个人的状态都还不错。
【我怎么看小芮的胳膊好像是被包扎过了?!】
官方账号很快回复,芮蕤确实受了伤,不过没有大碍,他们现在正在赶去医院检查。
另外,他们也正在排查事故经过,等到把人送去医院,很快就会把当时的事发监控都发到网上。
【呜呜还是祈祷小芮没事,另外希望其他人也都没事。】
【对对对,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节目暂停我们还可以等,等到大家都没事了再播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们都不会忘掉的。】
【虽然出了意外,但是节目组处理得倒是挺及时的,发通告和发生事故前后不超过一小时唉,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而且也没有任何推脱,还承诺一会儿直接放监控,还是挺负责任的。】
到了医院,芮蕤和封疆以及许长久都去做了检查。
后两个人确实都没问题,只有芮蕤的胳膊上有一道抓痕,但也不深。
拿到检查结果,郑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好了,那接下来,小芮就去打疫苗吧。”
“打针?”芮蕤问。
郑重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那当然了。”
芮蕤的脚步有些迟滞,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躁动。
郑重朝她招招手,催促道:“快点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可慢不得。”
芮蕤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在郑重的百般催促下进去打疫苗,其他人都在外头等着。
芮蕤坐下,看着医生手中的针管,立时僵住了。
关子欣立刻察觉了她的异常,朝门里问了一句:“小芮,你怎么了?”
她似乎在摇摆中下了决定,突然收回了手,面容冷淡:“我不打针。”
苏盈秀看着她,抿唇笑了笑:“真没想到,小芮也有任性的时候,都这么大了,还害怕打针啊。”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笑,但也是第一次发现,强大如芮蕤,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所以格外新奇。
只有封疆看着芮蕤,面色冰冷。
郑重挥了挥手:“好了,小芮,别害怕了,克服一下吧,这针必须得打,别看你那伤口浅,但是也是有一定概率的,万一真得了狂犬病怎么办?”
医生给她的胳膊消好毒,举着针筒靠近。
几人从刚才的好奇中反应过来,才发觉芮蕤不太对劲。
她看起来很躁动,呼吸急促,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独自坐在这里,没有人知道,看着距离她越来越近的针头,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将她淹没。
终于,在那种恐惧爆发到顶点的时候,她用力甩开了手。
要不是医生躲闪得快,针头就要在她的手心里划出一道血痕了。
医生惊讶:“你这……”
“我不打针。”芮蕤咬紧牙关,再次一字一顿说。
许长久和关子欣都不安起来:“小芮,你怎么了?”
他们当然知道,有的人就是天生害怕打针,但是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害怕到这个份上的。
沈沂清紧锁眉头问:“你晕针吗?”
但晕针的反应通常是头晕目眩,心慌,甚至直接晕厥,而她的反应已经不仅仅是害怕或是恐惧了,更像是应激。
芮蕤闭了闭眼,似是彻底忍不住了,站起来就要门往外走。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突然间,封疆一言不发走进了房里,重新将她抓回座位,按坐在椅子上。
为了能够牢牢按住她,他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似乎抓着的是她的一截骨头一般用力。
门外的蔺泊洲几人反应过来,都愠怒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动作:“你干什么!”
“别这么粗暴!松开她!”
他们齐齐上前来,想要将他的手指掰开。
然而几人一起,居然都无法撼动他一个。
“别过来。”
封疆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你们觉得她很弱吗?”
几人全都一愣。
“她可以靠自己撑过来。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他们怔愣地停住了手。
面前,被按住肩的芮蕤下意识用腿反击,封疆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承住了这一记。
芮蕤抬起眼时,众人才发觉她面色极度苍白,双眼却又通红一片,“放开我!”
封疆充耳不闻,反倒加大了力气。
她干脆直接跟他动起了手,封疆只躲了几下袭击向他要害的,其他时候纹丝未动,两只手更是未移分毫。
看着神态全都无比怪异的两人,身旁的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终于,封疆牢牢地按住了芮蕤。
“放开我,我不打!”芮蕤冷声说。
他没有松手,只是低声说:“你要以后一辈子都这样,活在深不见底的恐惧里吗?”
随后,封疆看向医生,面上显露出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冷酷:“打。”
医生终于回神。
不知道是他刚刚问的那一句话奏了效,还是芮蕤本身状态不对,也失去了以往的力气,她不再挣扎。
刚才反抗下来已经精疲力尽,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只能看到面前锋利的针头朝自己逐渐靠近。
她心跳加速,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破皮肉。
突然,嘴唇被几根修长坚硬的手指掰开,接着,有什么东西塞了过来,她下意识咬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其他人担心地叫着她的名字,但芮蕤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有一些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乱窜。
一会儿是洁白的实验室,锋利的针头。
一会儿是镜子中的自己,略显稚嫩,苍白的脸,因为瘦而突起的肩胛骨,就像是一对畸形的翅膀。
一会儿又是一个面容冰冷的少年,口中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接着,是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站在窗口。
下一秒,养父敲了敲门,待她打开门,古板严肃的男人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她收回了还在颤抖的手,淡然地走到窗边,说:“没有谁,只是太疼了,我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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