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小姐,你就算想看笑话,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情绪。”
宁潇的语气透着一丝幽怨。
姜之瑶忍着笑意:“不是,说真的,你同事加到池蔚然了嘛?”
宁潇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加到了。这不是问题。他到时候要也回国内了怎么办啊?”
姜之瑶突然梗了一下,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
“不过潇潇,你可以给你同事建议啊。坦白说,招惹池蔚然,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是吧!你知道的!普通人真的会被他玩死!”
宁潇拳头砸在手心,恨铁不成钢:“我告诉小赵他那个特质,没错吧!”
姜之瑶回想了一秒:“啊,把人卖了还让别人帮他数钱?”
“确实!潇宝,说实话,这点全世界都没人比你更有资格现身说法。”
“你就是被卖得最多的人啊,都没有之一。”
宁潇:……
“很值得骄傲吗。”她幽幽问道。
话又说回来,宁潇永远也忘不了七月十九号,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五岁那年的这一天,宁潇跟着姑姑迁到新城市,搬进了景悦小区。
她闲不住,想去小区花园里玩,两位兄长都比较成熟,一个七岁一个九岁,都不想去掺合四五岁小孩儿的事,于是宁潇就自己去了。
这一天,她认识了萧霁、姜知瑶,还有池蔚然。
见到三个新朋友那天,宁潇热情地拿着糖冲去跟他们打招呼。
只有池蔚然坐在很高的台阶上,双腿懒散轻晃,没有接她的腔,更没有接过糖果。
他坐在高位,宁潇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当时阳光强烈,只看见了一双逆光的黑眸。
宁潇其实是个粗线条的人,但关键时候,直觉也很锐利。
看清池蔚然正脸的瞬间,宁潇心里小小地打了个结。
——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吗?好像没那么友好啊。要不还是远离吧。
最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践行这第一个滑进脑海的念头。
仔细想一想,其实宁潇也算跟池蔚然做了一段时间朋友。
那个暑假,池蔚然并不太参与他们三个的各种活动,但也会跟着他们。
是从哪个节点开始变化的呢?
应该是在池蔚然的蛊惑下,宁潇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长不大的小香猪,并且撺掇着姑姑让她养了一只,她给它起名叫玫瑰。
然后眼看着玫瑰越来越大,越来越膨胀,直到必须送回乡下。
从此后,宁潇的假期随着玫瑰殉了。
在乡下的某一天,宁潇追着玫瑰漫山遍野跑到累得像狗的下午,她突然悟了。
池蔚然——
不会早就知道吧。
第3章 归零
宁潇身上有团永不熄灭的火。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小学的时候,因为精力过于旺盛,她也没少罚过站。姜知瑶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很多需要体力的事都是宁潇去做的,一度让闲下来的萧霁非常郁闷。
一个队伍里,怎么能同时有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呢。
——那时候池蔚然曾这么评价过。
综上所述,区区追猪,不足挂齿。
可宁潇也不傻,她有小兽似的高灵敏度。
诚然,池蔚然相当受欢迎。
小的时候人聪明又乖巧,话还不多,总是笑语吟吟的。上学以后,他收到的情书更是论筐记,连姜知瑶都很难与之一战。
而宁潇在那时候就发现了端倪。
池蔚然这人……有点假啊。
那时候她还不能完全看懂他,只觉得这人碍眼得很,笑意不过是层面具。
“潇潇,你是不是真的,现在都还非常讨厌他?”
姜知瑶把宁潇的思绪一把拽了回来。
宁潇想了会儿:“我对他的想法没变过。你应该最清楚。”
姜知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嗯,我知道。你觉得你俩不是一路人。”
时间点太寸了,那一年又特殊。
池蔚然算是很少失约的人,偏偏就在宁潇毕业那个当口,不声不响去了国外。
姜知瑶能看出来,宁潇本来打算在那个当口,跟池蔚然好好缓和关系的。
她那时候绝对没那么讨厌池蔚然的。
只是在人失约后,宁潇干脆利落地把他清出了自己的生活,连个电话都不留。
宁潇就是这样的人,她其实也很聪明,跟池蔚然截然不同的处世风格。
也总有着无限善意、热情和包容,任身边人挥霍。
但她心里有条线,只要跨过,一切归零。
姜知瑶想。
池蔚然就在她这里归了零。
宁潇没接话,看了眼时间:“崽我还有方案没写完,过段时间要比稿,先去忙啦,你照顾好自己。”
姜知瑶:“去吧皮卡丘!”
宁潇被她逗得失笑。
收了线后,她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她没开灯,盘坐在客厅沙发里。
宁潇蜷起身子,下巴抵在膝盖上,盯着黑暗发呆。
她越来越讨厌回忆了。
让人陷入短暂的、带光晕的幻觉中。
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讨厌或喜欢的人、争到筋疲力尽的年级榜,一幕幕飞快闪回。
可s一旦停止,回到现实时,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
将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能量吞噬殆尽。
不知道什么时候,像焰火一样热烈燃烧的时光,离她已经那么远了。
远到,那个曾经目睹过那段时光的人,都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太疲累了。
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个画面。
异国街头,池蔚然垂着眼抽烟,骨节分明的手,晦暗不明的眼。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这个疑问划过的瞬间,宁潇打了个激灵。
她不想细究,从沙发里飞快爬起来,刚走没两步,又被茶几绊了下。
膝盖磕到尖锐的角,疼得她蹙眉。
她随便揉了两下,又起身走到了墙边木架旁。
架子上有个玻璃地球仪。
是刚搬进这里的时候,二哥宁言送她的。
宁潇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拨弄了下。
透明的球体缓缓转动。
事实上,池蔚然是个自律到可怖的人,烟酒不沾,对轨道之外的一切都没有半点兴趣。
不过,自律不代表没有欲望。
宁潇能感觉到,他有着有更深的、对人生的掌控欲。
那时候他父母也不在身边,完全不管他,他就自己安排一切。
跳级,参加竞赛,物理,天文——
他认准的路,都会一条道走到黑。
跟家里第一次闹掰,好像也是因为大学选系。
他就是要选天文。
房间的墙上挂着小麦哲伦星云,一挂很多年。
——可现在好像在做八杆子打不着的事。
宁潇有点想不通。
放弃了吗。
连他都……放弃了吗?
宁潇默然地抬手,轻抚了下地球仪。
有一点她没跟姜知瑶说清。
因为太难说清。
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代表她想看到他也认输。
他那么爱赢的人,在跟命运交手之后,收剑回鞘,俯首称臣。
把未来淹在冗长的落败中。
宁潇极轻地叹了口气,回屋换衣服,下楼绕湖怒跑了八公里。
边跑边生气。
地球好烦!
想搬家了!
……
跟故人重新见面后的第九天,宁潇确定了一件事。
“……瑶崽我真不夸张。我用下半辈子年终奖发誓。”
“真的很倒霉,我就见了那人一面,就……从清迈回来开始,没一天顺当的——连路皓都突然开始发疯!好奇怪,他之前脾气很好的啊。”
宁潇躲在KRX二楼豪华的洗手间最后一间,激情开麦了十分钟。
这家夜店新开业,还没对外开放,都是些圈子里互相认识的纨绔,吵得不行。
宁潇本来也是代替姜知瑶来围人情,自然要找她排遣下难捱的时间。
姜知瑶态度相当好,撒娇了半天:“潇宝你帮我露个脸,那礼物随便交给谁都行,你要休息或者处理其他事情,先走就行!”
宁潇抬腕看了眼表:“行。礼物我已经交给那个老板了。”
她听见洗手间进了人,便径直出去了。
沿着栏杆正欲下楼,宁潇忽然顿住。
这家店在寸土寸金的区域占地豪阔,软件也是顶级的,装修切割出的空间极有未来感,挑顶高,光影又极擅造境,整个一楼都很热闹。
但现在声响动静却陡然小了许多。
人群中自动分了条窄路。
有男人正从门口进来。
男人个子很高,骨架修挺漂亮,一身黑色西装夺人眼目。
他西装外套没扣,里面是白衬衫,最上面两颗扣没系,像刚从正式场合退下来,边走边解着腕表。
虽是在这样的场合,他却像荒野上燃起的一抹火光,野火破境般的凶而美。
却带点浑然天成的慵懒,这慵懒让他跟这世间都像有隔阂。
光从他身上流泻,照出了几分妖异与凛冽。
让人不敢逼视。
池蔚然。
宁潇看清他的瞬间,正想转身躲开,转念一想,硬生生忍住了这冲动。
就看!
让她看看她生命中的最大的灾星,能让她倒霉到什么地步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目光冒火星子了。
在池蔚然走到转角VIC区域前,他忽然抬头,朝上方扫过来了一眼。
——他看到了。
肯定。
宁潇大脑空白了一秒,身体反应更诚实。
她利落地,干净地,
朝池蔚然比了个中指。
谁知道下一秒,池蔚然身边的人,都向日葵一样,跟着他一起抬头看过来。
……
于是欣赏到她这个姿态的人,陡然变多了。
amazing。
第4章 你的见面礼还真独特
背景乐刚好放到Imagine Dragons的Sharks。
宁潇跟池蔚然“打招呼”这秒,音乐刚好卡到了You’re just the same as them这句。
时间仿佛短暂的停滞。
在场真正熟识池蔚然的人不多,众人对他基本只有两点印象。
一,刚回国。
二,背后是池家。
性格、喜好、行事作风都一概不知,但他是KRX的股东之一。
老板钟亦翎是钟家独子,在他面前都收敛了性子,跟前跟后的池哥长池哥短。
池蔚然好像也习以为常。
这圈子里不缺有钱有势的主,但一切尚不明朗的神秘最让人心痒。
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度,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多了怕掉面儿,少了怕结梁子。
现在抬头一看,哇,有人朝着这位竖中指,还是个年轻女生。
她手肘靠着二楼栏杆,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俯视,变幻游移的灯光从女人清丽轮廓上一闪而过。
没过多久,她又懒懒地收回了手势,改为撑着脸颊,垂眸,眉头轻挑了挑。
……这是在挑衅吧。
但池蔚然竟然也没生气,收回视线,唇角很淡地一勾,转身继续往里走了。
钟亦翎完全不意外,没像其他人一样,还在抻着脖子观察二楼,很潇洒地跟在人身后屁颠屁颠离开了。
钟小少爷作风一向自由,他才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
池蔚然很久没回来,钟亦翎还算了解这个学长,他从来也不喜欢掺合他们这个圈子。
可现在竟然愿意注资进来,来帮自己圆这个梦,让他免于卖车凑资金之苦。
钟亦翎只恨家里牌位不够,不然高低给池蔚然供起来,一日三拜。
过了没多久,有人把钟亦翎拉到了一边,小声咨询。
“钟少,刚才那女的谁啊?跟池总认识?”
钟亦翎扫了眼这人,左昆,家里放养的,生活比他还混乱,有名的油子,成天就爱换着大腿抱。
便端着酒杯,声音压得更低:“怎么,想认识?”
左昆哈哈笑了声,以交换秘密的语气道:“钟少,我知道池家的底,你人脉真广,池哥不是刚回国吗,你都能拉来。”
两句话的功夫,池总就变池哥了。
钟亦翎心下好笑,也没多说什么:“池蔚然我学长,人比较善良,就是给我个面子吧。”
“那……”
左昆眼神示意了下二楼。
钟亦翎跟着瞟了眼,宁潇早不在了。
“你想问那猛士是吧?”
“他俩不对付。”
钟亦翎想了想:“以前在我们那片,这属于常识。”
左昆恍然大悟,很快,端着酒杯匆匆离开了。
看来是宿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一点,也是常识。
……
宁潇活了二十来年,能在酒量上比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在被人拦下的时候,她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想‘请’她喝点酒。
对方带几分自傲自报家门,但她还是不认识,拂掉肩膀上的手就想走。
但这人又加了两分力,她没走成。
宁潇扫视了圈现场的情况,都在各玩各的。
要在这起了肢体冲突……
就他那自恋程度,到时候赶出来看戏,很难不以为是她要故意引起他注意。
宁潇仔细思索了一秒,从善如流,随意点了点头。
“可以。但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左昆夸张地笑开:“妹妹,你说怎么办。”
面前女生连妆都没画,穿了件宽松的条纹衬衫,松松系在腰间,倒是衬得深蓝色牛仔裤下双腿修长。
一看就不是玩咖。
混着来,几杯就得倒。
左昆卡座早开好了,等人醉得不行,就让跟班扛到包厢,他这边还有神药,到时候再去找他池哥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宁潇沉吟了几秒,温和地微笑。
“你输了,就绕着合溪路裸奔三圈,中间不能停,停了再叠三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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