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裕也不恼怒,跟他并排着走,“就快不能叫你祁老弟了,下个月吉日一到,你妹妹就成了我的妾,我如今还未娶妻,可得叫你一声内兄哦!”
他笑得张狂,祁屹仍是冷着副脸。
“祁老弟,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纳你妹妹为妾这件事,那日在将军府,可是你和老夫人都同意了,如今跟我摆着副脸,是何意?”许鸣裕有些不高兴。
祁屹停下脚,看着他道:“既是说出口的事,我不会反悔,但你也需得答应我,莫要伤了我妹妹,她不是你能随意玩弄的,若是她在你那受了什么苦,我不会放过你。”
“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之所以会要你妹妹,还不是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你说像我这种人,完全可以拿了她清白,让她一世都背负上荡妇的骂名……”
“你敢!”
"嘿嘿,就是不敢我才提着礼上你那儿要人嘛!在画舫那晚,你那一脚可踹得不轻啊,如今我也当作没发生过,咱俩还是出生入jsg死的兄弟,莫要为了个女人闹翻,你说是不是?"
一抹阴冷的笑在祁屹嘴角一闪而过,他有意无意提起另一件事。
“上回我去暗查了一次,刺杀你和大理寺卿的那伙黑衣人,是附近青吉州的山匪,为首的那人原在都城营生,偶尔去鬼街交易,我找人打听过了,他们之所以找你麻烦,是因你早年间害死过他妹妹。”
“我他娘连他是谁都不知,何时害死过他妹妹?”
许鸣裕一头雾水,可仔细一想,参军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似乎确实有几个姑娘因他而死。
死的太多,他都记不清谁是谁了。
“祁老弟,你有没有办法找人给他们带一句话,人死都死了,想要多少银子我都能给,就是莫要再找我麻烦了,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这一来二去的,双方都有损失,得不偿失啊!”
祁屹眉心蹙了蹙,但几乎是一瞬间又舒展开来,“带不了,但我知道他们藏在哪个山头。”
“你的意思是……”许鸣裕看向他的侧脸,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祁屹偏偏不着他的道,转身叫上余崇和松拓两人,就要去巡查。
“哎哎哎,祁老弟你话还没说完呢!”许鸣裕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侧身躲开。
“我说完了,这事不该我这个指挥使管,帮你查那人是念及情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我还要执行公务,失陪。”
祁屹不给他继续说话的余地,大步出了兵马司。
许鸣裕仍站在原地,想着方才他说过的那番话。
……
转眼两日过去,江晚渔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她不仅用了沈培然给她开的药,还参照秦爷爷给的那本医书,自己给自己配了一副治疗外伤的药。
效果显著。
为了答谢沈培然这几日来对她的照顾,她将自己调配的医方送给了沈培然。
“姑娘,如此重礼,沈某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啊!”
“沈郎中是救过我命之人,这一张小小的医方尚不足为报,还望沈郎中莫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你这张医方对我来说啊,犹如雪中送炭,我正愁没有更好的法子治外伤呢!”
“能帮到沈郎中是最好不过,再过一会儿大人就该来接我了,这几日实在是劳烦沈郎中,里间的一切双溪已经收拾好,不会给沈郎中添麻烦!”
江晚渔笑声双靥,声音温然低软,任谁听起来都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就算她真的添了麻烦,沈培然也会当作无事发生,毕竟除了祁屹那家伙,谁还能对着她生气?
两人说笑了几句,蓦地身后刮起一阵冷风,旋即,一道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沈郎中可在?”
这道声音,江晚渔听了十六年,可今日她却不想听到。
沈培然怔愣一瞬,他并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惊讶于那人的容貌,如此俊美的男子,他不曾见过。
但他也只当对方是前来看病的病人,将其迎了进来。
那人进来后,望着她的背影,开口的声音清冷如冰,“前几次反应那般强烈,今日反倒装作不认得我了?”
第88章 她是为了你而死!
寒风一下一下地刮着,江晚渔捏了捏手心,将情绪压下心底,徐徐转过身来。
语气尽量平稳,“江云潇,你也得了病?”
她甚至不敢盯着江云潇那张脸看,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医馆外的野花。
江云潇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还是那么聪明,听梨园的人说,这儿的郎中能治,我便寻了过来。”
“那他们定也和你说过,我在这。”她对此很有信心。
江云潇淡淡一笑,目光飘向沈培然,“沈郎中,前几日有几个梨园的伶人过来治病,我亦是染上与他们一样的病症,还请沈郎中帮开些药。”
沈培然犹豫着看向江晚渔,“那药方是江姑娘所出,能否开药,还得看江姑娘的意思。”
他从两人的对话里大致听明白了,这位谪仙般模样的男子,便是江晚渔的兄长,也是那位传闻中的都城第一公子。
难怪他一眼便惊羡于这男子的貌相,这第一公子之名,果真不是虚传的。
既然他们两人是兄妹,他还是别掺和进人家的家事里边了。
“你开的药方?还没放弃学那些蹩脚的医术?以你这女流之辈,连做个江湖郎中恐怕无人问津。”江云潇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嘲讽之意。
她不像前两次见到他那般缩手缩脚,“若是蹩脚的医术,他们的病如何能治好?而你为何还会找来?”
“不错,现在都学会顶嘴了,真是没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江云潇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往里间走去,“沈郎中,劳烦您过来,给我瞧瞧病症是否与他们一样。”
沈培然本想跟着过去,可看到江晚渔先一步进里间,他又收回迈出的两步腿,坐回椅子上。
“我未曾见过,谁人家的兄长会出言轻辱自家妹妹。”
江云潇闻言一怔,旋即又笑了笑,“你也是做下人的,讨主欢心的道理还不懂?也罢,我也没指望你,毕竟你什么都不懂。好好呆在你的将军府,别一见着我就眼红红,上赶着跟我认亲?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她似乎已经对这些尖酸的话无感了,心里除了压抑,再没别的感觉。
“江云潇,你故意说这些话,不就想逼我安安生生活下去,别再念着江家的仇?可我偏不,我就要往那深渊里走,我要爹爹和江家亡魂得到安息,我要救你和二哥哥,还有娘亲和那些尚在宫中忍辱偷生的人!”
“娘早就死了!你什么都不懂,还报什么仇?你的命是多少人换下来的,你为何不懂得珍惜,非要去送死,安安分分在那人的庇护下苟全不好么!”
江晚渔茫然地看着他,耳边是连续不断的嗡鸣声。
她的脑子还没来得转过来,大滴大滴滚热的泪却先一步砸下地来。
娘……早就死了?
她一直以为,娘只是被困在宫里做奴,只要娘还活着,她心中存着念想,好赖也得在自己死之前将娘亲救出来。
可兄长却告诉她,娘死了……
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娘亲的声音似乎混着耳边的嗡鸣声,断断续续传入她耳朵里。
“媞媞,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身子不好,不要吃冰!又是阿瀚那小子偷偷给你买的吧?”
“媞媞,下次莫要再让阿屹偷偷带你去玩,你爹说是要罚你,但每次罚的都是他,他已经替你受罚好多次了!”
“媞媞,快过来给娘亲抱抱~真乖,我们家媞媞真是随了我呀,生得真真儿标致!”
她浑身都在发抖,那颗早就不堪一击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扣出,用力摔进万丈深渊,又被蜂拥而至的饿狼一点点撕咬。
她几乎要疼晕过去。
却还要靠着最后一丝意识,强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大哥,娘……娘她是怎么死的?”
江云潇对她并没有一丝疼惜,嘴里说出的话更是冰冷。
“为了你而死。”
“你就不好奇被流放这一路,押送你的官差为何没对你动手脚,为何没人为难你?你以为他们是在怜惜你吗?不!是娘亲在保护你!”
“你自幼受宠,娘更是对你宠得没边儿,自打尚书府被抄,娘亲最担心的人是你!为了让你能毫发无损地去到西北,娘独自承受了你本该承受的一切!”
江云潇的话犹如一根根毒刺,扎进她的骨髓中。
身子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这还不够,江云潇似乎想将她最后的脆弱,也一并击溃。
“刑部侍郎早就对娘亲有不轨之心,他以你要挟娘亲,若是她不愿服侍他,他便派人在路上将你凌辱至死!娘亲怎会舍得你受苦?所以她答应了那不得好死的东西,做了最为下贱之事!”
江晚渔猛地捂住双耳,不敢再听下去。
可江云潇偏不如她愿,大步上前,蛮力扯开她的双手。
如冰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还没说完呢,这就听不下去了?娘亲讨好了那老东西后,又被那几个押送你的官差堵住,他们几个轮番折磨娘亲,娘亲受尽屈辱至死,才换得你的一路平安!”
“我且问你,你为何不懂珍惜这条命,为何还要不断送死!”
江晚渔只觉得浑浑沌沌,手掌心又麻又凉。
连带着,她整个人完全麻木掉,这副身子仿似不是她自己的。
江云潇唇角勾起冷峭的讥讽,蓦地松开双手,冷眼看着她就此摔落下地。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门外的祁屹破门而入,适时将她接到怀中。
他怕碰到她背后的伤,两人之间留出一些距离来,只能用手撑着她的双臂,帮她站稳。
她身子抖得厉害。
他甚至不敢多用一分气力。
“好久不见,祁大将军,”江云潇见到他的突然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你的依仗来了,快跟他滚回去罢,我这病还等着沈郎中来治呢。”
祁jsg屹眉目肃然,“江云潇,你现在这副模样真可悲。”
江云潇夸张地笑了起来,眸底却闪过一丝不可察的黯然。
“是啊,我是可悲,她就不可悲吗?天下谁人不可悲?不过,祁将军除外,当年尚书府里连狗都不如的穷酸铁匠,运气来了,一朝翻身,如今做梦都能笑醒吧?”
祁屹咬紧后槽牙,收紧拳头,欲要动手。
江晚渔却拦住了他。
脸上满是斑驳泪痕的小姑娘,抱住他的手,轻声乞求,“大人,带奴婢回去吧。”
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好。”
江晚渔小手攥紧他的手臂,转身离开之际,留下了一句话,“大人他本就志气凌云,并非靠运气而得势,当年他也没有连狗都不如,至少在我心里,他和两位哥哥是一样的。”
第89章 背叛
江晚渔是被抱上马车的。
出了医馆门,她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
祁屹便放轻了力气,将她整个人抱上车。
马车里,她瑟缩着靠在角落里,双目无神,不知望向何处。
“吃。”
祁屹靠近她,伸出大手,手心里躺着一颗剥好的桂花糖。
他在来的路上买了一包桂花糖,原本没有打算要买,可听到那小贩的叫卖声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吃。
他便让阿卓去买。
江晚渔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仍是木木然坐着。
若不是她还有细微的喘气声,真就与石像一般无二。
他捏起桂花糖,硬是塞进了她嘴里。
柔软的双唇触到粗糙的手指,她才徐徐缓过神来。
祁屹为了不让她的唇沾上黏腻,手指还在她唇上摩挲了一下。
江晚渔下意识舔了舔唇,杏眸无助望向他,“大人……”
她说话的时候,长睫轻轻颤着,眉宇间的凄哀尽显。
好似一块清冷出尘的美玉,被打碎那一瞬间脆弱又绝望。
祁屹的心间抽痛了一下,大手控制不住抚上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
他的手掌又大又宽,掌心温温热热,抚过头顶发隙时,暖意袭来。
她好想抓住这一丝温暖。
可她又想到,眼前这人,再过不久便是旁人的夫君。
应是要保持距离,她不能再逾矩了。
所以她抬起了手,将那丝温暖拿开,“奴婢没事,多谢大人安慰。”
祁屹微微眯起凤眸,反手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从坐榻上扯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另一只手又揽住她的腚,强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马车忽的一阵倾斜,赶马的阿卓跟着摇晃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车。
因为怕晃倒,她不得已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缩着下巴看他。
祁屹也看向她,搂住她腰间的手,却在笨拙地轻拍着,手法像是在哄孩童。
她小时候犯了错,被爹爹凶,娘亲也是这么哄她。
只不过娘亲拍的是背,他拍的却是腰。
“大人,奴婢没事了。”
她真的没事了,因为她要报仇的目标,又多了几个人。
眼泪没法诛杀仇敌,但刚强的心可以。
“谁说我在安慰你?我今日穿得少,帘外灌进来的风太冷,你过来替我挡挡风。”
她向外看,车帘被风带起,似乎还真是如他所说那般,冷风会灌进来。
可她并未觉得冷。
倒是他这个身强力壮的人先冷了起来。
“那奴婢给大人多挡些。”她欲要敞开外袍,给祁屹挡风,手却被他按住。
“又想勾引我?我可不会因为你刚哭过而怜惜你。”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许不妥。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大人受风寒,所以想用外袍将风挡下。”
“少废话!给我老实坐着,别乱动。”
他实在太凶了,她只好闭上嘴,垂下长睫。
马车走了一路,在将军府外停下。
他先一步下车,将她抱了下来。
这几日,将军府没多大的变化,只是之前的护院换了一批,新的护院个个魁梧精壮,看起来可靠多了。
“哎呀,江姑娘回来了?身子恢复得如何?”崔氏不知从哪儿得知她回来的消息,颠着笨重的身子出来迎她。
江晚渔对崔氏的态度,感到甚为意外。
按理说,崔氏已经知道了所有事,这母女俩应是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活剥了。
可为何这崔氏还能对她笑脸相迎,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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