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粥粥有点儿事情...”
江昀承不等她说完,“是为了公司的事情?”
徐梦的公司最近爆出税务问题,正急需从胡家合作的项目里获得资金流来应对,闻言微微一愣,立刻明白税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走漏了风声。
她面对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儿子,紧了紧嗓子,想要先声夺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胡家那个项目是你背后搞的鬼,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
不曾想,江昀承听到这儿,脸上忽然泛起极浅的笑意,
“养我?是指每年从江家拿钱,然后把我送到外婆家不管不顾,这样养着吗?”
徐梦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然而她半晌也没找到话来反驳他,因为她那些年为了跟江怀远较劲,一心扑在商场上,确实是缺失了儿子成长的陪伴。
至于江怀远给的那一大笔抚养费。徐梦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实在缺钱....
默然片刻,她哑涩地开了口,
“阿承,那时候我也有我的苦衷....”
江昀承点点头,看似了然,
“我能理解你有苦衷,但以后辛辛苦苦将我养大这种鬼话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他拉着周霓站起来,最后警告般地丢下一句话,
“如果不想失去最后的母子情分,以后就不要再背着我找周霓,否则下一回...”
他没把话全部说完,徐梦却已然领会。
她苍白着脸还想说什么,可是江昀承不看她,牵着周霓的手,头也没回扬长而去。
.....
开春的傍晚,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对于徐梦今天的出现,两人对此心照不宣,一路没再提起。
直到进了家门,周霓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正要低头换鞋,忽然发觉身边的人不太对劲。
抬头一看,江昀承一动不动站在鞋柜旁,低头沉默地看着她。
周霓不明所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江昀承站在玄关下,温和的顶灯罩着他,眼底映着淡淡一层光。
他垂着眼睫看她,声音低哑,
“这事我好像应该跟你道个歉。”
“嗯?”周霓没听懂,一脸疑惑,
“你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这话就等于瞎扣帽子了。江昀承挺无语地挑了下眉,好笑又好气,
“我天天跟你待在一块儿,能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周霓却有条不紊地睨他一眼,不慌不忙地给他举例道,
“你没看新闻吗?有的男人吃饭吃到一半,去外头买包烟的功夫就能嫖。只要你想,每个男人都能成为时间管理大师。”
江昀承微微一愣,想起来前几天的社会新闻似乎还真提到过这么一件事。
他一时被堵得无言,没忍住被气笑,抬手使劲揉揉她的脑袋,
“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霓的头发都被他揉乱了,下意识要躲,却忽然被他勾着腰扯了过去,不容置疑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周霓腰上的痒痒肉,周霓笑得不行,在他怀里扭动着躲闪,无意间在他腰腹上蹭了几个来回。
江昀承被她蹭得身体僵硬,没忍住也笑,干脆勾着她的脸将人转过来,
“严肃点,行吗?”
周霓被他捏着下巴抬起头,被迫跟他面对面直视着,只能点点头,
“好,让我听听你都干了啥对不起我的事情。”
江昀承这才敛了脸上的笑意,垂下手臂,松松垮垮地搁在她腰间,将人小心翼翼地困在手臂之间,
“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是要为我妈当年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
周霓顿了下。
屋里没再开暖气了,两人都穿着同色系的卫衣。温热的身躯隔着衣料贴在一块儿,将彼此的温度感知得一清二楚。
空气变得很安静,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
周霓很轻地叹了口气,乖乖仰着头,不太在意地说,
“那也不怪你呀!你当时又不知情。”
徐梦来找她的时候,江昀承正好高三住校。况且如果他当时就知道这事的话,或许就会阻止徐梦上门来。
所以周霓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那时候年纪小,心气也高傲些。被徐梦那么一说,就有些负气地疏远了他。
江昀承淡淡地嗯了一声,人靠着鞋柜,把人带到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手心轻抚她的后背,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亲口跟你说。”
揪着这个姿势,周霓顺势s抱住他的腰,乖乖窝在他胸口。一边听着他有力炽烈的心跳,一边听见他声音低哑地说,
“对不起,让我家宝宝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
初春的风从窗口灌入,带来五湖四海最蓬勃的气息。
周霓抱着他劲瘦的腰身,听见这话时轻颤了一下睫毛。
仿佛那年的委屈和难过,心脏遭受过的丝丝缕缕的酸涩,都在他这句对不起中轻飘飘地随风而去。
她眼眸莹亮,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轻声说,
“嗯,我原谅你啦!”
......
初春的江城很快进入雨季。
淅淅沥沥的雨水跟不要钱似的,隔三差五就得来一场。
周一到周四的晚上,江昀承照例是一个人住公寓。
周霓知道他有工作,自觉地没去打扰他,两人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
她这学期的专业课多,为了能拿奖学金,周霓一直都把学分和绩点盯得很紧。
晚上,她抱着ipad上了床,窝在床上看课件。
人一旦专注起来,时间便过的飞快。等她看完微经的课件,时间已经快到12点了。
周霓很少熬夜,她的极限就是12点。不然睡晚了第二天会起不来。
她放下ipad下床洗漱,正要伸脚去够床下的鞋子,忽然外头蓦地响起一声惊雷。
顷刻之间,倾盆暴雨从天而降,沙沙沙地拍打在阳台上。
周霓被这声雷鸣惊得心尖一跳,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窗外。
就这么片刻功夫,这片落地窗都变成了一块水幕,雨水密密匝匝连成一片,依然完全看不清外头的景象。
周霓第一反应先是去看阳台的衣服有没有收进来。忽然,在密密的雨声中,啪地一声,屋里和外头都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76章 又让我家粥粥担心了
停电了!周霓立刻就反应过来。
她一开始以为是跳闸,便打开手机手电筒,摸索着往门口走去。
可是外头的总电闸一切正常,停电不是跳闸的原因。
因为雨天停电的缘故,原本已经歇息的宿舍里里外外一下子就闹腾起来,后来才弄清楚,是这一整个片区都停电了。
虞念去宿管阿姨那里问了情况回来,正要安抚大家先关好门窗睡下,没想到却看见周霓已经换了衣服,匆匆拿了把雨伞就要出门。
她大惊失色,连忙问,“你要去哪儿?”
周霓却顾不上停留,夹着雨伞冲了出去,边往外跑边应了声,
“我去找江昀承!”
外头茫茫雨幕连成一片,仿佛被人捅破了天穹一般,雨水不住地往下倒。
周霓撑着伞也无济于事。很快浑身就全湿透。
她索性不打伞了,直接冒着雨狂奔。
好在江昀承的公寓不算远,她气喘吁吁地奔跑进了电梯,一边抬手抹了一把雨水,一边紧张地盯着电梯不断跳动数字的面板。
江昀承不是单纯的怕黑。
他是怕这样的雨夜。
周霓心脏狂跳,没有一刻犹如现在这般不安。
她不知道江昀承一个人在家里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一路悬着的那颗心这会儿似乎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让她惴惴不安喘不上气。
很快,电梯门打开。
周霓没有多想就冲了出去,匆匆忙忙开了门。
屋里幽幽暗暗,伴随着电闪雷鸣,幽森得有些瘆人。
周霓没顾上害怕,一进去就直奔卧室。
她以为江昀承应该是在房间,可是屋里没有看见人影。正要转身去外头找他,忽然,窗边传来很轻的一声闷哼。
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难以分辨的微喘,不仔细听便被埋没在了雨声里。
周霓顺着声音垂下眼,这才看见了跪坐在地毯上的男人。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屋里一瞬亮如白昼。
周霓见他挣扎着要起身,连忙跑过去扶他,却在他抬起眸时,看清了他脸上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
和他认识这么久,周霓知道他这是怕黑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抱住他的肩膀,将人搂到了怀里,一边摸摸他的头,一边试图安慰道,
“别怕!我在这儿呢!”
她虽然不知道江昀承为什么这么怕黑,但是小时候见过他一个人在黑夜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所以后来每次遇到这样的雨夜,都会找借口跑去他家看他是不是在害怕。
女孩子的身体柔软温热,带着淡淡的香气。江昀承眼角猩红,艰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呼吸沉重得像是难以自抑。
他一动不动,额头冷汗涔涔,任由她半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犹如生怕被人抛下一般地,紧紧握住她细弱的手腕。
茫茫雨幕下,两道同样年轻的身躯互相依偎着汲取温度。
雨下个没完没了,思绪也犹如涨潮的潮水一般,慢慢被淹没进回忆里。
江昀承的父母离婚那年,他刚刚5岁。
为了从江家源源不断地拿到抚养费,徐梦争走了儿子的抚养权。
然而那时候徐梦自己也才30岁出头,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哪里顾得上照顾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于是江昀承便被送回到了海城的外婆家。
外婆年纪大,有时也照顾不周。有一回暴雨天气,老人家在外头滑了一跤被人送进医院。
好心的邻居通知了徐梦,徐梦会议中被打断,不耐地打电话让人赶去医院照顾老人。等一切安排好,却唯独忘记了,家里还有她不到8岁的儿子。
那天的雨和今天的比起,有过之而无不及。天穹仿佛被人撕破,雨水倾盆倒向了人间。
闪电和惊雷仿佛就在头顶炸裂。
江昀承一个人在客厅里等了好久,一直等到停了电,也没等到外婆回来。
寂寥无人的家里,夜晚的幽暗便显得格外骇人。
父母离婚时那种被抛弃的强烈冲击再次涌起。江昀承忽然觉得浑身都冷,血液仿佛都被凝固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他绷紧身体,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几乎是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度过了那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第二天上午,风雨停歇。
门被人叩叩叩敲响。
空寂的屋子里,仿佛被人撕破了那道厚重闷堵的结界,终于涌入了外界的声音。
江昀承浑浑噩噩地蜷缩在床上,听着外边叩叩叩的声响,紧揪了一整晚的心脏终于一点一点地归复原位。
他不太想搭理敲门的人。然而等了快十几分钟,门还被人不依不饶地敲着,仿佛不等到他开门就不会罢休。
江昀承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艰难地撑起身体下了床,光着脚走去开门。
门打开,外头站着一个比他矮将近一个头的小糯米团。
他住在这儿有段时间了,知道这是对面那对夫妻的小孩。
他性格一贯轻慢冷淡,尤其刚经历了父母离婚的变故,更是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所以虽然偶尔在楼道里碰见过这个小糯米团子,也只是擦肩而过,从来没搭理过她。
这会儿糯米团手里捧着一盘刚包好的饺子,见他开了门,便弯着眉眼乖乖地说,
“我妈包了饺子,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她那时候也就5岁的样子,眼睛清澈见底,皮肤粉白细嫩,看起来又乖又软。
江昀承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声,接过盘子,随手放在了鞋柜上。
正要关门,见她还站在门口,好奇地往屋里张望,他便侧身挡了下她的目光,漠然地问道,
“还有事吗?”
周霓仰着头,满脸都是天真,直白地问道,
“哥哥,你不邀请我进去玩一会儿吗?”
那时候还没有社牛这个词。不然江昀承一定会把她和这个词联系起来。
他无语地睨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拒绝道,
“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进陌生人的家吗?”
周霓打小就口直心快,虽然也听出来了他话里话外不欢迎自己的意思,却还是没有马上走,而是歪着脑袋看着他,一本正经道,
“但是你不是陌生人啊!你是我家邻居,而且我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诶。”
江昀承是真的没心情和她聊天,闻声嗤笑了声,带着几分不耐,懒散地丢下一句话,
“用不着你来担心。”
说完,也不等周霓说话,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天他实在心情不好,一夜没睡也难受,完全不想和她多说话。
屋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那时候的少年才三年级,还没从课本上学到光的折射,自然也不会知道,雨后是会看见霓虹的。
而他不经意间,便把那道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霓虹,亲手挡在了门外。
黑暗中,江昀承本能地收紧了手臂,抱住了周霓纤瘦的腰身。
他把脑袋埋在她的颈间,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无关情欲,只因为这是她陪在自己身边的证明。
过了好几分钟,顶灯再次亮起。
周霓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似乎稍稍放松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摸摸他的头,声音软软地宽慰他s,
“没事啦!供电已经恢复正常了。”
靠在她身上的男人没吭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几乎就要将她揉进了他的身体里。
半晌,他才松懈了力度,微微垂下手臂,声音低哑地嗯了声。
他的手就垂在她的身侧,松松垮垮的,好像还舍不得松开,然而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明,眸底带着雨天的湿气,格外静默地看着她近在咫尺干净剔透的小脸。
气氛无声地寂静了几秒。
就在周霓以为他是不是还陷在梦魇里没有清醒过来时,他却抬起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
清瘦的指尖穿过发丝,抵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后颈,触感清晰无比。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感觉到她的温度和潮意缠绕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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