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相信会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掌控。
于是他没有打坐,而是径直躺在了床上。
结果,这一夜的梦更为荒唐,仿佛接着上一次。
南枝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她口口声声地叫着师尊,却扯开了他的衣襟,当她的手从他的胸膛一点点滑过时,君无渡狠狠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月色下,男人胸膛急速起伏,薄唇微喘着,半阖的眸子漾着薄雾,余在发红的眼尾。
他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一张脸越来越冷,到后面直接冻黑了。
修真之人并不排斥双修这种阴阳调和之事,能飞升的人毕竟太少,道路太过艰难寂寞,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找一个喜欢的人共伴此生。
所以对于双修一时,自然有心法教导他也知其中细节。
可是从知晓到现在,他从未曾做过这样的梦,即便是合欢宗的女修用尽了万般手段也从不曾能入他的梦里来。
而现在不过是和南枝相处了一段时间,不过是看她跳了一只舞,他就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这种前所未有的事让君无渡觉得难堪又愤怒。
难堪是面对南枝时的尴尬,觉得龌龊!
愤怒的是修行百余年已踏入合体大圆满,竟会守不了自己的道心!
难道自己真的……对南枝起了龌龊的心思?
不,绝不可能!
只是重伤让他的心变得浮躁,而不是因为南枝,其他女子也是如此!
似是为了佐证这样的念头,君无渡第二日便来到了惠阳城里那座依翠楼,扔了一锭金子给老鸨。
老鸨立刻按照他的描述找来了桑绿姑娘。
桑绿姑娘远远地从纱幔看到那高大颀长的白色身影时,心脏好似要跳出胸腔。
她不可遏制地想起那日在月下见到南枝的师尊。
掩下脸上的娇羞,款款撩起门帘走进一看,却有些失望。
身姿仪态是绝品,可是容颜却普通又平凡。
桑绿姑娘行了一礼,老鸨立刻说道:“这位公子要看你那日在乞巧节上跳的胡璇舞。”
桑绿点了点头,“公子请随我来。”
像她这样的头牌姑娘,在这万花楼里自然是有自己单独的院落。
待到把君无渡引入小院,他却只是站在一颗梅树前,没有落座的意思。
桑绿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墨发半挽半披,一直翠绿玉簪斜斜插在头顶处,身量挺拔,如竹似松。
那背影修长挺拔恍如玉阶瑶树,桑绿摇了摇头,真真是可惜长了那样的一张脸。
傍晚十分的万花楼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桑绿很快地换了衣衫画了妆容,只见那颀长的身影还站在梅花树下。
桑绿身旁的丫鬟立刻走到君无渡的身边,放慢了声音说道“公子,小姐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移步正厅。”
七月榴火,天光太亮,桑绿刻意关掉所有的窗户,放下帘子营造出影影绰绰的环境。
当所有配乐的人就位,桑绿站在绿植葱葱的了院子里。
鼓声响起,纤细的腰肢便动了起来。
毕竟是桑绿最拿手的舞,赤脚旋转时好似化作了一只魅人的狐妖。
眼神顾盼间皆是秋水深情,一般人若是对上一眼便是痴了,甘愿为其生为其死……可是君无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直到后面变成了一张脸皆是萧飒的冷意,连带空气都变得凝滞。
吓得桑绿姑娘连连出错,最后立刻弯腰连连道歉“对不起公子,是桑绿舞技不佳,扰了公子的兴致。”
一听这话,一旁的侍女揍乐者都跪了一地。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人说话,桑绿强制镇定地缓缓抬眼去看,座位上哪里还有人?
桌子上摆法着一锭金子,桑绿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挥退了所有人,等房门关上,她拿出了一方秀帕,小心翼翼地拿起金子闻了闻。
金子上还残留着极淡的冷香,如梅似雾……勾人入胜。
君无渡神情复杂又冷硬地离开了易翠楼。
那女子舞技明显比南枝好,可是他却并没有因为一支舞而生出任何龃龉的想法。
他终于意识到,并不是那支舞的问题,而是……由谁跳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君无渡都快气笑了。
他未曾想过婚配,即便是以后娶妻,也绝对不可能是南枝。
他只是把她当做弟子,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君无渡直接回到了渡渊山。
从山头刨完地瓜的南枝刚走到了院子门口,抬眸枝就看见了半空中雪衣飘飘的君无渡。
他站在月色下,半垂着眉眼,衣袂飘飞墨发飞动,看不出喜怒也不显任何神情。
“师尊,你回来啦。”南枝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
君无渡点了点头,走下不妄剑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南枝完全无视君无渡身上冒着冷气,献宝似的从乾坤戒里抓住一捧红溜溜的地瓜“师尊,这个是我今天刚抛的地瓜,味道好甜呀,你快尝尝!”
玉宵仙尊是有重度洁癖的,院子里那桃花树结的果子他都不吃,更别说这种地上长的东西。
南枝本以为他会拒绝,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劝说他的话。
结果没成想君无渡竟真的拈起一颗,送入了嘴里。
南枝眼前一亮,兴冲冲地问道“师尊,好吃不好吃不?是不是舔到心坎里了。”
“很甜!”然后南枝就见君无渡点了点头,接着还朝她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转身飘然离去。
“?”南枝微张着唇,看着他雪衣飘动的背影只觉得今天的师尊好似哪里不太一样?
接下来南枝感受到了更不一样的君无渡。
不仅更加严格要求她打坐修炼,下午让她抄写背诵什么……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
起初她不愿意,一番撒娇打滚后,君无渡却无动于衷。
看着师尊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南枝知道这次是逃不脱了。
只能老老实实地收了心开始认真学习什么礼仪规矩。
接下来她每天被繁重的课业压得丝毫也没有出去玩的时间,一到黄昏吃过饭,就恨不得立刻躺床榻去。
如此终于挨到了八月。
长达一个月的教导下来,南枝的行为举止明显端庄了很多,也懂了设防,不再似以前那般冒冒失失如垂髻孩童。
君无渡的心境也恢复到了曾经,也再没有做过哪些荒唐的梦,
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回原样,仿佛那些暗流涌动的情与欲不过是一场大梦,不足以让高高在上的玉宵仙尊放在心上。
过了几天便又到了君无渡需要回天玄宗疗伤的日子。
离开前,看着南枝站在院子里目送自己离开的乖巧模样。
君无渡想着一定会在中秋前回来,她最近表现不错,他应该奖励她一番。
她虽然爱贪玩,一定会趁着他离开又跑到城里去玩,但是无论外面的世界在她眼里有多好,她都会回到他的身边来。
君无渡走的第二天,南枝便睡了个昏天暗地的懒觉。
午饭随便煮了几个红薯,应付了过去,就撒丫子向镇子里跑去。
南枝买了一些东西,逛了逛,本想就在城里住下来,但是到底还是怕君无渡突然回来,把该玩的都玩了个遍后她还是回到了山上。
第三日,她没有下山,而是准备去一直没来得及转悠的北方山头看看,那个方向一一大片密林,树木格外茂盛,每次南枝都生怕自己迷路只走了一小半就原路返回。
南枝拿着一根干掉的树枝,一路走一路在手中甩来甩去,随手敲打敲打花花草草。
也不会知道知了躲在了什么地方,这片密林寂密得连蚊虫鸟兽都没有。
树荫幢幢,盛烈的阳光都无法穿透,只有在偶尔的空隙透出一点斑驳。
南枝突然有些想念师尊。
师尊在的时候虽说总是要管东管西,可还是是觉得有两个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否则一个人要是住在这样的地方,时间久了肯定得变成一个疯子。
正是八月份的时间,走得远了,南枝发现山上的树木倒是越来越密,落叶下还冒出各样的的菌子。
她只是在街上见人卖过,知道能吃,失去了记忆却不知道哪些能吃。
她一边走,一边哼着从倚翠楼听来的小区,再随手捡几朵菌子扔进介子袋,走了许久吃刺果子都快吃到饱了。
其他山头她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本想着走完这个看看是什么样子之后就回去。
却没想到穿过茂密的林子,走过一片枯黄的小山头,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会出现再她的眼前。
南枝弯腰朝下面探了探,青天白日的都一幅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她好奇地朝里扔了好几个石子,半天竟然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她咕哝了句“这地方怎么这么深,下面有什么?”
她又探头看了好一会儿,见没什么好看的,正当她无趣地收回视线时,却猛地看见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搭在了悬崖边上。
南枝吓得后退了几步“谁 ?”
话音一落,就见那双手撑着像是想要爬上来,可是也不知道因为脱力还是因为手上的鲜血太多,再怎么挣扎一双手还是朝悬崖边一点点滑去。
南枝探头朝下面看了看,就看见一颗乱七八糟的脑袋,脏污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鲜血还是污垢,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清亮圆润,眼尾微微下垂,如小兽般无辜至极。
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南枝整个人宛如被雷击在当场
从醒来到现在,她心底从来没有对君无渡升起过熟悉感,而现在她只是看到一张看不清楚长什么样的脸,只是看了对方的眼睛,她竟然就有了熟悉,甚至连心跳都变得震耳发奎。
眼看那手就要再次落入深渊时,南枝想也不想一把伸手抓过了他的手腕,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把他从悬崖下拉了起来。
那一身脏污的人看了南枝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双眼一闭彻底地昏了过去。
她立刻伸手探了探发现还有气息,才放下心来。
只是一身污浊,气味难闻到南枝不得不找了几片布条把自己的鼻子塞了起来,咬着牙花了近乎两个时辰的时间才背了回去,想起师尊那爱干净到可怕的程度,到底是不敢直接背回家。
而是走到了屋子外的那条小河,把人轻手轻脚地放了进去。
只是这人身上的衣物破得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人多少天没洗过衣服了,一扔进河里,那清澈到能看见河底的水都变污了。
经过君无渡的教导南枝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她闭着眼把男子的衣服给扒了下来,又在他的腰间系上一件深色的衣袍,这才睁开眼,然后便被吓了一跳。
浑身上下可见之处都是还没有愈合的伤,身上的肉像是被生生地撕咬了下来,有的甚至还能看见骨头,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南枝只是看着都觉得浑身发痛,连想要帮他洗澡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甚至都不敢为他擦拭,只能任水流冲着,她蹲下身一点点地清洗着他乱七八糟的长发。
那长发好似几年没有洗过了像鸟窝一般在头顶,又好像是因为沾了太多的鲜血而打结发臭。
南枝洗了半天,都快用完了师尊专门给她晒的药粉,甚至还用刀割掉了不少才终于把这人沾在脸上的头发一点点洗干净。
这才能开始清理他脸上那厚厚的已经发硬的脏污。
也不知道这人在崖低遇到了什么,脸上都是已经结块的血。
直到南枝一点点洗干净那张脸时,南枝手中的布巾掉在了地上,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刺痛,差点一个没坐稳地栽倒在地。
南枝摁住刺痛的脑袋,睁大眼睛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对于过去南枝大脑一片空白,仅有的记忆也都是君无渡所说。
君无渡说是她的师尊那么应该是长期相处的人,按理来说她应该也会有熟悉感的,可是根本没有。
而只是看着眼前人的脸,她却觉得如此的熟悉。
他到底是谁,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枝捂着发疼的脑袋,疼得脸色一阵惨白,此刻若是有旁人在场,定会看见她的双眼时而变成一片漆黑,时而恢复清明。
像是处在入魔边缘。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的男人感受到了危险,他原本放松的身子倏地紧绷,身体不能地竟细细索索地发着颤。
这一瞬,南枝竟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甚至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竟忍着头疼下意识地蹲下身,温柔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嘴里念叨着“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柔软的抚摸让他安静了下来,还是她在耳旁的地喃安抚,总之那副千疮百孔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去。
见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缓,南枝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等着头疼过去,然后从介子袋里拿出了厚衣服将他紧紧地裹着背回了院子里。
本想着把他放到师尊的床上,但是一想到他得知后可能的表情。
南枝狠狠地摇了摇头把那画面甩出了脑袋。
有些底线还是不要去试探了,免得到时候要去面对狂风暴雨。
南枝只能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抽出腰间湿漉漉的衣物,这下被子底下这人便是赤条条了。
介子袋里除了吃的就是衣衫,还有刚才在山里采摘的东西……就是没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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