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嶙峋的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不来地佛开,“君无渡,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好冷啊。”
“快了。”
话音刚落,一个无形的结界便撑起,挡住了深冬刺骨的尖锐。
她正要说话,巨大的碰撞声在耳边炸了开来,她立刻转过头去,
就见漫天的金光在空中炸开。
火树银花灿烂炫目,如开到极致的花,在夜幕下极致的盛放,点点金光将夜幕点燃。
猝不及防地看到这样的美景,南枝怔了几息,声音都因为开心而拔高了许多“好漂亮,这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里落满了亮光。
“打铁花。”他低眸,看着自己牢牢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里,眸色瞬间深了。
消失的铁花再次在夜空中盛放,目晕神绚。
她在漫天金光中偏头,眉眼弯弯地对他笑,“君无渡,元宵节快乐。”
这一息,不止这风不止这夜不止这光,一并搅乱的还有君无渡的心。
第80章
南枝见他不说话, 也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她不满地问道“君无渡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呢,明明笑起来应该很好看的!”她伸手,在他的嘴角两边推了推, 强行让他摆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别闹。”他隔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后退了半步,微微偏了偏头错开了去。
薄唇之上却已留下残存的柔软和盈袖的幽香,如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落进了春水,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的语气泠泠, 不近人情。
南枝却是不怕的,她还胆大包天地冲君无渡笑了笑。
当打铁花结束, 南枝拉着他的袖子兴冲冲地说道:“君无渡,都说这一天要吃酒酿圆子, 这样才能团团圆圆。”
心尖微微一颤。
团团圆圆么?
他看向她眼中的期盼, 平板的眼角眉梢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南枝在街边的小摊坐下, 君无渡照例拿出了自己的翡翠碗。
摊主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碗,手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
白嫩嫩的丸子在碧绿的水中荡漾, 咬上一口, 香甜的核桃芝麻便在口中化开。
“好甜。”
她舀了一颗, 迫不及待地递到了君无渡的唇边。
看着她嘴唇碰过的勺子,君无渡顿了顿没动。
她扬了扬勺子,无声地催促。
那架势好似他不吃就会这样一直举着。
冷厉的眸光闪烁了两下, 最终他妥协似的低下头, 微微拉长了脖颈, 低头将丸子轻轻扫入口中。
南枝立刻开心地问道:“是不是很甜?”
他望着她, 点了点头, 慢慢地咽下又甜又糯的丸子。
“君无渡,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他蓦地看向她。
“我们能不能到处再走一走,去看看你守护的苍生是什么模样?”
心里细弱的声音越来越大, 如浪潮打翻了克制和理智。
只要他陪着她看遍世间繁华,只要陪伴她的时间足够长,她便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他的眸因为黑夜而幽深,又因为身后的火树银花而缀了光亮。
明明暗暗间,南枝见他点了点头。
那一瞬犹如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南枝兴奋地站起身,跑到君无渡的面前,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他抱住还止不住兴奋地蹭了蹭他的脖颈“啊啊啊,我们可以到处去玩了。”
男人的身躯微僵,本能地要推开她。
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只是无声地曲了曲便没有了动作。
“我可太喜欢这个新年了。”南枝放开他,拉开凳子干脆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被她眼角眉梢浓烈张扬的笑意晃了眼,他隔看几息才问道:“你想去哪里?”
“那我要好生想想。”南枝伸手把自己的碗端了过来,塞了一口丸子“冬天过去了春天便要来了……”她咽下甜甜的丸子,连声唤道“君无渡君无渡,我之前读过一首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们去江南看春天吧?”
“好。”
他垂眸时无声地阖了阖眼。
他们在汴京待了许多时日,下江南时南枝不坐御风船,而偏要走水路。
君无渡也由着她。
碧波荡漾中,南枝时常坐在床头,赤脚去玩水。
春水在她白嫩的脚丫滑过,白嫩脚趾泛着浅浅的胭脂红。
君无渡的视线在她的脚踝上顿了顿。
船家是打鱼的好手,行船时捞了活蹦乱踢的活虾和鳊鱼。
南枝便在船头支起火炉,铺上一块铁板,把活泼乱跳的虾和鱼放在上面烤。
怡人的风,女孩额头薄汗,脸颊带粉。
佛乱的细碎发丝,远处碧波连天,烈日溶金,构成了一副鲜活又生机勃勃的画卷。
“君无渡,我烤虾,你帮我剥虾,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君无渡撩起衣摆坐在了对面的小凳子上,洗净双手当真剥起了虾。
他的手指特别好看,修长莹白,像是羊脂,却有力。
南枝笑眯眯地坐在对面,一幅等着投喂的模样。
君无渡正要将剥好的虾放进她的碗中。
“啊”南枝却率先张开嘴,明显等着被投喂的模样。
君无渡的手在半空顿了几息,看着她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的模样,最终还是喂进她的嘴里,迫不及待品尝美味的南枝嘴唇合拢时剐蹭到了他的手指。
柔软的湿糯擦着手臂,君无渡手指瞬间一僵。
南枝却毫无所查,兀自吃得欢快。
第二日,艳阳高照。
湖面波光粼粼,南枝突然来了兴致,脱掉外衫,在君无渡来不及阻止下她扬眉跳入了水中。
船家听到落水声,吓得赶紧要跳水救人时,南枝却露出了脸蛋,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冲君无渡挥手。
水花四溅,被阳光照得透亮。
君无渡回头看向船家“你回船舱,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船家诺诺称好。
这个年轻人长相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身上总有股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势。
船家自然不敢多说。
南枝许久没有泅水了,在水里灵活得像一尾鱼。
而君无渡就坐在船头,坐在盛烈的光线下,垂眸看着她。
南枝玩心起时,会坏心地用力扑腾。
溅起的大片水花会有不少落到他的衣袍。
“君无渡,君无渡,你也下来玩呀”南枝在水里露出脸,手脚滑动间身子起起伏伏,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像荷尖上的晶莹剔透的露珠。
有露珠从他浓密的眼睫滚落,君无渡的目光闪了闪,避开了她露出大片的肌肤。
玩累了,南枝跳上船。
一身湿透,薄纱紧贴着玲珑有致的曲线,水珠顺着一滴滴地低落到甲板上,眨眼间打湿了一片。
南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正要说话时,一件薄薄的兜帽便罩在了身上,将她的曲线毕露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下一息,君无渡就就走到她的面前,手在她的头顶佛了佛。
如水一般让人舒服的灵力游走全身,湿透的衣衫几息间便干了。
湿润乌黑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一双杏眼像是春日凝露,沾水的唇珠丰润诱人,像是露珠颤颤巍巍地滚落荷尖。
“君无渡,你会水吗?”
他摇了摇头,收回手,偏过头去。
南枝眼前一亮“那我教你啊!”
她沾沾自喜“这样我也可以当你的师尊了……”
“胡闹。”
虽是斥责的字,语气却并没有。
一向胆大包天的南枝自然不惧,即便是他如今表情再冷再冰,她也敢上手直接将他冰肌绝绝的脸搓揉一番。
可惜她说了很多,君无渡却是不理。
她缠了两天,后来,南枝看船家钓鱼厉害也瞎折腾,也学着耐下性子钓鱼,教君无渡泅水的事只能不了了之。
南枝钓鱼时,君无渡时常坐在不远处的甲板看着书卷。
他看得专注,一副不容打扰的模样。
却在南枝因为打瞌睡而差点摔倒时,微微抬手,佛过的灵力将她的身子稳住。
走了大半月的水路,他们到达了江南。
春风花草香,有软语唱着咿呀小调,燕子飞泥融,拂堤杨柳醉了春烟。
她在春日中回头说道“我们在这里住下吧,我喜欢这里。”
对于修真者来说,银钱实在是不足挂齿的身外之物,君无渡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在热闹之处找到了一间很大的府邸,雕梁画栋假山吐水,可是南枝却不喜欢。
君无渡也由着她,最后她挑了一座挨着江边的小院。
进门中间便栽种着一颗梅花树,已过了梅花盛开的时间,只余下几片残红挂在枝头。
院子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没有打理显得有些凄凉破败。,杂草丛生的小花园旁还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秋千架。
南枝走了一圈,推开正房的后窗,清风佛面远处碧幽幽的河水映入眼帘。
为了早些能住进来,南枝挽起袖子指挥着君无渡开始清理屋子。
这人看着满眼的灰尘飞扬,面露嫌弃。
正要念洁尘决时,南枝却扔给了他一方布巾,笑眯眯地冲他说道:“君无渡,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啦。”
瞳孔颤了颤,连呼吸都凝滞了下来
家?
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眼里的怔愣,兴冲冲地继续说道:“自己的家当然是要自己打扫,等我们清理干净,再去逛逛东市。”
她指着窗下“这里放上矮塌,矮几,一定要铺得够软和。”
“那里在放上屏风”她又指了指对面“那里放上妆台,都说江南的胭脂水粉好,我一定要在上面摆满好看的胭脂口脂……”
君无渡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一看去。
家!
她和他的家。
这一瞬,他无比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溺在她编制的梦里,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金骄玉贵的玉宵仙尊哪里做过这般的粗活,当一双煮茶拂雪的手当真拿起布巾清理灰尘,掩面却依然被呛红了鼻,眼尾都逼得染上了点点薄红,就连那矜贵的雪色长衫都沾上了凡尘的污浊。
最后南枝实在看不顺眼了,他被赶了出去“你去收拾院子吧,帮我打些水来,然后把那些杂草拔了。”
等南枝收拾好了房间,擦着额头浸出的薄汗从房间走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光秃秃的院子。
“不是只拔杂草吗,怎么什么都没了?”
“都是杂草!”君无渡扔掉手中的芍药花苞说道。
南枝看着那些花,无语了一瞬。
见惯了各种灵草,君无渡怕是根本就不认得人间的花花草草,在他眼里估计牡丹海棠都是长得好看的杂草而已!
见南枝不说话,这人还理直气壮地反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自然是玉宵仙尊开心就好啊。
爱干净到洁癖的玉宵仙尊显然是一边拔草,一边还给自己换了套衣衫。
雪衣飘动,一头白发如神似仙,浓睫高鼻,薄唇淡淡,美得像是一副水墨丹青泼就的画。
这一瞬,南枝大概懂了蓬荜生辉的意思。
可是看着自己满身灰尘,再看这人一身漱冰濯雪的不染纤尘的模样,南枝起了怀心事。
唤了一声‘君无渡’。
这人将将抬眸看向她。
南枝就直接抱住了他,然后把自己一张带着灰尘的脸狠狠地蹭了蹭。
见自己刚换的衣衫被肆意弄脏,君无渡掀起浓睫无声地晲向南枝。
“世人都说你‘非是人间惊鸿客,却似九天谪仙人。’”
“你知道世人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他望着她的眼,竟真的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
南枝肆无忌惮地笑着一边后退“你越是俯瞰终生,就让人想把你拽下来!”
浓睫不可遏制地颤了颤,南枝却已笑着朝屋子里跑去。
翌日,收拾好房子的两人去了街上。
只是看了几家家什铺却总是找不到南枝喜欢的款式。
“君无渡,你剑法不是天下无双吗?”
他掖袖,挑眉看向她“如何?”
“我们买了木料,你帮我做个妆台好不好?”
“……”
“好不好嘛!”南枝摇着君无渡的袖子,仰头望着他。
“胡闹。剑法和木匠手艺哪里一样?”
“哪里胡闹了,你曾经给我做的拐杖,不是就挺好的吗?”她理所当然地继续说道“再说你不觉得亲手打造自己的家,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吗?”
“……”
拗不过南枝的玉宵仙尊,最后真的坐在了院子中,三千白发用碧绿的玉簪挽着,低眉垂目中,用那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奇削着木头。
简单的木料在他的手里都让人觉得非凡。
南枝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那松垮的秋千架前面说道:“这秋千要是能坐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在一旁陪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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