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图笑,这糖油果子几个下肚也是很有负担的了。
她跟爸妈说,自己想回来住几天,裴陆执行任务去了,她一个人待在新城区那边的房子里觉得很寂寞。
也是奇了怪了,以前不认识裴陆的时候,她是怎么在那个房子待的呢?她这么爱热闹的人。
二老一听肯定高兴啊,汤爸挺积极,马上要帮她收拾一下房间,换上新的床单被罩。
“爸,妈,我自己来就行。”汤图说话的时候神情恹恹的,“我有点累,吃晚饭的时候叫我啊,我想先睡会儿。”
汤妈也瞧见她的一脸倦怠,催促她赶紧先去休息。
……
半小时后,汤妈轻轻敲了两下卧室门推门进来,却见汤图已经睡下了。
窗外是傍晚的天,红了天际。
她没拉窗帘,霞光片缕地落在她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的脸挺漂亮。只是多少还有些晃眼,但她睡得挺熟,连被子滑地都不知道。
汤妈见状,进屋给她盖好了被子,又转身去拉了窗帘。
等出来的时候,汤妈跟汤爸说,“这孩子真是,一睡着什么形象都没了,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汤爸在择菜,笑而不语。
汤妈坐过来帮着一起择菜,“你说她……”话刚开头,又抬眼朝着卧室方向瞅了瞅,压低了嗓音,“真把岑词给忘了吗?”
当初说什么都要把房子买在新城区,跟岑词门对门的,现在竟觉得那里寂寞了。
汤爸思考着说,“我看啊,的确是忘了,都不听她提岑词了。如果就是怕伤心,纯心故意的,那也不至于不跟咱俩说实话啊。”
汤妈将择好的菜放旁边一堆儿,叹气,“她不跟咱说实话也正常,毕竟……咱不是她亲生爸妈。”
这话一落下,汤爸手一抖,紧跟着把手里的菜一放,“这话可千万别被她听去,哪怕在家里都不能乱讲。”
“我知道我知道。”汤妈安抚他的情绪,“我这不是担心吗,裴陆虽然没具体跟咱们说岑词的情况,但我听那意思,好像就是岑词想起来什么就离开了南城。你说……”
汤爸看着汤妈。
汤妈把嗓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你说汤汤能不能也突然有一天一下子想起来自己以前的身份,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是汤图,不是咱家女儿啊?”
汤爸一皱眉,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当初那人跟咱们说了,汤汤是绝对、绝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从咱们把她带回家那天起,她就是汤图,就是咱们疼爱的闺女!”
汤妈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人说了,对……她想不起来的,她就是咱们女儿……”
第291章 尾声
三年后——
阳春三月的南城已经有了花容月貌的姿态,阳光妍丽明媚得很,大街小巷都飘着花香。
还有甜的滋味,混合着或晚春或初夏的花香一并沁人心脾。
秦勋推门进小院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种,花香裹着甜香。
花香来自满院子的夏花,秦勋现在对植物有些了解了,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他基本都能叫上名字,和了解其习性。
还有些晚春的花,一半盛开一半凋落,然后冒出了繁茂的叶子。
甜香来自花果饼,光是闻着就垂涎三尺。
秦勋以前并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但岑奶奶做的花果饼是例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能将鲜花和果肉里的甜分最大限度逼出来,如此一来,做出来的饼不用额外添加白糖都带着一丝丝清甜。
清甜入口回甘,能渗到心里的那种。
听见院里动静,岑奶奶出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笑呵呵说,“来得正好,你是有口福了,花果饼刚做好。”
岑奶奶身体不错,挺硬实的,尤其是耳朵,一如既往的灵光,光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秦勋。
这三年来,秦勋总会腾出时间就来岑奶奶这看看,不管他人在哪。这次来他也是提前打了招呼的,拎着大包小包的,还带了岑奶奶喜欢的花种子。
岑奶奶对于秦勋的每次探望都很热情,也会提前做不少可口的东西作为回报。最初的时候,岑奶奶跟秦勋说,小词现在走了,但实际上我也算不上是她的奶奶,你还这么忙,所以你不用每次回南城都来看我啊。
秦勋说,在小词心里您就是她的亲生奶奶,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忘了您。
后来岑奶奶又觉得他每次来都很破费,心里挺过意不去。秦勋就笑说,我是晚辈,您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总想着替我省钱,您有什么要用的要买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不在南城的时候萧杭还在呢。
岑奶奶不想他多花钱,想了想就说,那你每次来就帮我点些花种子吧。
最开始秦勋都分不出什么种子是什么花,就算岑奶奶描述得再详细,等秦勋带过来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出个错。
后来秦勋就慢慢研究上了各类花种,时间一长也就了解了,每次岑奶奶就说个花名,他就直接能去选了,而且选的都是上好的花种。
于是,之后就成了秦勋每次来,除了买上一堆东西外,还带来了花种。
花果饼端上来的时候,秦勋正将在清寂寺请来的福包往荔枝树上挂。岑词走后,他就接过了这项任务,每次去清寂寺请福的时候都会捐些钱建寺或供养僧人。
功德簿上从不写自己的名字,就写:岑词。
福包挂好了,岑奶奶招呼他,他应了一声。
抽回手时又看见了岑词以往挂的那几个福包,他轻轻捻起一只,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温柔又深情。
……
天气好,品尝花果饼就放在了院落里。
竹桌竹椅,有清甜的点心和沁人茶香,周遭有花的缘故也引了彩蝶和鸟儿,蝴蝶轻飞,鸟儿欢叫。
岑奶奶问他,“这次能在南城待几天?”
“待个周末,处理一下餐厅的事,然后就走了。”
“忆餐厅的生意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岑奶奶轻叹一声,“但其实做餐饮也挺熬心熬力的,不比你做公司轻松。”
“是。”秦勋微笑,喝了口茶,“但实际上萧杭已经帮我分担不少了,否则我哪有机会在这儿喝茶呢。等分店开了,再找个合适的人打理,我也不会受累。”
两年前他出让了公司的股份,退出了自己当初一手打造的公司,落得一身轻松后,专心打理忆餐厅。
忆餐厅的生意红火,萧杭不止一次提议他做分店,他总是说,不急,慢慢选址。
他走遍了很多地方,以往南城几乎是他长待的城市,现如今就成了个落脚的,像是长途跋涉的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休息片刻后继续前行。
萧杭知他心思,笑说,你是在为分店选址奔波吗,公司都被你卖了,你孑然一身找起人来更方便了吧。
岑奶奶将花果饼切成小块,问他,“还没有小词的消息呢?”
是啊,没有。
三年了。
南城的街巷有的都发生变化了,但是岑词,还杳无音信。
秦勋低声,“我相信总会找到的。”
岑奶奶一声叹,没再多说什么。
风过时,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还有幽幽花香,顺着风就溜过来了。秦勋顺势看过去,最先没什么反应,等茶杯端起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又瞥了过去——
是挨着莲花鱼缸的角落,没跟其他花卉放在一起,有那么一株植物,盛开着碗大的花蕊,极其漂亮,静静吐香。
那么独立,那么不与众香同。
秦勋盯着盯着,陡然放下茶杯,起身朝着那株植物去了。
岑奶奶察觉异样,问他怎么了。
秦勋站在植物前,花香扑鼻。这花香熟悉,他之前闻过,还有这植物体态……
脑中回荡岑词的话——
“其实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植物,当时认领的时候正好有只鸟经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就干脆叫它唧唧了……”
“奶奶,这棵植物……”他面露激动,但开口时尽量压着情绪。
岑奶奶顺着他的声音走上前,笑说,“它叫轮回。”
秦勋一怔,轮回?
岑奶奶说,“看着眼熟吧,就是小词之前领养的那株植物。”
秦勋惊愕,“当年销毁了。”
“是啊,但让人想不到的是,新芽又从枯枝里长出来了,就像重生了似的。后来清寂寺的住持觉得这就是一种缘分,我就带了回来。”
秦勋闻言,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植物,是重生吗?真是跟从前的一模一样。
“怎么叫轮回?不像是植物名字。”
“一个花店老板告诉我的。”岑奶奶说。
当时她拿了这株植物回来,多方打听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只是听了寺院住持说了这花的习性。
后来邻居帮忙,将花传到网上。
网上的回答就五花八门了。
但其中有人回复得很专业,说这花是独来独往的性子,不能跟旁的植物待在一起。
后来这人又说,这花的习性看着是不大好,但也是它的个性,接纳它、尊重它的习性,就能跟其他花卉和平相处,也能融于百花园之中。
岑奶奶觉得对方很懂花,托邻居跟那人联系,问询花名。
那人说,花没名字,可以叫它轮回,因为它能从枯死的生命里重生。
岑奶奶轻声说,“很专业的人呢。”
秦勋静静地看着“轮回”,许久不语。
**
扬市的琼花开了半城,沿着瘦西湖的湖畔,远远的一簇簇白团的花,在烟花的三月季节,成了人间胜境。
风一过,有细碎的花瓣扬起。
越过宛若雪的琼花,一路落了老城区的巷子。
悠长的巷子,千百年的气息,又一并湮在三月如烟花般清妆淡雅的季节里。
巷子的尽头有住宅区,临街是洋洋洒洒的店铺。
嵌着老城老砖瓦的屋梁,摆设着时下流行的姿态。
也有不少传统的手工铺子,吃穿用度,老字号的门脸,与这些个新兴店铺搭配起来非但不突兀,反而十分融洽。
拐角位置落了一间花店。
不大,三面朝窗,都是落地窗子,摆满各色鲜花。阳光倾落下来的时候,这花店就笼罩在光亮下,光是看着就觉美好。
花店的选址特别好,在繁华区却又避开了繁华,一条老巷子到了尽头拐弯,只有闲情逸致或对老巷子文化感兴趣的人,才会遇见这间花店。
或者更多的是,城区的老顾客知道这家花店。
花店里的鲜花每天都有运新,清香得很,足以见得花店的生意不错。
没有多余的店员,就老板一人。
每天花店老板插好鲜花后,就开始处理各种订单。对于店老板来说,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在阳光不错的午后,留声机里放着一首老歌,做一杯手冲咖啡,然后做各类花束。
偶尔会有老街上的猫进店里,跳上宽大的摇椅上,慵懒十足地打个盹儿。
老巷的流浪猫不少,但各家店铺都挺欢迎它们的随意乱窜,各个也是不憷人,渐渐的,这里的流浪猫近乎都成了流量猫。
但凡喜欢逛老巷子的,都会跟这些个流浪猫拍上几张照片,甚至说都不用刻意来寻找它们的身影,有时候随便进哪个店铺,也都能看见它们。
今天午后的阳光也是不错。
尚在初夏,气温也没燥热到过分的程度,偶尔会有风吹过,就能留了一路的花香。
老巷子的路不算窄,至少能容得下路一侧的老树。
都是上了年头的琼花树,随便单拎一棵出来,那粗壮的树干就能赶上瘦西湖边十株放一起的粗了。
碗大的花雪白,过滤了阳光。
光缝间,阳光偏移了男人的身影。
他沿着老巷的琼花前行,身影高大颀长,偶尔会有花瓣落他宽肩上,跟他身上的白衬衫融为一体。
终于,他看见了那间花店。
远远的,老屋檐下的五彩缤纷,看在眼里,就是说不上来的舒服。
花店门前也有一棵琼花树,看年头比这整条巷子上的琼花树都老。粗壮的枝叶和大花蕊恰到好处地落下斑驳,花店最上方悬挂着的老木牌匾就有一半掩在这大片光斑里。
男人站在花店门口。
抬眼一看,英俊的眉眼就露出淡淡笑意。
店名叫:回路花涧
挺奇怪的花店名。
但细细一琢磨的话,就别有一番意思了。
花店的玻璃门是敞着的,店里放着音乐,爵士风,就跟这午后的气息一样慵懒。
店门口的花丛间卧着一只白猫,见有人来了,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然后起了身,抻了个懒腰后,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洗脸。
门梁上悬着风铃,不大,细长。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串风铃上。
黄铜的,做工精致,下面的刮片是老木片了,所以有敲动黄铜的力量。这样一来,风铃声一旦响了,那就会是悠悠绵长。
他的目光有明显波动,就像是轻风吹过湖面,圈了层层涟漪。
……
花店老板听见风铃声的时候,恰巧是从后面抱了一大束鲜花出来。
是有人来了。
而且还是有人碰了风铃。
风铃声响是被人碰的还是风吹的,从响声能分辨出来。
她走了出来。
一瞧,果然是店里来人了。
一个男人。
穿得周正又清爽。
白衬衫、牛仔裤,那双腿真是老长。
他就洇在午后的阳光里,侓魁伟岸的,拓肩窄腰,十足的衣服架子。
只是看不见他的容貌,他背对着她而站,在抬手摆弄风铃。
万丈的光线穿过他高抬的手掌,衬得他手形十分漂亮,指骨干净修长。
她莫名觉得……这男人的手,该会是很温暖的吧。
“欢迎光临。”她轻声开口。
男人停了动作,转过身来。
这一刻她听见了心撞胸腔的声音,也莫名的泛起一种感觉。
这感觉来得汹涌澎湃,却又猝不及防,她没能抓住。
男人眉眼俊朗得很,在与她目光相撞时,嘴角也微微扬起,温和得很,又风姿得很。
他走向她。
她站在没动,怀里的花衬得她脸颊明媚娇艳。
男人在她面前停住,含笑问她,“你是这家花店的老板……”
视线往下一移,落在她的胸牌上,“甪洄?”
“是。”她轻声回答。
与此同时打量着他,总觉得这男人的眼神里有很细腻的东西,就像是春日枝头的暖阳,叫人舒服。
“先生想要选什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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