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点点头,“那便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这一回,苏府派了五辆马车,停在府前,数十小厮婢女跟随,颇为壮观,有百姓在远处观望,啧啧称叹。
苏老夫人年老,颠簸不得,这便留余家中,其余人一同北上。
“你们几个过来。”苏老夫人立于车旁,从婆子手中接过几个平安符,“这是我前些日子去庙里求的,你们一人一个,此次前去,都不可莽撞行事,自身安危要紧,景云,你是大哥,该护着几个妹妹些。”
“是。”
“你们几个姐妹也该同心,万万不可被外人三言两语挑拨了去。”苏老夫人顿了顿,“还有,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你们莫要冲撞了,能避着就避开些。”
苏澜知道,姨祖母这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借此在敲打苏芸等人,但她们能不能听进去就另说了。
“母亲,我会好好与她们说的。”陆岚辛扶着苏老夫人站在一旁。
“嗯,去吧,还得赶好些时候的路呢,不要耽搁了。”老夫人摆摆手,转身往府里走,老人家最见不得离别了,虽说只有七八日。
苏衡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苏老夫人,“曾祖母,衡儿会想你的,你在家里可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
苏老夫人失笑,她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孩子,你也是,莫要乱跑,得跟在你爹身后才是。”
“我会乖乖听姑姑话的。”
苏衡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嘴,但苏老夫人听懂了,她抬头看了苏澜一眼,见苏澜朝自己微微点头,便知苏澜会好好护着苏衡的,她也放下心来。
这里,能真正护好苏家的,也只有苏澜一人了,有苏澜在,她也放心。
“去吧。”老夫人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一众人上了马车。
苏澜正往后面的马车走,便听见苏万州的声音,“澜儿,来这儿坐,陪父亲说说话。”
苏澜转身看了一眼,见主院的人都在最前头的马车上,忍不住腹诽:怎么,这一车人还没法子陪他说话了?非要带上她。
她怎么不知道苏万州在想什么,她是受太子与晋王之邀前去冬猎的,若是苛待了,怕是会让他们二人不快,否则她一介庶女,哪里能与主院的人一车。
“是,父亲。”要不是见苏衡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她才不乐意与他们一车呢,闹腾死了。
“老爷,妾身也来陪陪你吧。”二姨娘林若虞见苏澜都上了那辆马车,有些不甘心,同是庶出,哪有她们被抛下的道理。
苏万州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姨娘,你别去招人嫌了!”苏盈拽着林若虞的衣袖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没瞧见苏澜现在是苏家的宝贝疙瘩吗?她可是一手太子一手晋王的,父亲能不对她好吗?”
“那你怎么不给我争气些!”林若虞说着就来气,被苏盈拉扯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哼,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苏芸嫌弃地看了苏盈母女二人一眼,转眼扫到苏澜的时候,故作抱歉,“五妹妹,不要生气,我不是在说你。”
苏澜只是笑笑,不说话,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休憩。
苏芸吃瘪,但陆岚辛递了个眼色给她,她只能压着脾气嘟囔了一句,“乡下来的丫头就是没规矩。”
苏澜听到了,但她没有理,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眼眶蓄满泪水,闭着眼强行不让它流出来。
方才苏老夫人递平安符时她就觉得不一般,果不其然,她的那张符要比旁人的稍厚些,里头似乎夹杂着什么。
上马车后,她偷偷将其拆开来,里头藏着一张纸,是苏老夫人的字迹,可纸上的内容让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只得假寐掩饰。
上面写着一行字:
这是你母亲求的,好好保管。
苏澜知道前些日子苏老夫人去庙里求佛,但她不知竟是与她母亲一起去的,老夫人能替她得来这平安符,怕是也不易吧。
这份平安,沉重得令她心头都有些发颤。
母亲,待我平安归来,定是国泰民安之时。
……
为避免行至差错,各府皆在城门口整顿,待皇上出城后,再一同出发。
苏衡哪里待得住,跳下马车,就去别家找他的几个小伙伴玩(炫)耍(耀):
“你们瞧,这是我的新弓!”苏衡得意洋洋拿出自己的弓箭。
“哇,好好看,你爹给你做的吗?”小不点一号惊叹。
“我姑姑送我的!”
“那你的箭呢?”小不点二号问。
苏衡更是得意,“也是我姑姑送的。”
“那你的这个小香囊呢?”
苏衡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也是我姑姑送的!”
周围传来惊叹声,“哇,你姑姑好好呀,能不能让你姑姑也送我一个!”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你们自己没有姑姑吗?那是我姑姑!”
……
这一边孩子们嬉笑吵闹,显得另一边一辆马车清冷了些。
马车外传来三声轻扣,“主子。”
“何事?”李承B翻着手中的书,未抬眼。
“属下见主子赠与苏五姑娘的弓箭在苏家长孙苏衡手中。”
“所以呢?”李承B将书合上,闭上眼,轻揉着穴位。
“主子,那弓可是――”
“横竖都能试出来,怕什么。”李承B将书放在一旁,“李驿昀来了没?”
“快了,还有五里就到了。”
“你多派两个人守在苏府的马车旁,护送他们入洛城。”李承B摸着赤狐的毛,“隐蔽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无南如何不知,说是护送,实为监视。
……
一炷香后,皇帝的马车才款款出了城,众人纷纷下马行礼,“参见皇上。”
“好了,还搞这些虚礼做什么。”皇帝懒懒地摆了摆手,“赶紧出发吧,再耽搁,怕是一日都赶不到。”
“是。”小太监扬起一嗓子,“起――”
众人纷纷上了马车,出城队伍浩浩荡荡,引不少百姓前来围观,城门口都挤满了人。
苏澜看了眼城门,眼神暗了下来,这七日一过,也不知朝堂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苏五小姐。”一道声音打断了苏澜的思绪,她看过去,见李驿昀身边的王公公小跑过来。
车后还跟着其余马车,不能停,王公公只得一路跟着。
“公公好。”
“王公公。”苏万州见王公公过来,立马掀开了帷裳。
“是太子殿下让咱家过来的,说是苏五姑娘身子弱,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的,还请姑娘照顾好自己身子。”
王公公递来一个大锦盒,“这是太子殿下赠与五姑娘的,姑娘不要怪咱家多嘴,那日晋王赠与姑娘弓箭之事,太子殿下也得知了,太子殿下说,晋王的弓不适合小姑娘家的使,他特意又命人赶了一只出来,也是巧,在昨日便给赶上,不然怕是还送不到姑娘手中了。”
王公公的尖细刺耳声听得苏澜有些难受,她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李驿昀这是何意?
是想要借她之手接近苏家,还是单纯想跟李承B较劲?
“澜儿,还不谢过公公。”苏万州见苏澜又愣在那里,不由得嗔怪,“公公莫要放在心上,这孩子在乡下住惯了,见人还有些胆怯,我定当会好好教导。”
“苏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子殿下都如此青睐苏五姑娘,那苏五姑娘定是有不同之处。”王公公笑了笑,“好了,咱家得回去了,苏大人继续赶路吧。”
“多谢王公公。”苏澜说完突然猛烈咳了起来。
这次她根本不是做戏,她赶忙用帕子捂着,口中血腥味涌起,她怕被人察觉异样,赶忙压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屏蔽字是:太/子/党,这次完形填空有点难了……)
李承B:小不点,你把弓拿走有问过我意见没?
苏衡:这是我姑姑送我的!
李承B:那也不成,这是我送她的。
苏衡:那我把姑姑送给你。
李承B:还想要多少弓?姑父亲自给你做。
苏澜:……你们问过我意见了吗?
第20章 晋王眼瞎第20天
“哟,苏五姑娘还是休息着吧,别见风了。”王公公往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咱家先回去复命了。”
“多谢王公公,苏某不送了。”见王公公离开,苏万州这才看向苏澜,“澜儿,怎么样?”
“父亲……咳咳,没事……咳……”苏澜咳得身子都有些颤抖。
可马车其余人显然对此不信,就连苏衡也察觉有些异样,她觉得姑姑似乎演得过于逼真了。
“父亲,孩儿去叫随行的大夫过来看看。”苏景云起身就要下马车。
苏澜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大哥,不……不必,老毛病了……咳咳,我带了药的。”
“当真没事?”苏景云皱眉。
苏澜摇了摇头,强行忍住咳嗽,“不碍事,或许是昨日染了风寒,咳……父亲,大哥,我还是换一辆马车吧,怕病气过给了你们……”
苏芸嫌弃地往后挪了挪,“明知自己病了,还待在我们马车上做什么!巴不得大家跟你一起染病才好吗?”
“芸儿!”苏景云不悦地瞪了苏芸一眼。
“姐姐,别说了。”苏青拉了拉苏芸袖子,“五妹妹她也不想这样的。”
苏澜没心思与她们做过多纠缠,她起身就准备往马车外走去,“我就去……最后的空马车里坐着吧。”
“你身子这样,怎么可以让你一人坐一车。”苏景云显然不乐意。
“大哥……咳,当真不碍事,有拂冬跟着我呢,若是有事,让她来报便是。”
再不走,她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马车已经慢了不少,后面的马车快要赶上来,不可再耽搁下去,见苏澜执意要去后面的马车坐,苏景云有些无奈,他朝着拂冬道:“扶着你家姑娘去后面马车坐着吧。”
“姑娘,这是怎么了?”拂冬见苏澜一脸惨白,吓得手都颤了。
“父亲,这弓箭是太子殿下送来的……我一并带过去了……”苏澜未等苏万州说什么,便抱着锦盒,她失了不少气力,抱个锦盒都比往日吃力不少。
“姑娘,奴婢来吧。”拂冬伸手要去接过。
苏澜将锦盒往后一挪,“不了,我自己来就好。”
“哼,N瑟什么,不过是太子殿下送的弓箭,也不知道宝贝成什么样,放在这里又能如何,我还能拿了你的弓不成?”苏芸见苏澜这般小家子气,不禁鄙夷。
苏澜什么都未说,被拂冬搀着跳下了马车,手中猛地一沉,差点没站稳扭着脚。
“姑娘!”拂冬惊呼,“姑娘给奴婢拿吧。”她不理解为何自家姑娘非要亲自抱着那锦盒,她拿着又不会弄丢了。
“你去帮我……把药取来就好……”苏澜将拂冬推开,将锦盒往另一半紧了紧,就往最后的马车走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下马车了?”二排的马车里传来二姨娘林若虞的声音,她噗嗤笑了一声,“怕不是被赶出来的吧,我就说啊,别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脸,自讨没趣。”
苏澜低着头没有理,此刻她眼中已经泛起血丝,口中的血腥味愈来愈浓。
后面的马车都用作装置行李,只留下一个极小的位置可以坐下,苏澜将锦盒丢在一旁,将帷裳一把放下。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咳出,喷溅在了马车的木板之上,沿着缝隙往下渗透,还有不少从她嘴角溢出。
她瘫坐在一旁,靠着身后的行李,大口喘着气,目光紧紧盯着脚边的锦盒。
好你个李驿昀!真够阴险的!
苏澜将锦盒够到自己手边,将其打开,只见一把弓静静躺在里面,材质上乘、刻纹精致,可苏澜毫无把玩的兴致。
她用帕子将弓身包裹住,拿起来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人突然头晕目眩,胸腔穿刺般的疼,血腥味又往上涌,她立马将弓丢进了锦盒中。
若是她猜的没错,这弓上被涂抹了番木鳖,俗称马钱子,虽可供药,但其身味苦性寒,有大毒,可引人惊厥、昏迷至死。
若是触摸之后再入腹,怕是有性命之忧,为此,她这才要将这锦盒一并带过来,那马车上那么多人,难保不出事。
可她的身体比不得旁人,亏损太多,经不住药性过烈,不必入腹,一靠近便有所反应,这才咳了血。
“姑娘,药来了。”拂冬将药递了过来,就要掀开帷裳。
“别!”苏澜制止,“别让风灌进来……我有些冷。”她伸出手就去拿。
里头血腥味太重了,不能让人发觉。
“拂冬……你去替我取些水来。”苏澜将玉瓶打开,干脆将药都倒了出来。
只有三颗了……原本只需一月一颗,现今她也不得不……
苏澜仰头,将所有药一并吞下,一股清凉之意将心肺的疼痛暂且压下,她长舒了一口气。
“姑娘,水来了,可如今正是赶路之时,暂且备不得热水,先委屈姑娘饮凉水了。”
“无碍。”苏澜一手接过,反正她又不是用来喝的,“你去后头守着便是,不用管我,我想先休憩一番,别让人过来打搅我。”
“姑娘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奴婢。”
“好。”苏澜将水洒向血迹处,让它顺着板间的缝隙流下去,又用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擦拭了一番。
心力有些交瘁的苏澜并未注意到,马车后一道身影快步往队伍前行处走去。
李承B的马车又被轻扣三声。
“何事?”
“主子,有异,苏五姑娘下了马车,如今单独一车。”外头的人压低声音,“马车中还有血腥味。”
李承B揉着狐狸毛的手一顿,“知道了。”
“那属下继续查探。”
“不必了,叫他们都撤回来了吧。”李承B闭上眼睛,“不必管她。”
“是。”
……
苏澜将那锦盒踢到一边,尽量避开些,闭着眼靠在一旁,想着等等用什么借口把这弓丢了或是送还回去。
突然,苏澜感觉周围气息一变,她猛地一睁眼,见到马车中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吓得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苏澜就后悔了,她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晋王,你怎会在我的马车里?”她面露尴尬,假意往外看了眼,“晋王殿下过来,可有人看到?”
李承B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她。
苏澜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毛,方才自己是有些疏忽大意了。
李承B轻笑了一声,“苏五姑娘警觉性很高。”
他一路过来,可根本没有人发觉,他来时苏澜也是闭着眼,可他刚放下帷裳,她就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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