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见着李承B也并未说什么,便起身告退,可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李承B的声音:
“沈安。”
沈安一震,差些一个踉跄,他稳了稳身子,故作疑虑,回身看向李承B,“晋王可是在唤在下?晋王许是弄错了,在下姓许名巍,不叫沈安。”
也只有沈安自己知晓,他如今心虚的紧,这才见过两面,李承B就知晓他是谁了?
李承B负手而立,眉清目冽,但一声温言却如抚春风,“这些年……多谢你了。”
沈安说不震惊定当是假的,李承B既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就表明他已确认了他是谁,而宋幼清的身份亦如是……但屋里那人怕是还蒙在鼓里吧。
即便如此,沈安还是在一旁装傻,“在下当真不知晋王这是何意?在下与晋王殿下也才见过两回,还当真算不上有个谢字。”
李承B只是笑笑,并未揭穿他,只是自顾说着,“她这人倔的很,做事又从不喜欢旁人插手,若是知晓我已认出她,她定是又要想法子离得我远远的。”
沈安默不作声,可不得不说,李承B这话说得不差,这还真是宋幼清会干出的事儿。
“三年前,我因插手了她的安排,将她惹恼了,她气得回了边关,哪想着差些与我永生不见。”李承B苦涩地笑了笑,“好在没有白等,终究是将她等了回来。”
沈安依旧一言不发,这些事儿他听宋幼清提起过,便也略知一二。他正要寻个借口脱身,却不想李承B又开口,而这一回,他亦无法沉默下去……
“她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安脸色沉了沉,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将她从山坡上捡回来的情形,那时她面目全非,尽是血肉翻涌,根本辨不清面容,他只凭借着她怀中的一块白玉才确认是她。
沈安并未隐瞒,“她被我救回来时,早已一只脚踏入棺材了,身上千疮百孔,脸上亦被人割了数十刀,再则她从山坡上滚落之时让伤口愈烈,那脸自然是保不住了……”
“在众人眼中,她已是个死人,那这张脸自然就不好再出现于世间,我依着她的要求将脸换了。”
李承B紧拧双眉,眼眸深不见底,骨节之处早已失了血色,“好……我知晓了。今日沈大夫就当从未见过我就是。”
沈安见李承B要走,有些急切,“晋王,那明日之事?”若是任由事态发展,那宋幼清当真要入东宫的,日后就算再怎么说,她也曾是李驿昀的人……
他是她身边的人,于公于私,不到最后一刻,他不希望她踏上这一条路……
李承B微微颔首,转身挥袖离去,“明日之事,我自有安排。”
沈安松了口气,只是笑了笑,低声轻叹道:“望你日后好好待她。”
……
陆府。
陆若涵端着茶,惬意地抿了一口,反倒是身旁踱步之人愈发显得焦躁不安。
“陆姐姐,明日她就要入东宫了,那我该怎么办!”
陆若涵叹了一口气,“你瞧瞧你这性子,怎么和她比,就算当真是你入了东宫,怕是也会得了太子殿下厌弃。”
她一把上前拉过陆若涵的衣袖,哀求道:“好姐姐,你帮帮我,我才是真正的苏澜啊,她冒用了我的身份入了东宫,那可是欺君之罪!苏家怎可能任由她胡来!”
陆若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这真的苏澜当真是蠢的可以。
欺君之罪?她若是不上赶着暴露自己身份,皇上与太子又怎知苏家的五小姐是个假的。
不过这越蠢的越好办事儿,不管怎么说,苏澜是假一事都是苏家之事,牵扯不到他们陆家身上来,若是能借此让苏家败落,倒也不失个好机会。
陆若涵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我早已替你想好了,明日可是你能回苏府的唯一机会,能不能入苏府就看你的造化了。”
“若你私下去苏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家难保不为了攀附太子将你暗中除去而留下假苏澜,但明日喜宴之上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你那时揭发她是假的苏澜,那太子定是会追查,苏家自然不敢再将假的苏澜送过去。”
“可……可我与她长得不像,太子殿下若不喜欢我这般的,可怎么办?”
陆若涵轻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太子殿下纳她为良媛是喜欢她?你可太天真了,就算不是她,亦会是你那几个姐妹,太子只不过是让苏家的女儿入宫罢了,与她是不是苏澜无关。”
她喜上眉梢,一把攥住陆若涵的衣袖,“姐姐说的可是真话?”
“我可曾骗过你?”陆若涵翩然一笑,“我自是将你当好姐妹才与你说这些的。”
那苏澜笑着拉住陆若涵的手,“姐姐,你可真好!”
陆若涵掩着唇低笑了几声,“那自然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为区分真假苏澜,明日起,就让女主披着宋幼清的大名了!
李承B:来人,上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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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晋王发觉第9天
翌日寅时, 宫里便派了嬷嬷与宫女前来, 一面替她梳洗打扮一面与她说着入宫事宜, 她的屋里难得热闹了几分。
主院也只来了陆岚辛一人帮衬,苏澜见着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左右都不过是权衡算计,无需在意那些繁复虚礼。
昨夜她辗转反侧,入夜极深后才睡了过去,如今眼皮子有些招架不住,昏昏欲睡。
嬷嬷在一旁张罗安排着,“动作都麻利些,先给娘娘上好彩面,你们几个快些去把喜服取来。”
宋幼清听着嬷嬷口中“娘娘”二字, 竟觉得有些讽刺,在一个月前,她哪能想到如今是这般光景。
早些年间她亦是想过, 若她有朝一日能恢复女儿身嫁于心仪之人, 那会是如何模样?想来母亲与小娘便会早早就会来她屋里亲自替她梳妆, 以小娘的性子, 怕是会躲在一旁抹眼泪,拉着她的手左一个阿清又一个阿清。
宋幼清低着头,苦涩地笑了笑。
嬷嬷以为她面掩羞涩, 亦笑着替她别上金簪,口中也说着吉利话,“一簪如意吉祥, 二簪喜得贵子,三簪万寿福长。”
“多谢嬷嬷。”
嬷嬷笑了笑,“来人,将喜服拿来。”
喜服也是李驿昀命人备下的,虽说时日有些仓促,但宫中的绣娘也并未懈怠,描鸾刺凤无一不精巧细致,宋幼清换上后,这一身的蝉衫麟带,倒也衬得这桃红嫁衣贵气了些。
“姑娘穿着可真好看。”阿荷呆呆地看着宋幼清,“若是正红,那定当更衬姑娘了。”
“阿荷!”宋幼清厉声打断了阿荷的话,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日里规矩的紧,今日却说出这般没分寸的话来。
嬷嬷拧了拧眉,“没规矩!这话若是传到太子殿下耳中,你还想不想――”嬷嬷顿了顿,“该说什么不该什么应当有些分寸,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便不与你论责了。娘娘,你身旁的婢女该好好管教才是,老奴瞧着这孩子入宫不妥,娘娘换个侍女带入宫中吧。”
宋幼清福了福身,又看了阿荷一眼,“是,嬷嬷,苏澜会好好教训她的。”
陆岚辛上前,“嬷嬷莫要气着了,府里的下人不懂事,发卖了出去便是,今日是大喜之日,勿要因此而惹了不快,吉时快到了,也该将澜儿送出去了。”
嬷嬷看了陆岚辛一眼,不再多言。
“吉时已到,送嫁――”
赤红的盖头将她与眼前的一切都隔开,宋幼清只能瞧见自己一身嫁衣随步而摆。
刚出院门,就听到一道稚嫩之声,一抹小身影冲撞而来,身旁有婢女惊呼,“小公子!莫要撞上娘娘了。”
宋幼清一愣,微微掀起盖头,“无碍,让他过来说话。”
嬷嬷有些不悦,“娘娘,不可耽搁了,会误了吉时。”
宋幼清似有不舍,“嬷嬷,让我说几句话吧,等入了宫,怕是也不能常回府了。”
嬷嬷欲言又止,后又作罢,她立于一旁默不作声。
宋幼清见状,蹲下身将苏衡抱在怀中,“日后姑姑不在府中了,你切不可像往日那般淘气,听爹爹的话,明白吗?姑姑不在,你得照顾好自己。”
宋幼清凑近了些,只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有事就去找你爹或是……你三叔。”
“姑姑,你当真要嫁给太子吗?”苏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宋幼清怀中闷声道:“衡儿不想你走,你还未教衡儿骑马射箭呢。”
分明姑姑才回来一个多月,却又要走了。
宋幼清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姑姑又不是不回来,日后姑姑定会教你。”
“姑姑,太子殿下对你不好,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宋幼清知晓有些事不好与他说太多,她便也随口扯了几句,“太子殿下既有身份地位又有权势,姑姑过去怎就不好了,姑姑是去享福的。”
生怕嬷嬷心有不悦,宋幼清不敢耽搁,她站起身来,“好了,姑姑得走了,过两日再回来看你。”宋幼清重新将盖头放下,握着团扇往前走去。
苏景云走来将苏衡一把抱起,后退几步避开了人群。
苏衡趴在苏景云怀里哭成泪人,“爹,姑姑分明就不喜欢太子呀,她为何要嫁给他……”
苏景云抱着他,轻叹了口气,望着宋幼清的背影亦是无奈,他轻抚着苏衡后背安抚道:“你还小,有些事不懂。”
“我懂,我瞧得出来的,姑姑见着三叔时的眼神与见着太子时根本不一样……”
“三叔该怎么办!”
……
皇上在宫外赐了一座太子府,今日李驿昀便于太子府内设宴,纳娶之礼待入宫后再行。
京城上下都已传遍,这苏家五姑娘是被太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如今她也只是个良媛,太子就安排了这般大排场,更何况她一入东宫便是唯一的主子,日后在宫中的地位也不知有多高,而苏家亦是水涨船高,日后朝中怕是也无人能敢轻易动苏家的地位了。
但宋幼清心中明清,这婚宴是假,想要抓到她才是真,他倒也是不惜下这血本。
小轿从苏府入了太子府侧门,于偏殿中缓缓停下,“娘娘。”
宋幼清明知故问,“可是到了?”
“请娘娘下轿。”太子府中早有宫人等候,见宋幼清下了,递了一酒盏过来,“还请娘娘饮一杯酒。”
宋幼清一怔,“为何要饮酒?”
那宫人微微皱了皱眉,“回娘娘,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入太子府之人都需饮一杯喜酒,娘娘也不例外。”
宋幼清不知其意,但还是端过酒一口饮下,可酒刚入腹,宋幼清便察觉到有异。
她腹中烈火灼身,伤口处又如同被撕裂一般刺痛起来,疼得她额间渗出虚汗。可周围有太多人盯着她,宋幼清不敢外露半分,只得装作不善饮酒,她拧了拧眉,“这酒太烈了些,我有些饮不惯。”
那婢女一直盯着她,见她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娘娘不必担心,这只是果酒,平常人喝了不伤身。”
只有宋幼清自己知晓,她背后如今都是虚汗,这婢女的话她倒是明白了,平常人喝了不伤身,但若是受过伤的人再饮此酒,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伤者本就不宜饮酒,李驿昀怕是还在其中加了某些药物加重旧伤。宋幼清冷哼了一声,李驿昀当着是连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娘娘随我来。”那宫人往前引路,宋幼清只得跟在后头,可每走一步,就犹如尖锐的刀刃又割着她的左腹。
宋幼清原本觉着自己今日怕是有些艰难,却不想将是难上加难。
喜宴之上来了许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可宋幼清还是一眼就瞧见了躲在陆家一行人后的苏澜。宋幼清眼眸微沉,突然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见苏澜之时的情景,看样子那日她对她撒谎了,苏澜这几日应当都在陆若涵身边。
宋幼清将要收回目光时,却见陆若涵正笑着看她,瞧不出是何情绪,宋幼清便也只是回之一笑。想来,陆若涵应当也知晓她是假的了。
宋幼清转而问身旁的宫人,“太子殿下呢?为何还未瞧见殿下?”
“殿下让娘娘稍等片刻。”宫人福了福身,请宋幼清入座。
宋幼清诧异,院中之人亦是如此,这可是头一回见着只有新娘而不见新郎官的,院中之人议论纷纷,但碍于在太子府中,也并不敢过于造次。
宋幼清再向陆家那头望去,却已不见了苏澜的身影,宋幼清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地盘算着。
“太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宋幼清也站起身来,忍着腹上的疼痛福了福身。
“诸位平身。”李驿昀款款而来,一身玄端礼服将他平日里假意的几分温和都掩去不少,他看了眼立于院中的宋幼清,眼中划过一抹惊艳,嘴角的笑意一如往日,“今日是本宫的喜宴,诸位前来是本宫的荣幸,大家自是不必拘束,来人,赐酒。”
“多谢太子殿下。”
宋幼清皱了皱眉,又喝?
李驿昀走了过来,他轻笑一声,从宫人手中接过一盏酒递给宋幼清,“这一杯,本宫先让爱妃喝。”
李驿昀一声“爱妃”让宋幼清身子一颤,强忍着没当着李驿昀的面皱眉,她缓缓接过酒,虽知这酒中会有猫腻,可她还是端起酒饮了一口,“多谢太子殿下。”
李驿昀又走近了些,以两人方可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爱妃,方才本宫可听说了一件极有意思之事。”
宋幼清一滞,装作什么也不知,“太子殿下说是有意思的事儿那定当是有意思极了。”
李驿昀轻笑一声,“爱妃不想知道吗?”
宋幼清低着头腌面娇羞,“若是太子殿下愿意说,澜儿也想听听。”
李驿昀凤眼微眯,紧盯着宋幼清的眼睛,似要从她眸中瞧出些什么来。
李驿昀回头看了眼宴席众人,见众人都朝他们二人看来,他笑得更为肆意,“方才有人告诉本宫……她是苏家五姑娘苏澜,本宫想着她自当是哪里跑来的疯子,便不予理会,爱妃,你说她蠢不蠢,若她是苏澜,那爱妃你又是谁?”
宋幼清故作一震,挤出些泪来,“太子殿下,妾身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殿下替妾身查清事实。”
宋幼清心中却是恨得咬牙,以苏澜的脑子怕是根本想不到赶在今日当着李驿昀的面说这件事,背后定是陆家在推波助澜。
“本宫自当会查清此事的。”李驿昀忽然走到她身侧,将她一把搂住。
宋幼清身子猛地一僵,不敢动弹,李驿昀触碰到的那半身仿若有千万只虫蚁攀爬。
李承B轻笑一声,“爱妃这是羞涩了?”他的手在宋幼清腰间轻移,“爱妃再猜猜,本宫还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宋幼清紧咬着牙,强忍着推开李驿昀的念头,扯出一抹笑来,“妾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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