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导致,阮樱的好日子没有多久,就很快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显然,严格的师父是不会纵然着她偷懒耍滑的。
用师父的话说就是——
“你已经是二十岁的成年修士了,如今成家也完成了,就差立业了,再怎么也不该荒废了一身才干。”
“以前长老前辈们纵着你,是你年纪还小,身体未长成,心智没有成熟,如今既已逐步磨炼心境,经历了前头的‘大难’而救世,就更应该在修炼上跟上步子,承担更多的责任。”
换好了衣裳,做了冥想,热了身,又背好了负重,做足了准备,阮樱这才摆开架势。
夕若水也不着急,等她都完成了这才一击上去,随手折的柳条便硬生生抗住了阮樱挥下来的一击。
师父是天生剑骨,以身为剑,抬手间根本不需要费劲,要真的和阮樱打挥挥手她就能飞出去,用软柳条反而是限制了师父,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说——
她就是用一片叶子,也比阮樱挥得好。
阮樱左脚微微后撤半步,卸去了一瞬间袭来的剑气,以全身的肌肉对抗那股可能会伤到自己身体的力道。
将师父的一点点剑势分散全身后,手腕上便只留下微微的酥麻,不至于影响到后续活动、伤到根基。
抬手,银光闪过。
“铮——”
阮樱手上的巨铁粗剑发出强烈的震荡,但在她的控制下没有脱手出去。
她眉眼一厉,呼吸之间又躲过数十下攻击。
悟道剑诀第四重,清平乐——
三十六重剑气漫天而来,直接锁死了所有可能的活动范围。
阮樱的精神凝聚到极致,浑身若离弦之箭,心中只剩下了手中的剑和眼前的敌人。
一直没能够用处的招式,终于借着十二连突刺的机会施展出来。
蓄力大成,三十六重一击不少!
夕若水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小徒弟还会藏招,借着突刺的动作酝酿剑意。
阮樱在剑诀施展上虽然进步非常,但要勉强用到第四重还是辛苦了一些,于是只能借着前面的积累,将所有的威势堆到此刻——
“来得好!”
夕若水笑喊道。
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终于是伸了出来,竟在剑风袭来之际愣生生换了个手,将左手的柳条转换到右手。
擦着将将刺入眉心的剑锋,她抬起右臂。
这一刻,柔软的柳条像是规划天地的尺规,无比坚硬、不可撼动。
在这紧要关头,应是以柳条的姿态,架住了十二道突刺、漫天三十六重的剑气和最后一道剑锋。
“嘭!!!!”
剧烈的爆炸在阮樱和夕若水之间发生。
阮樱直接被掀飞出去,靠着究竟锤炼的身体,勉强在空中变换了个姿态,顺利落地,只是双臂仍然在颤抖,已然耗尽了力气,却不敢移开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对面烟尘处。
夕若水的身影显现出来,身上不见半分狼狈,连灰尘都没有留下,只是右手上的柳条早已经化为了灰烬,两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不错,你可以准备前往剑谷了。”
她笑着对神情紧张的阮樱点点头,平凡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尤显得缥缈出尘。
“这样,我也能放松几分了。”
阮樱喘着粗气,凭她如今半步元婴的修为,勉强第四重的剑诀水平,终于能够去剑谷试试了吗?
剑谷是剑宗修士的领悟之地,区别于剑冢等地,剑谷存放的是各位前辈的剑意剑招甚至还有剑势。
越往里越危险,越外强度就越低。
达到一定程度的内门弟子可以前往剑谷,在剑谷中接受剑势罡风的历练,能领悟多少全看个人。
此前没有人说阮樱可以去那里,但现在,她的师父认定她可以去那里历练了。
“知道你不缺贡献点,大战后宗门给了你们很多嘉奖,不过还是要多做些准备。”
“不知道师父是什么要求?”阮樱试探地问。
“要求?”夕若水一愣,随即笑了,拍拍她的头,微笑着告诉她,“我当年以金丹中期修为进剑谷,和你一样是剑意境界,不过我走了六百步深。”
“你的话……”
在阮樱紧张的神色中,夕若水不紧不慢地道:“不能少于这个数吧?”
阮樱倒抽一口凉气。
她就是太年轻,为什么要问这一句话。
作为本宗的弟子二代,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水平。
这是能放进剑宗历届弟子初进谷历练成绩排行榜前五十的数据,而且师父说的六百肯定不是压着六百的数,而是远远超过。
“要、要不我还是再……再练练?”
“胡说八道。”夕若水不轻不重地往她肩膀上一拍,阮樱浑身一抖。
“你今天就可以准备去了。”
“是、是……好的呜呜。”
完成了今天的日常训练,阮樱舒舒服服跑了个澡,这才准备去剑谷闭关。
结果,才回到住处,就看到游颜竹正和一脸纠结的小家伙说着什么。
“在做什么?”阮樱问。
“我和你一起闭关。”游颜竹立马道。
阮樱一愣,才反应过来:“你要要进剑谷?”
“对。”他点点头。
“那儿子呢?”她问。
“他一个人也可以。”他答。
阮樱眉头一挑,小家伙嘴巴一鼓,看起来有些郁闷,不太高兴的样子越发明显。
这下,她知道他们两父子刚才在纠结什么了。
“娘……”游天赐扑进阮樱的怀中,小脑袋埋在她的腹部,抱着她不肯放开。
好久没看到他这么撒娇了,阮樱还真有点怪不舍的,只得埋怨地看了一眼游颜竹。
接收到她嗔怪的眼神,游颜竹微微一顿,想了一圈,觉得自己的思路没什么问题,反正儿子早晚都要独立,早独立晚独立,现在培养独立正好。
“宝贝,我的小男子汉,小天天?”
“好吧好吧。”小家伙撒了一回娇,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他还是很懂事的,爹娘不是跑别的地方,就是呆在剑宗修炼,他也待在剑宗,想去探望应该并不难,或者他去追月楼或族地玩耍也行。
“不可以忘记我哦。”他说道。
剑谷修行短则十年长则三五十年。
游天赐估计是听亲爹给他科普过,但这是剑宗弟子不可错过的重要事情。
剑谷归来之后,弟子们的修为只会更加精进,在剑修一道上走得更为长远。
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不会忘的,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小宝贝。”阮樱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不过天天也要努力啊,爹娘可是要一起飞升的,你……”
“我、我会赶上的!”游天赐大声地说着。
“别担心,要相信游天赐,”游颜竹走到阮樱身边,搂着她的腰,安抚地劝着,“他可是我们精心教导出来的。”
阮樱靠在游颜竹的肩头,两个人一并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要给两个家长演示他的剑术基本功。
修行漫长,除了合籍发誓休戚与共生死相依的伴侣,大部分都注定不可能走到最后,孩子也总会有长大的时候。
只是看着从臂弯里的小娃娃到眼前这个“嘿”“哈”挥剑的小朋友,阮樱也不免感到一丝怅然,这瞬间再度领悟到了生命与世事。
大量的灵气涌入她的身体,宛若涡流。
游颜竹一怔,立马替她护法。
游天赐乖巧地站在一边,提着她的小银剑也要给娘亲护法,有模有样。
整个房屋的阵法被启动,游颜竹的神识放开,仔细地关注着她和周围环境的变化。
随着顿悟带来的晋升,阮樱顺利突破元婴的修为桎梏。
正此时,头顶的天空凝聚起大量的阴云,如同沾满了墨水的棉花团,结结实实地盖在头上,同时在暗沉的天色中还有一道道雷电火花闪过,显然是在很快地酝酿当中。
这时,已经平复呼吸的阮樱睁开眼睛,来不及多看,扫了一眼头顶立马做出决断。
“我去后山过雷劫,你看着儿子!”
丢下一句,阮樱便已经跑远。
三十六道天雷之后,雷云散开,自然地露出瑰丽的天地异象。
自远处隐约传来龙吟凤鸣,又有麒麟低吟,伴随着彩霞,降下效果绝佳的甘霖,滋润此一方天地,其中中心之人更是获益良多。
元婴期,大成!
第113章 番外7
辰星十八岁成年前,已知道自己有个未能了结的前世姻缘了。
自己经常“做梦”看见的那个神秘男人,正是偶尔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但总会被姐姐紫月或姐夫即墨拦下来的家伙。
他叫江舟,是世间最后一头白泽,天生残疾,在最后一战中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成为了一个寿数折半、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残疾化神期妖修。
“之前不可以……”紫月不放心地拉着自己妹妹的手。
她对白泽江舟没有什么意见——对方承接白族一族最后的希望和气运,也在最后完成了任务,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但她对他觊觎自己妹妹这件事很有意见。
“但是你现在已经成年了。”
紫月微微叹了一声,好看的杏眼流露出几分忧虑。
紫月自己不是忸怩的人,在确定她一直很尊重、对她也相当爱护的前辈道含尊者正是自己喜欢的人,两个人彼此早已经在一次次的历练和相处中心心相映后,她很快就点头同意了即墨的追求。
虽然认清自己的心花了一些时间,但实际上确定关系之后并没有花多少功夫。
在最后一战之后,宗门倾斜给了两人大量的资源作为嘉奖,紫月身上唯一的短板被弥补,修为突飞猛进。自然,她也顺利和即墨完成了合籍大典,成为了继阮樱和游颜竹之后最热门的一对年轻一代夫妻修士。
“可我即使成年了,也还是姐姐的妹妹。”辰星握紧了紫月的手。
长开了的辰星褪去了过去的稚嫩,瘦削的不健康的身体也被调养到了最好的状态,不过比起一般的姑娘,她仍然显得很苗条。
这主要得益于她的一双长腿,可能是妖兽血脉那块为她带来的天生颀长纤细的四肢,辰星身形很出色,站在一群女修里,也依然是那个仿佛胸以下全是腿的精英。
再加上异域风情的五官和她坚毅冷厉的气质,尽管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性格腼腆、笑起来很可爱的姑娘,但乍一看,只会觉得她是个英姿飒爽的强悍女刀修。
“星星,你……”紫月叹了一声,“虽然我不是很愿意自己的星星被抢走,但我知道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何况你们之间的牵扯已经不是这一世的一点缘分可以说明。”
打从辰星一次次梦见他、感知到他,甚至连她的降生都可能与他付出的努力有关,这种因果就注定摆脱不开了。
“我知道。”辰星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去见他的,拒绝也好,肯定也好,不会不明不白地拖着的。”
她已经成年,已经心智成熟,是能够独立做出判断的年纪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给江舟一个交代,不论这是否是他想要的。
实际上,江舟比辰星要忐忑得多,甚至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小乌和小参两个惊讶极了。
身为何首乌的小乌成天担忧地看着他,口中念叨着“好好的主人可能要秃了”,十分操心他的头发问题并每天给他泡何首乌水喝。
小参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小乌嘀咕一句,他就好似被触电了一般,一会儿念叨着要去找女主人诉苦,一会儿说不然干脆让他来帮主人给星星表白吧。
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家伙更加催生了江舟紧张的情绪,但对上两个满脸天真又万分关切的小脸蛋,江舟又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只能叹息一声,然后把万般的忧愁重新压到心底,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很笨拙地想要逗乐他。
“对不起——”
辰星话音出口,江舟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心里疼得像是刀割,面上却一点儿不妥当都不敢表露。
忐忑了这么长的时间,若说完全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他毕竟“明着暗着”偷偷摸摸注视了辰星那么久,对她生命中每一次重要的发展都了熟于心,从找到她开始。
辰星低着头,深深地呼吸着,再一次地道歉,为自己没有办法接受他深沉的两辈子的爱意而感到愧疚和不安,但她确实瞒不了自己的心。
白泽江舟很好,辰星很感激对方不嫌弃她卑贱的血统和卑微的实力,但她实在没有办法承担起这么“突然”的爱。
上辈子的事情,她是真的不太记得,即使偶尔靠着那几分的天赋似乎目睹了几分前世的事情,但到底是已经过去,用凡人的话说就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都已是过往,她已经转世新生,从新的起点开始。
固然,这份缘分并没有因为死亡和新生断绝,她的存在甚至都是因为江舟的努力,但辰星没办法做到匹配这份强烈的爱意。
说讨厌他,那是绝不可能的。
辰星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虽然瞧外表高高冷冷,有刀修独有的那种凛冽的气质和锋锐强势的气场,但内里她只是个害羞的感恩的小女孩,坚强的内心和她温和的性格并不冲突。
他一直照顾着她,用她能接受的方式来关心她,仔细地体贴地等待她的成长,永远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会微笑着看着她,会用一种夸张的甚至有些傻乎乎的语气鼓励她、夸奖她。
在她面前的江舟,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众人眼里阴谋不断、盘算一切的强大白泽,只像是一个可爱的大男孩一般,会期待地看着她,用无限的热情等待她,她只需要一个点头就能让他露出傻乎乎的高兴的笑。
“可是,这不属于我。”辰星心想。
那是属于上一辈子的江舟的妻子的“荣耀”,她是那个人的转世,却不是那个人。
或许江舟也知道她们的不同,即使她们有一样的灵魂,但不同的经历和记忆塑造了两个并不一样的人。
辰星不想成为一个替代品,也不想成为延续一段不幸的感情的继续品。
她也不想把江舟看做是自己的什么特别优势,甚至不希望对方用看那个人的眼神看自己。
她总是免不了去想,他对自己微笑时,到底是在看“她”还是在看我?
殊不知,会有这样的焦虑、这般的忐忑,也正是因为她动了真情。
只有爱,才会让一个坚强的人变得不安。
“我只是……”辰星舔了舔唇,心神剧烈地激荡着。
她觉得自己卑劣,又感到了巨大的不知道缘由的痛苦,似乎眼下任何一句的解释都显得愈发苍白,她甚至也能够感受到面前之人的痛苦,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她能察觉他的内里已经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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