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了一下, 似乎家里有出圣子圣女备选的，本身条件就在村民之中属于上乘。”阮樱小声地讲述自己的发现，到目前为止村子里的人还没有发现他们三人的存在。
“我原本以为可能是因为他们家里有钱有权, 有更多的田地和一些特权, 才能够把家中的孩子送去成为圣子圣女, 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关系倒过来了, 因为他们是圣子圣女备选，有这样的资质，他们的家里才能过得舒服。”
“我偷偷地打听了一下，”李倩之前在某家藏了一整个晚上，倒还真的让她听见一些秘闻，“一般候选人男女各有五到七人，但最后能成为圣子圣女的只有总共两人, 余下的只有个别几人能成为类似侍女、侍从的存在, 侍奉在圣子圣女周围, 其他人则成为‘消耗品’, 也就是在所谓的仪式中失败死亡，但村子里的人也并不知道仪式的具体内容，只知道是由祭司主持的，从选拔到任命，全有祭司来负责，给他打下手的则是上一任落选但没死的候选人。”
“等等，听他们的口吻，这选人二十年一轮，但修士的寿命远超这个岁数，这里几乎人人都是修士，哪怕修为低微，那……”阮樱问出了关键。
“不知道。”李倩摇摇头，“好像在任超过了二十年，上一任的圣子或圣女就消失不见了，总之不会再在村子里活动，不排除是死了，但也有可能被安排到了其他的地方不外出。”
就比如那个圆房子，阮樱等人知道里面肯定有一些奥妙，但却至今没能弄清楚具体的情况。
“那就今天去探一探。”游颜竹看向她。
“生死草可能在祭司的塔楼里，因为他同时负责医疗，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存货，黑石也在他那里，但不确定他有没有用特殊的手法炼制成功死生草。”
如果可以，他们自然是希望有存货的情况下，让他们偷了一株走人。
看村子里的态度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愿意“卖”给他们，那没有办法了，只能采取这样的手段。
根据推测，祭司的修为在化神期以上，应该还没有到半圣期，岁数不小，如果可以，他们还是不希望惊动他们。
最好的时机就是村子里开始祭祀活动的时候，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广场，到时候他们潜入圆房子一探究竟，若没有什么那便算了，再寻法子闯塔楼拿药，若有什么，对这个神秘的村子也能更了解一些。
终于，他们等到了祭祀和选拔的那天。
一大清早，全村就弥漫在一股奇异的兴奋之中，每家每户都准备好了专门的祭品，大概是各种谷物、肉类以及一些各家自己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灵石、法器、灵药等等。
李倩看得是相当震惊又相当眼红。
这些修士看着不怎么样，修为也低，但这会儿才显现出来，似乎每家每人都超乎想象的阔绰，尤其是几千人汇聚到一起，便愈发显得祭祀的祭品丰盛。
“那个盆还是什么的，是做什么用的？”
阮樱小声地询问。
几乎每家都带了一个有些像是石盆、又有些像是石槽的特殊器具。
一开始她以为是装献上的灵谷灵种用的，结果后面发现他们对这个容器的态度还意外的比较尊敬，不让任何东西盖在石盆之上，一定是双手托举着，每个盆都清理得很干净，只能看到石头的灰色硬质感。
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这石盆的边缘地方，有一个像是漏斗一样可以引流出水的口，正因为此，它又似乎像是个开口的壶，能倒水的那种，可又比一般的酒樽要大得多。
“不知道，但也可能是分肉的容器呢？”李倩随口猜测，“不是凡间有那种祭祖之后会把牲肉分到各家各户的习惯吗？说不准他们的规矩就是要用专门的器具来呈，以表达对天帝神的感谢和崇拜。”
但说句实话，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神到底是个什么神。
虽然这里人人都很尊敬和信仰，但也因为信仰，他们不会刻意提起神明的具体事迹和能力，只会把他往万能、强大等很不现实的方向去推，特别的崇敬。
“好了，进。”游颜竹冷淡一声，两人立马回神，跟着抢入进了圆房子。
今天的守备明显也不上心了不少。
他们也应该去参加祭祀的，只是因为有特殊的工作在身，所以可以不参加前期的准备，直接等到快开始的时候过去就行，到时候圆房子这里直接会被封起来。
“我们要抢在关闭之前——”李倩话没说完，突然愣在了那里。
“这里是药房？！”她震惊地开口，“好多生死草。”
这里的生死草，多到用箩筐来承载，就像是普通的草药或者是什么不值钱的萝卜一般，就这么随意地堆在这里。
不大的房间，统共两个屋子，连通在一起，没有人在里面。
进门第一个房间有个阵法，但他们小心地绕开了，第二个房间便是他们看到的这般，像是一个药房，有药柜，但更多的则是生死草。
“这是二十年的，也能采吧……”
“这是五十年的，药性还行，里头有几株压坏了……”
“天哪，百年的居然这么浪费地放在这里，都不放在药盒里，等等，为什么没有失去药效……”
“这是千年的？”阮樱是第一次看到大半呈现漂亮的淡紫色的生死草，她没有直接触碰，只是用手指了指。
出于谨慎，他们都没有直接碰触这些。
“有两千年。”李倩小声地说着，“我曾经采过这种品级的，所以可以肯定。”
这是她突破到元婴的至关重要的机缘，可惜这辈子几百年，她也就这一次幸运。
李倩也是看出阮樱游颜竹有钱，不稀罕她这点钱财，所以漏了点底子。
游颜竹眼睛转为金色，以神通追踪痕迹，最终确定：
“这些草药，是要运送出去的，平时应该有专人在这里做整理，然后把这一筐筐的东西送去传送阵法里。”
“走不走？”阮樱问他。
“走。”他果断回答。
李倩不得不心怀忐忑地跟上，现在她心中充满了对下一村的不好猜测，震惊、恐惧、意外……各种情绪交织，乱七八糟的心绪搅得她无法平静，只能跟着两人做事。
毕竟，出钱的是大爷。
这两个人都很勇猛，好在男主人似乎很厉害，能兜住。
游颜竹观察了一会那个阵法，随后率先踏了进去并牵住了阮樱的手，他们之前还保持着特殊的联系，更有他本命灵剑在她手里，不怕失散开来，但他仍牵着她。
在一阵短暂的晕眩震荡中，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山洞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但很不好闻会让人本能地感到恶心、不适的味道。
“好难闻。”李倩下意识地反胃。
“是什么味道……”阮樱皱了皱眉，却发现灵气居然阻隔不了这股怪味，实在是非常少见。
“有声音。”游颜竹猛地警醒。
三人继续用上各自的隐匿之法，悄然走在山洞狭长的人工走道之中。
顺着之前行人留下的痕迹，他们越走越深，直到来到了一处血池。
他们同时沉默了。
眼前尸骨遍地，血池之中还漂浮着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骨头，像是血很深很沉，便衬得骨头都轻了起来。
血池是圆形的，有点像是浴池，足以容纳数人在里头，当然现在是没有人会想在里面游泳的，池壁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那是血液凝固之后形成的厚厚一层。
空气中有些热，大概是连接着某些地火或特殊的地脉。
血池四角引有四个比较浅的通道，小沟渠最尽头是一个老式的敞开式的炼丹炉——有点像是锅炉，下面还烧着灵火，血池的血水就自然地一滴滴地滴落到那个锅子里。
最让人震惊的是，在血池的旁边，有一批看起来寿命不长的中老年人，一男一女搭配，两人一个锅子干活。
他们修为都不高，但不眠不休甚至以消耗自己的寿数性命为代价地在那里催动灵气，像煮汤一样地祭炼着一筐筐的药材。
“那就是死生草吧？”
阮樱小声地问。
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和老李头说的不同，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能力将生死草转变为死生草。
血池引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生命的鲜血——其实他们觉得像是人的，但又不能完全肯定，因为人血不会有这种怪味——然后落到锅里，锅里数棵生死草，低年份、高年份的全有，混在一块。
然后，那些已经显示出老态分明坚持不下去的低阶修士，不吝代价地催动灵气，艰难地搅动那锅草。
大部分生死草都承受不住地直接灰飞烟灭。
他们看了一会，一个时辰过去，四个炉子只有总共一株，看起来似乎是完全完成了蜕变。
那是一株万年的生死草，熬过了鲜血的炼制——
但让人震惊的是，这群人得到了一株成功的稀有毒草，面上不见一丁点喜悦，只是麻木地拿起来，然后直接扔到了炉子下面特殊的灵火中。
是的，他们炼药，然后销毁。
就仿佛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最后那个销毁。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游颜竹抬手，构造了个幻境。
“拿到了吗？”
“拿到了。”
他们的修为太低，再加上长久的麻木，根本没有能力动作和反抗。
“那快走吧。”
不知为何，虽然一切顺利，但阮樱心里总有种不安。
花了一些功夫，他们重新回到了村子里。
这会儿，已经是午时时刻，但全村人的祭祀还没有结束。
圣子圣女好像是选出来了，但仍保留有一个重要的尾声节目。
“不走吗？”李倩也有些焦急不安，主要是干了坏事，所以心态不太稳，完全镇定不下来，尤其是感受到祭司化神后期的威亚，如果不是游颜竹帮忙，她觉得自己根本藏不住。
“看一看再说。”游颜竹开口道。
他们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这一群疯村民果然看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嘶——”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那个有倾倒口的浅底石盆或说石盘不是为了装什么肉，而是为了盛血，盛的是这群村民、信徒自己的血。
每家每户每个人都好像疯了一般，徐徐地念叨着他们听不懂的陌生语句，很长很长，仿佛咒语一般，一边念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
一家人一个盆，聚在一块，在凶狠自残的动作下，鲜血很快便满溢出来，顺着那个口子，自然地流到另一处专门布置的血槽或者说血渠。
不过，这次他们知道延伸向什么了。
所有的血，都被引导灌溉到了最中心的地方——
那是一块挺大的黑色石头。
“那就是……”
“黑石。”游颜竹接话，微微眯了眯眼睛。
开始，他们以为会发生什么石头被激活或是石头能吸血才变得这么黑的情况。
可随后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大量的鲜血汇聚到了黑石的下面，祭祀在最上面举着木头权杖摇着铃铛，仍用听不懂的古语大声地唱着什么，只看得出他对最前面所谓神明的尊崇。
“那个石头似乎要碎开了，”游颜竹说，“但是得到了村民信徒的血之后，石头维持住了原样，这好像就是他们的目的。”
为了留住黑色的石头，为了不让石头自然地碎裂。
眼前的这一切，好像和之前从老李头那里听来的不太一样。
但细想来，似乎每一样怪诞的事情，都似乎联系到了一起。
“他们的血，有什么特殊的吗？”阮樱眨眨眼睛，小声地问，“是不是和血池的血是一样的？”
“好像不太一样。”李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认为，但她就是觉得不一样。
阮樱再给了个疑问：
“那圣子圣女，以及他们的候选人，和其他村民，有什么不一样吗？他们的血一样吗？”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村民之间都是一样的，一个血统的。
但这会儿，阮樱突然想到，如果是像神兽混血一样的血统，那子嗣的血脉其实和父母都不一样，尤其是混血很厉害的话，那子嗣其实是有很多种可能性的。
会不会，这群村民他们其实是筛选过了特殊的血脉呢？
第85章
举目看去, 所谓的祭祀现场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血腥、恐怖、残忍中夹杂着说不清的荒诞和愚昧。
阮樱企图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类似于痛苦、犹豫、后悔的表情，然而遗憾的是, 即使她冒险动用可能会惊动祭司的神识去一个个地探查, 她也没有寻找到一星半点她想看到的痕迹。
在这群疯狂而愚昧的村民脸上，她只能看到一种顽固到无法撼动的狂热——
甚至麻木之类的情绪都没有。
他们坦然地接受这样的程序，接受这样愚昧荒唐的祭祀流程, 并且也接受付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祭祀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荒唐邪神。
是的，邪神。
“肯定是邪神。”她眯了眯眼睛, 在浓郁的血腥味中, 强忍着不适去用理智观察整个现场。
比起他们今早看到的场景要有一些不同。
大概是整个祭祀仪式是很长的流程, 分为好几个阶段，按照阮樱之前参加麒麟一族的点灵活动看到的，多半这个祭祀有祭祀主持巩固信仰、汇报成果, 也有歌舞也有神乐,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两部分, 一个就是眼前这个鲜血祭祀, 还有便是他们没有看到的但已经结束的圣子圣女选拔。
“夫人, 你看……”李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修为略高一些，在控制神识去探查上比金丹期的阮樱更敢做一些。
“那两个好像是被选中的圣子圣女，他们好像在吃石头。”李倩震惊地说着，“那黑石戴在身上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们似乎很痛苦，但还是吃了……”
“吃了石头。”阮樱震惊地接话。
村民放血, 以保持黑石存在, 但还是有部分石头碎屑。
而这部分“碎屑”, 小石头似乎会被当做某种圣物继续佩戴在身, 但其他人显然没有这个资格，大部分村民是供血的那个，但选出来的圣子和圣女两人，分别得到了一条红绳穿着的黑石项链，并且还要在众人放血的时候，很快地把一小碟子碎石粉末吃下去。
说是粉末，肯定不是真的磨成了粉，反而有些像是碎钻大小，全是没有一点光亮的黑石散落下来的，祭司亲自给他们的。
但他们吃得很不快乐，必然不是如同吃什么豌豆黄一般让人愉快的体验，他们脸上身上也明显出现了一些异样的黑色条纹。
“这个气息……”游颜竹眯了眯眼睛，“有一些像是……”
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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