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死死的盯着卡佳的脸，不错过她分毫的表情。
在走上行刑台前的犯人尚且拥有吃一次自己最喜欢的饭的权利，而完全无辜的卡佳，凭什么就不能拥有一次反悔的权利呢？
荣恩瞒过了杰克，瞒过了娜塔扎，甚至瞒过了团长，就是为了将这个反悔的权利，交到卡佳的手上。
他几乎是在哀求的，注视着她，期待着她的放弃。
然而后者只是轻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在乎，“知道啊。”
早在将春神所代表着的恶面压下去的时候，她就有在思考如何增加死神途径词条的事情。
弑杀亲友，非她所愿，但是，这却是唯一的途径。
……那边去做吧，去看看那亲友们不惜搭上自己宝贵的性命也要完成的夙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卡佳脸上的表情如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地消失，只留下了一片漠然。
“噗嗤！”
那通体银白色的巨镶，砍断了荣恩所用来抵抗的利器，捅穿了那颗在无数次的旅行中早已苍老的心。
而荣恩看着卡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果然还是，算不过他啊。“
那个孤独的背负着一切的复仇者，那个从地狱中归来的亡魂，那个将爱与无情这两个矛盾的感情同时演绎的淋漓尽致的男人，是不是从最初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今天的光景呢？
他可真聪明啊，竟然这么笃定着一切会如他所愿的顺利进行。
那般虚无缥缈的愿望，真的值得如此巨大的牺牲吗？
作为将卡佳带大了的长辈之一，并且是这群不靠谱大人中唯一一个相对比较靠谱且了解孩子心理的人，荣恩了解卡佳到底是怎么想的。
聪明如她，应该早就发现真相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他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娜塔扎！！”
荣恩低声吼道，而从战斗开始后就一直以一个游离的姿态穿梭着的娜塔扎，猛地出现在了卡佳的视野中。
“【现再事往】！”
第93章
那是倾尽反写魔女全力所施展出来的魔法，即使是神明也没有办法躲过去。
而当卡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窗外那一片弥漫着的雪色，视线缓慢往下移，却是猩红色的地毯，以及一盏散发着昏黄色光芒的灯。
卡佳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地方的设施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熟悉了。
当时，冬之魔女伪装成凡人的模样，邀请她在自己的家中小住，而等到她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她所以为的短短的一个晚上，其实是整整一个周。
娜塔扎为什么会选择这段记忆？她又有什么目的？她可不是会随随便便做事的人，必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就在卡佳思考的时候，她身后的门突然发出了嘎吱的一声响。
卡佳转过身去，发现坐在记忆中冬之魔女所坐的位置上的人，并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人，而是一个棕色头发的青年。
不对，说是青年好像有些不准确，但这人仅仅是鬓角有些许的白发，脸却还是年轻的脸，看上去最多也就不超过30岁吧。
卡佳将自己的眼睛微微移了一下，看向旁边张头张脑的，年少版本的自己。
少女脸上是与她全然不同的，极其鲜活的表情，她将双手背在自己的身后，笑嘻嘻的宝到了青年的身旁，然后直接往后一仰，倒进了那匹猩红色的毯子中。
好吧，准确的来说，是青年伸出来放在她脑袋后面的手，不然刚刚那一下子估计会给她的后脑勺摔出一个大包来。
卡佳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如果不是面对信任到了极点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是……她明明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的记忆啊。
也就是说，有人修改了她的记忆？
就在卡佳疯狂的头脑风暴的时候，青年有些无奈的发话了，“总是做这种危险的动作，若是我没有接到你怎么办？”
少女向前抻了抻自己的双臂，随即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从毛毯上坐起身来，盘着腿，又将手肘杵在膝盖上，用掌心托着自己的下巴，“那你会接不住我吗？”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眼睛是纯然的信任。
卡佳：……感觉有些羞耻。
这闪烁的是什么纯然的信任，明明是清澈的愚蠢啊好不好！
好了破案了，这绝对是她本人！当时那一箩筐又一箩筐的黑历史简直数不胜数，干嘛让她以这种方式再来重温一遍啊！
而被这种目光所注视着的青年，却沉默了。
他站起身来，将那盏闪烁着昏黄色灯光的灯笼拿过来，放到了猩红毛毯上，两人的中心最近处，接着说道：“那可不一定哦。”
青年清俊的脸庞被这昏黄色的灯照得有几分的温暖，可是那双褐色的眸子中，却是冷然一片。
少女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接着说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以为你这次叫我过来，只是纯纯的来教我新的魔术而已，突然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嘛，你终于不想还欠给团长的债，准备畏罪潜逃啦？“
青年被她特意说出来缓解有些变得诡异的气氛的俏皮话给逗笑了，“哈哈哈，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是从没有欠B…团长钱，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道耶，总感觉你应该欠了他钱，但这也就是感觉啦，说不准的。”
青年笑了一会儿，接着才恢复正形，“好了，不说笑了，说正事吧。”
他微微摆正了自己的姿势，原本弯着的背也挺得笔直。
“卡佳，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见你，你会怎么想？”
少女抽了抽嘴角，“这种假设感觉完全没意义啊，你怎么可能跑那么远。”
青年轻笑了一声，用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让她把注意力放到正题上来，“假如啦。“
少女想了想，接着说道：“应该会直接忘了你吧，我的记忆力很差的，只要你离开了超过三个月的时间，我就完全不会记得你了。”
青年苦笑了一下，“啊呀，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么薄情的家伙呀。”
少女：“孤儿院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人了，每个冬天，每个夏天，都有人死去。那些死去之人没有什么需要被铭记的价值，忘了也没什么吧。”
青年：“那我呢？你亲爱的哈尔叔叔可是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的哇——”
少女在这种拿腔作调的语音之下感觉有些恶心，皱了皱眉头，“噫，你这也有些太恶心了吧？本来你这种假设就不存在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即使是再重要的人，只要他死去了，不管之前有多么的亲密，之后我都会忘记他。”
“那奥尔呢？”
青年突然出声打断了少女的话语，紧接着问道：“它已经死去了超过三个月的时间了，你还会记得它吗？”
少女不说话了，只是皱着眉抿紧了唇，注视着青年。
过了良久，才说道：“……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她垂下自己的眼睛，无意识地攥紧了那屋红的毛毯，“同理，我也不可能会忘记你的。“
而站在过去的自己的身后的卡佳，能够非常明显的看到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苦涩的笑。
“若我说，我希望你能够忘记我呢。”
他垂眸注视着少女，放在两人中心的提灯之中原本所散发着的昏黄色的灯光猛地变亮。
而在这时，卡佳一直在一边旁观的卡佳这才发现，青年的身体其实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
或者说，从最早开始，坐在这里的，就仅仅是一个投影了。
而青年仍在说话。
“我已经被污染了太多，即使仅仅维持着理智也很困难，就如同奥尔一样。”
“你杀了奥尔，给予了它命定之死，而现在，我也同样需要你的帮助。”
黄色的提灯中所散发出来的光在青年的驱使下凝聚成了一把锋利的黄色尖刀。
而少女原本充满了丰沛感情的脸，慢慢的变得平直了起来，而原本紫色的双眼，也变为了金黄色。
“若这是你的愿望，余应允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尖刀，将之刺入了青年的胸膛之中。
而在尖刀没入青年胸膛的时候，画面突然就像是被打碎了的镜子一样，从中心开始开裂。
而伴随着画面的崩溃，海水一般卡佳曾经拥有而又被人为忘却和修改的记忆，也跟着涌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去拍照吧？拍一张只属于咱们马戏团人的照片！】
【哈哈哈，我喜欢你的故事，多讲一些吧，我还
想要听有关于神奇的宇宙警察如何惩恶扬善的故事！】
【讨厌艺术和文学……很烦。什么？你说你也不喜欢？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逃课！咳咳，小声点，不要被团长听见了。】
啊啊，她都想起来了。
是她杀了哈尔，那是她最初的观众，是她所杀的……第一个违规者。
而在那些记忆的尽头，是被她手中的镰刀贯穿了心脏的娜塔扎。
如梦似幻，是幻境，也是真实。
她的老师，她所仰暴的人，她的……母亲。
“啪嗒，啪嗒。”
鲜血顺着那银白色的镰刀刃一滴又一滴的落到了地上，而娜塔扎却连看都没有看。
她是大魔术师，什么高超又精细的魔术没有做过？手稳是最最基础的操作了。
可是在这一刻，她的手却颤抖得不像样子。
娜塔扎将手轻轻的放在卡佳的脸颊上，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额头对在了一起。
巨大的痛苦使得她身上的衣服以及头发都被冷汗所浸透了。
“卡佳……还记得吗，我在离开的时候，说过，还要再教你一个魔术。”
娜塔扎竭尽自己全力的露出了一个微笑，鲜血从她的唇角滑下，她却丝毫顾不上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卡佳垂眸，眼睫轻颤着，像蝴蝶的翅膀。
“怎么会没有用呢？”
娜塔扎用放在她脸上的手掐了掐自己学生的脸颊，“最后一课，很重要的啊。”
她的身体在命定之死下开始逐渐散作黑色的沙。
而在这最后一刻，这位反写魔女，靠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弟子的耳旁，说道：
“当遇到自己不得不处理，但是又不想要面对的事情时，不仅仅只有应对这一条路。”
“你还可以逃跑。”
随着那轻到不能再轻的话说出后，哪塔扎就彻彻底底的崩落成了黑色的沙粒，被风吹散了。
【灵神之路解锁度：7/10】
【死神途径解锁度：7/10】
【春花绊途解锁度：7/10】
而卡佳抬起头来，看到了被撕开了的空间裂缝中团长的身影。
从世界坍塌，亲人尽陨于自己眼前的那一刻起，布鲁斯·韦恩就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复仇者。
如果说，他过去是个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哥谭能够变好而甘愿负重前行的复仇者。
那么现在，他就仅仅是个单纯的为了复仇而复仇的复仇者而已。
可是向谁复仇呢？
造成世界坍塌的，并不是任何外人，而仅仅是这个世界本身而已。
不仅是他所在的世界，那个位于无数平行宇宙尽头的世界之核，从根上就已经腐烂掉了。
由世界之核所延伸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在坍塌，然后形成如沼泽一般的虚无之海。
而目睹过世界坍塌的人，都会产生不一定程度的污染。
布鲁斯韦恩所受的污染，是【永生】。
而如果是想要阻止悲剧一次又一次的重演，只有更换世界核这唯一一条途径。
但是，新的问题就又产生了。
他仅仅是个普通人，虽然比起真正的普通人来说要厉害一点，却也不是神明啊，氮星人啊什么的那种超规格的家伙。
发现了问题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但是世界核有停止腐烂吗？
并没有。
也或许有人和他一样的去尝试了，可是却没有成功。
不过好在，污染也为他带来了接近于无穷的时间，让他能够慢慢的为这个问题来寻找答案。
后来，他摒弃了自己的原则，摒弃了自己过去的一切坚持，通过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的旅行，寻找着那或许从未存在过的可能性。
那场浩劫之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就是他，这也证明了，他的身上好像确实有些幸运。
他收集了一个又一个的同伴，最后到达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性所在的地方。
世界坍塌就像是一场瘟疫，一场流感一样，自身坍塌后会引导着自己周围的世界也坍塌。
但是他们所到达的这个世界，明明就在坍塌世界的旁边，却健康的不可思议。
那个名为叶卡捷琳娜·伊万诺娃的孩子，裂维者在亿亿万平行世界中唯一的人间体。
这孩子没有一点点人所拥有的情感，而若是想要调动那位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裂维者的能力，仅仅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以人性压制神性，将人所应该拥有的七情六欲都赋予给她，最后在她正式回归神座之时，成为新的世界之核。
他给了她朋友，长辈，老师，以及……一个家。
但也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寂寞了太久，他竟真以为那是个家了。
即使是裂维者的人间体，卡佳也仅仅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她的生命明明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为他这个复仇者而埋葬？
若是最后的计划成功了的话，他们将在复苏了的世界中重新活下去，而她将会永沉于世界之核中。
身为马戏团的团长，布鲁斯·韦恩知道，这个团里面没有一个人是支持他的计划的，只是为了报恩等目的而一直在执行任务而已。
而更可笑的是，作为与众人截然相反的叛逆者，他竟也’叛变’了。
那种命运实在是太冷酷了，卡佳是个好孩子，她温柔，善良，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
而好人，不应该迎来一个这样的结局。
至于他？他早就已经活腻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工作了。
这本就是他的愿望，也应该由他来做才是。
于是他找到了能够交换命运的钥匙，但是钥匙却没有办法压制一个完全回归神座的神明，必须要对方的身上仍残存着人的特质，以及相对来说比较好压制的能力。
62/63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