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贺渊虹院外凌乱的花丛就传遍了整个宅院,陶新檩自然也听到了下人们对他和贺渊虹的讨论。
他面上不在意,心里却雀跃着小小的满足感。
所以一大早用过饭后,他就欢欣地要找贺渊虹见面。
眼看快要走到贺渊虹所在的院子了,他打发走了陪同在身边的下人,一个人往贺渊虹住的院子走去。
见到贺渊虹时,她正拿着剪刀修剪花草,修剪的那几丛花正是昨天夜里被他俩弄折的那一丛。
见他过来,贺渊虹抬头看他。
那双温柔风流的双眸专注地看他一个。
二人双目相对,许久,贺渊虹轻笑一声,摇头道:“真是不敢再喝酒了。”
陶新檩走到贺渊虹蹲下身去,悄声问道:“女师,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喝醉之后发生的事吗?”
贺渊虹没看他,慢悠悠道:“好似做了个梦。”
“什么梦?”他忍不住追问。
“被一只蚊子叮了嘴唇的梦。”
贺渊虹笑了笑,把剪好的花递到他面前:“也说不准,说不定是只迷了路的蜜蜂,和我一同落进了花丛里,可惜…我记得你喜欢这种花,我在剪下来的废枝中挑了几只好看的,还瞧得上吗?”
陶新檩笑着笑着就红了脸,接过贺渊虹递给他的花枝,看着手里的花道:“别调侃我了…是我,要是小虫子,你嘴唇早肿了。”
贺渊虹笑着看他,手背蹭了蹭他的头。
在这样的生活中,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对那场将要缔结他与贺渊虹之间联系的婚姻也越来越期待。
但在约定成婚时间的前两个月,贺渊虹搬出了他家的宅院。
似乎是经人举荐要入朝为官,他们两个的婚约也延后了一年,因为这件事,他母亲面色差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在一年后婚约如期举行。
只是…这个梦寐以求的婚礼与他想象中的天差地别。
“我是小人,一个追名逐利,见风使舵的小人,陶公子错看了我。”
久别重逢,贺渊虹面色冷漠。
话说完后,即是两人关系的决断。
也是这一天,他那温暖梦幻的日子结束了,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阴寒恶心的沼泽地里,混混沌沌,犹如行尸走肉。
一场永远燃烧在回忆里的大火不停炙烤着他,烧毁了他的家庭,消散了他曾经的骄傲。
被山贼掳上山后的日子不断地毁灭着他,重塑着他,好在他找到了机会成功逃脱了贼窝,投靠了在霖颐与母亲有过交情的薛将军。
随后就是起起伏伏的奔波,在这段起伏的时间里,他的内心没有一天是不被那场大火煎熬的,也无法与人深交。
但也在这段时间,他遇见了个傻子一样纯真的女人。
他不知道高琢对他的感情是怎么来的,正如他不知道他对贺渊虹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样。
高琢和贺渊虹完全不同。
高琢这样的人,连向他表露心意时都是青涩又笨拙,那真挚的目光让人难以拒绝。
听完高琢的倾慕之言,陶新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在回应的话里夹带自己的私心,抛出了一个问题:“高将军未免太过莽撞,也不曾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就愿意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说完,他看了一眼高琢手中莹润流光的白玉簪子,微不可闻的流露出一声叹息。
高琢闻之一愣,咬着嘴唇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我自然知道陶公子的过往!男子本就柔弱,又不是甘愿下流…我听闻之后,只是心疼。
怎么又叫做不了解公子就为公子花费心思?我不是…我并不是那种轻浮…莽撞的浪子。”
“……”
陶新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没想到高琢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同高琢一般,他像个长出了根脉的木头,无奈地立在了原地。
那颗已经麻木如荒芜枯地的心似乎被春风一吹,冒出小小的绿芽来,雨露甘霖降于其中,带来潮湿又温暖的空气。
“还是说,陶公子不喜欢我这等只会舞刀弄棒的粗人?”高琢手里紧紧捏着玉簪,满是柔情的桃花目逐渐泛红,泪光盈盈在眼眶打着转。
“自然不是…只是我…”
他确实说不出什么理由,断断续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完。
高琢真挚又可怜的眼神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终,他摇摇头。
“抱歉,高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先走了。”
这样说完,他离开了原处。
也许他心里对高琢是有那么点向往的,但他也确实没有与高琢在一起的打算。
从那场大火燃起后,他心里只有复仇的心思了。
可年复一年,陶新檩没能完成过一次对贺渊虹的复仇。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贺渊虹变成了一个他想杀又不能杀的人。
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日复一日的自我诘问让他生了一场大病。
没办法,他看得到。
看得到刚稳定下来的朝堂需要这样一个人,看得到刚结束奔波的百姓需要这样一个官,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某一个下午,陶新檩带着迷茫的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拖着病弱的身子辞别了姜泽安,给薛羡柳写了一封谢柬。
随后,在地摊上买了本他曾经看过的武侠话本,只身朝霖颐的方向走去。
路渐行渐远,身影越缩越小。
也许陶新檩终究会成为他少年时期想象中的一个浪迹天涯、无名…无用的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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