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镜头的双眼已经通红,眸中分明是恳切,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就在他又要开口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软嫩的呼唤。
“粑粑!”
他一愣,猛地擦了擦眼,笑容突然扩大,应了一声:“在呢,什么事呀谣谣!”
“粑粑!”江谣又叫了一声。
江岩叹口气,对着镜头快速说了句:“如果你愿意,就在VX里给我发个滚吧。”随后起身,一边探手关视频,一边高声道:“爸爸来啦,怎么啦?”
播放结束。
“……”
三十不到·母胎solo·宅女·人菜瘾大网瘾阿姨小方同学。
傻坐在已经一片漆黑的房中。
独自承受她这个阅历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第104章 江谣的说法
江岩的视频给方亚楠的冲击之大,她不仅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还浑浑噩噩的。
她一直在想江岩这视频里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又好像能明白。
他俩的婚姻来得仓促,这是她一早就发现的事情,二十九的时候她还不认识江岩,三十岁就结婚有娃了……包办婚姻都没那么快的。
可接触了江岩后,她逐渐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男人确实有魅力,在婚姻市场上简直算得上六边形战士,几乎没有缺点。如果他真的主动起来,方亚楠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血量能扛住。
所以后来问题就变成了,为什么两人婚后三年,就离了?
虽然说明面上后辈的说法是什么因为冠名权导致她和江岩父母关系不好,但方亚楠始终觉得这个理由很疲软。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也不是那种铁女拳……家庭地位和个人能力的体现不是这样的形式能决定的,她确信不管在什么场合,她都能凭自己获得应有的尊重。
而且,接触江岩后,她也不相信这个男人会连这点矛盾都处理不了。
除非他不想,否则就绝对有更严重的事情。
那她唯一能想到的,和这样的男人一天都过不下去的理由……除了杀父之仇,就是他是个同了。
她不反同,但绝对反同婚。
完了,越想越远了。
可她是真的迷茫,江岩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好玩,为了完成任务?
难道她这样的母胎solo女能激起他征服的欲望?还是说他这样的婚姻市场六边形战士也会被催婚催到盲选一个女的闪婚?
或者说他本质确实就是如他所说的渣男?他看穿了她就算离婚也不会死缠烂打,甚至因为自尊强可能连财产都不要,是个很好的过渡型老婆?
那有啥意义呢?闲的?有这时间干啥不好,娶老婆玩儿?
那她呢,老方年轻的时候呢,又是怎么头脑一热和江岩进的殿堂?
方亚楠想到头痛。
老方和江岩离婚的时候孩子都还小,她现在基本找不到亲历者,即便逼着江谣回忆,对她来说提起父亲无异于揭开疮疤,她经历过了,确实会给她慈母的心痛。
但不能这样下去,她有预感,她时间不多了。
“妈?准备好了吗,走吧。”姜多多背着包过来。
方亚楠回过神:“哦,好,走。”
今天预约了莫西伦医生那儿复诊,她必须得打起精神来。
姜多多工作上还有点急事,将她送到医生办公室后就先走了,约好等她检查完了联系。莫西伦让护工带着她把几个基础检查做了,没一会儿就收到了报告。
“血压,有点高呀。”莫西伦手撑着头,看平板,透过眼镜打量她,“奶奶是最近生活太高潮迭起,小心脏承受不住了吗?”
方亚楠勉强笑了笑:“我这日子过得像穿越剧一样,当然每天都高潮迭起了。”
“你还没回忆起来啊?”莫西伦明知故问,叹口气,“那确实,对陌生世界的探索差不多等于是一场一个人的冒险了。”
“我有点担心自己撑不住,”方亚楠叹口气,“说实话,我有点烦了。”
莫西伦一顿:“说说。”
“不知道!”方亚楠抹了把脸,“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这么活着是为什么……”
“然而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活得比谁都精彩?”莫西伦笑起来。
“精彩吗?”方亚楠笑笑,“我不知道过去我的日常是什么样子,这几十年我有了什么新爱好,平时都做什么,和家人怎么相处,我全都不知道。我只能随心所欲,结果就是我肯定没在过我以前习惯的日子,”她掏出手机晃了晃:“我甚至不想也不敢联系里面的人,我不知道谁亲谁殊,不知道在我不记得的这几十年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活着……我只能往前看,然后发现,前面也是白茫茫的。”
莫西林收起了笑,他轻轻的摘下眼镜,定定的看着她。
“你会觉得我很好玩吧,一个有童心的老太太,爱玩,可能还有点搞笑……但我每天醒来,站在客厅里,或者坐在饭桌前,我都会想,我是谁,他们是谁,这是哪……”方亚楠苦笑,“我喜欢他们,很高兴我有这样一群亲人和这么一个家,但是,我感觉我每天都在社交。”
“……抱歉。”莫西伦低声道,“我确实没考虑到这些。”
“没什么好道歉的,你们确实没考虑到,但这对我来说本来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方亚楠有些无奈,“我只是,只是这两天,经历了一点事情,感觉情绪有点……脆弱?”
“经历了什么?”
“老朋友走了。”方亚楠说得云淡风轻,“而我只记得她年轻的样子。”
“节哀。”
“不哀,”她笑了笑,“至少我知道了她这一辈子过得挺好。”
莫西伦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然而,你却……”
“我反而忘了我大半辈子到底怎么样的。”方亚楠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惨吧,算不算白活了?”
莫西伦看着她,忽然道:“其实相比你这大半辈子到底怎么样,你更想在一些事情上得到答案吧?”
方亚楠一愣,望向他。
莫西伦get到了要点,再次露出微笑:“失忆不可怕,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才难过吧,奶奶,是有什么耿耿于怀却得不到答案的事吗?”
方亚楠勉强的笑了笑:“是啊,真的是如鲠在喉。”
“那就立个小目标吧。”莫西伦在平板上写起来,“别等着船到桥头了,你这个病要顺其自然是得不到结果的,查吧,问吧,把你耿耿于怀的事情解决掉。”
“可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奶奶,”莫西伦啪的合上平板盖子,眼镜上闪过一道光,“你可是怪猎奶奶啊,肝那种游戏的女,人,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你本来是想说女生的吧。”方亚楠一语中的。
“哎,奶奶,有些事情我们心里清楚就好了嘛。”
方亚楠冷笑一声,心里却已经琢磨起来。
晚饭的时候,江谣来了。
已经隆冬,她进门还带了一股寒气,显得风尘仆仆的。方鹗不知道自家姑姑要过来,拿着水杯很是惊讶的样子:“姑姑?!”
随后一紧张:“你是来接厂花的?!”
大概是最近姜多多多次唠叨厂花毛多还挠沙发,他给听进去了。
江谣本就莫名其妙,此时却有些好笑了:“厂花怎么了?你们不要养了?”
“怎么可能!不行!厂花!厂花!厂花在哪里!”
正吃罐头的厂花竟然真的舔着嘴从猫房探出头,疑惑的喵嗷了一声。
“厂花!快跟哥哥走!”方鹗过去抄起厂花就冲进自己小房间。
“什么事啊这么吵,”姜多多从厨房探出头,见到江谣便笑了,“哎呀,来了。”
“嗯。”江谣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进厨房,“今天什么日子,妈突然叫我来吃饭。”
“我也不知道……添仪在学校?”
“她哪回得来,而且最近忙得很,说什么拍视频什么的,一边怪妈给她带流量,一边又为了那账号忙前忙后的。”
“她年轻,多经历些也好,说不定真成功了呢。”
“哎,别提了……妈呢?”
“厕所,她最近有些便秘。”
“哦……”
等方亚楠一脸黑沉的从厕所里出来,方近贤也刚好下班回来,一家人吃了个便饭,等方近贤和姜多多一起去收拾餐盘的功夫,方亚楠把江谣拉进房间,开口就是:“江谣,我跟你爸爸,到底为什么离婚的?”
江谣一愣,眼神飘忽了一下,强笑道:“妈,都过去的事了,你怎么总问呀?不是说了,因为你要近贤跟你姓,你跟奶奶吵起来,最后就散了嘛。”
“因为是过去的事,所以你这么跟我一说,我也就一听,可是阿谣,你真的要给你爸爸贴上无能的标签吗?”方亚楠正色道,她回来后略微做了些准备,此时分明就是工作状态,那是完全不接受任何忽悠的。
江谣神色有些僵硬了:“可是,你们离的时候,我也还小,我……”
“昨晚近贤给我看了过去的照片和视频,”方亚楠直击重点,“我不认为如果你爸这么无能,我还能跟他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就算是只言片语,我也想知道,否则我觉得我这么多年,我的青春,就像活在狗身上。”
“妈你别这么说……”江谣紧紧皱着眉,“那时候我才三岁,后来爷爷奶奶照顾我的时候,我顶多也就,哎,你们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些,我也只能听些风言风语,算得上是一面之词,我觉得都不能算。”
“你妈我是失忆,不是失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怎么想是我的事,”方亚楠坐直身子,“来吧,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
江谣见实在推脱不掉,长长的叹口气:“我以前只记得,每次你们带我和近贤出去玩好,爸爸带我回家,奶奶总要说两句,我觉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也不算错,关键还是在奶奶上。”
当真是婆媳关系?那江岩也太逊了吧!方亚楠眯起眼:“嗯,继续。”
“奶奶么,总是说你,”江谣说得很艰难,“冲着爸爸的钱啊,心里根本没家啊,想气死她啊,什么的……”
方亚楠:“……”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无从辩驳,但总觉得如果是真的那江岩的妈妈说得真像另外一个人。
她,单身贵族,宅家约三十年,懂礼貌爱和平,怎么可能冲江岩的钱,心里没家,还想气死长辈?
“然后么……”江谣继续道,“最主要还是说,哎,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说!”方亚楠怒喝。
“说你水性杨花不正经!”江谣吓到语速飙升。
“……哈?我?!”方亚楠指指自己。
江谣咬唇,点点头。
“我,水性杨花,不正经?!”方亚楠就差尖叫了。
“……妈你就别重复了,”江谣都听不下去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了。”
“依据呢?我哪里水性杨花不正经了!?”
江谣更为难了,嘟囔:“所以我不想跟你说,都没影的事儿。”
“ 没影的事儿她说那么信誓旦旦,还让你记到现在?”
“因为我也没见到啊,是说你结婚的时候来的都是男亲友,还有人抱着你哭说不让你嫁人,不等他什么的,然后就算婚后也经常通宵达旦跟人家玩……有次让奶奶撞见了,她就特别不高兴。”
方亚楠人都傻了。
她,七十五岁老太太,在听已经去世的前婆婆评价自己水性杨花,原因是结婚的时候男亲友过多?
“大清亡了吧……”方亚楠喃喃,“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事情?”
江谣也很无奈,耸耸肩:“反正爸爸好像都由着你的,所以你可能听奶奶提得多了就特别受不了吧。”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方亚楠指着自己。
“不是。”
“那不就得了,这绝对不是关键!”方亚楠笃定道,“要不然你爸怎么会发视频给我谢罪!”
“啊?有那东西吗?”江谣一惊,“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渣男,娶我为了好玩。”
“不可能!给我看看!”
方亚楠捂住手机:“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给你爸留点面子吧。”
江谣嘴角抽搐了一下,放下手:“那我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了,反正从爸爸那是绝对没你坏话的,他……他后来一直想跟你复婚,但只敢跟我说,从没跟你提过,唯一一次有希望,还是你提的。”
“我知道。”方亚楠平静道。那是他临死,为了获得这个家庭的掌控权,她主动要求复婚。
但他拒绝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么多年你们都没问过?”她再一次确认。
“怎么可能没问,每一次你们带我们出去玩,我们都问。但是,妈,”江谣叹口气,“我也是当妈了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当父母的是绝对不会告诉孩子的,如果连他们都理解了你们必须分开,那未来说不定会对爱情和婚姻都失望吧。”
“可如果真的相爱却还会分开,不是会更失望吗?”
“那总好过父母连演都不演了,在孩子面前如仇家一般好吧,”江谣笑容有些勉强,“我现在就担心,添仪以后会不会因为她爸爸是那样的人,会不再相信婚姻和爱情了。”
方亚楠沉默。
她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确实只能表面理解他们的心情。此时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了,或者说对江谣做了些残忍的事情。可是既然问都问了,那似乎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而且看起来,江谣也没有特别受伤的样子。
归根结底,父亲的离开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她也早已被风霜雨雪锤炼成了一个坚强的母亲了。
“看来还是不知道原因啊。”她低喃。
江谣也明白自己此行任务已经完成了,抬手温柔的理了理她的头发,起身开门时突然道:“对了,关于奶奶那些说法,我虽然不大清楚,但是近贤是你带大的,到底那些说法是什么来源,他可能会知道点。”
方亚楠一愣,抽搐嘴角:“是说要我这个当妈的问儿子自己到底是不是水性杨花?”
江谣一笑:“妈,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到底为什么有这个误会,现在不是正好捋一捋嘛。”
“……你把近贤叫进来。”
江谣欢快的应了一声,出去把方近贤拖进房间。
方近贤一脸摸不着头脑,看表情不像是进了亲妈的卧室,更像是进了审讯室:“怎么了?什么情况?”
江谣坐在一旁,偷偷看了一眼,替方亚楠道:“妈在问以前奶奶为什么觉得她,额,那个,水性杨花,你有没有印象了?”
“哈?妈?水性杨花?”方近贤一脸惊讶,“怎么可能?妈离婚后连男朋友都没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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