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
女主不是男主,她脑补出男主的事迹心理不一定为真。
引用参考:
饮马于郊圻,腥膻闻于城阙——《明实录》
火日夜不绝。郊民扶伤集门下,门闭不得入,号痛之声彻于西内——《明史纪事本末》
成庆合议——改自隆庆合议(已巳之变的四年后就是男主中进士成为太子师那一年,不过他还远不是首辅哦~)
第48章 和光同尘
十一姐又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连一句告辞都没有直接扭头便朝外走去。
“卓......卓乐!”梁拾意在身后喊她,她也没有回头。
十一姐总不回头的,在她这个小十二还不懂事就喜欢追着十一姐跑的时候不回头,在她长大一些小心翼翼想与姐姐们处好关系的时候也没回头。
数月之前,入宫的马车到府门口,她去叫十一姐被一掌劈在后颈上彻底昏过去前,看见的也是十一姐毫不迟疑准备离去的身影
不过那些时候,十一姐总还会怒气冲冲地用抓狂的音调嚷道:“烦死了烦死了!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烦人的妹妹!”
如今......彻底一句话都没有了。
其实人都会变得,其实她们从来关系也不好。
可为什么看着十一姐的背影,她却莫名生出一股难过与不安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梁拾意并没想太久,下午,她听完那钟鼓司罗掌印仗刑完受寒一命呜呼的死讯时便回过了味。
“太后娘娘可切莫为这些腌臜事伤了神。凭那一出《浣纱记》罗掌印本就死不足惜,三十个板子已是格外开恩,行刑的又是他们自个儿那帮太监,若真是有人手重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窝里斗。”
冰心的劝慰不无道理,但梁拾意捂着胸口那股堵着不上不下既恶心又难受的气,晓得自己那颗心是又动摇了。
无论梁拾意多么坚信笃定重复地告知自己,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能够与白居岳并肩同行的人,事实上除了感情她还是会因各种蛛丝马迹,立刻就去怀疑他。
梁拾意在担心十一姐受了什么胁迫,又怕背负起这《浣纱记》牵扯出的人命。
但实则白居岳当日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大晖只能有她一位梁拾意梁太后,而且十一姐在逃脱选秀的那一刻就放弃了这个身份不是么,阿爹若是发现也定不会轻饶她。
只是十一姐和梁艾努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情愫.......
想来人生总要有取舍,十一姐可以用自己挑选的名字身份去实现自己想要的功勋,而她梁拾意安心来做这个太后,或许也算是一种各得其所吧。
至于《浣纱记》一事当日已经处理,后续也无人再敢乱传,此时贸然对罗掌印暗下杀手分明是吸引注意而非平息事端的手段。
梁拾意深吸口气:“哀家不是伤神,当日予两日之期彻查,而恰在这两日之际罗掌印突然亡故,不可不疑再让人查查吧。”
她自知此事若真有古怪,大抵她不吩咐,白居岳的人也会自行查探,但梁拾意这样一说,若真查出了个结论就因报到她这儿来。
和其光同其尘,梁拾意心中所念的分担岂能只是明处而去避开腌臜。
当然决心归决心,要克服身体心理上的不适也只能慢慢适应绝非一日之功。
那一整日梁拾意心口总还是觉着梗得慌,到第二日一觉醒来方稍稍好受了些。
不过说来也不知是自万寿节起他的确一连数日都忙忙碌碌的,头夜里又心重没休息好,梁拾意起身后只觉乏得很全提不起劲来,胃口也欠佳。
瞧着一桌子的早膳,竟连筷子都懒得动。
太医急忙被传召过来,却也没诊出什么,只说是累着了让好好休息。
冰心本说要不今日便歇了,梁拾意顾不是个爱强撑的人,但想到白居岳平素的模样,便还是让把折子递进来,她得劲时就翻一翻。
不过几位阁臣见取消朝议,大也听闻她身体不适最后挑出来递到她跟前的倒也没几封。梁拾意看得也快,直到......
梁拾意正阅的这一封折子,讲得是今年正旦元宵都没办灯会,但如今新朝伊始总还是该讨个彩头,贺一贺闹一闹好让新春到。
这俨然是礼部事,魏定恒的票拟上写了当准,并让其应安排于玉河东与玉河西的万国集市会相连,既彰大晖繁盛气貌亦示与万国友好之谊。
看到这儿倒都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灯会开始的日期拟的是今日戌时?
虽辽东没有这灯会的习俗,梁拾意对其了解都是从书上看的,但真要筹办不说十天半个月,总也没有今日批今日就能办出来的道理。
平日她观魏定恒也绝非是个赶鸭子上架不留余量之人。
梁拾意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万国集市会和二月初六戌时都专门用笔圈了出来,是勾画重点的意思么,魏定恒的票拟上的的确确常有此习惯,但......
但这几个圈的潦草程度绝对不像是魏定恒的手笔!
梁拾意恍然大悟。
魏定恒同白居岳一般写字极其追求工整,虽不比白居岳笔如刀刻地刚劲有力,但更讲究含蓄颇一种谦谦君子的端方之感,怎么会让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圈歪七八扭把他原本的字迹都给覆盖了呢?
这种粗犷不羁的风格,只能是......张以斯无疑。
梁拾意想起来张以斯曾与自己提到过微服前往万国集市会一事,莫非他是在暗示自己今日戌时见?
此前她的确已经答应过张以斯,而且今日折子少,下午倒都能歇着想必晚上身上的劲应该也就回来了......
梁拾意再想此前打算为白居岳选得生辰贺礼,这挑挑拣拣都还没下落呢,不如正好借着这又是灯会又是集会的当口,好好逛上一圈。
梁拾意瞟了一眼她的两位贴身侍女似乎并还没有瞧出什么岔子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不露出半分异样继续看折子。
到下午便说乏得慌歇了歇,身上是不觉得那么累了,只是胃口仍不见好。
不过想着晚上要偷跑出去,还是硬塞了两口,却就直感噎到了嗓子眼只得作罢。
冰心又说要不要再寻太医过来,但梁拾意想着戌时已近摇摇头只说今日想早些睡下,让她们都不要来打扰。
待进了里屋确认侍女们退下后,她便悄摸起身把门从里面插上。
再想起张以斯上次曾说她眼尾红痣易被人识破,到妆台前拿出水粉,学着往日见那些太监们的样子,往脸上涂泥似得厚厚盖了一层连眉毛都瞧不出了。
然后,走至暗门前一按。
“吱呀”
一刹,梁拾意忽然想起,之前丧期那套素色太监服俨然是不能再穿了。
不过又一刹,她心中忐忑尽数消除安定下来。
一叠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摆在密道中。
她晓得的。
白居岳虽嘴上从来不说,面上从来不显,但梁拾意晓得,他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某些人单方面“分手”后的古怪行为录
引用:
和其光,同其尘——《老子》
第49章 灯会
梁拾意钻出密道跟张以斯碰面时,两人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没两眼,双双别过头去。
梁拾意转头捂脸是在拼命憋笑,她感觉张以斯的折扇背后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梁拾意自然绝没有对阁臣们不敬的念头,可张以斯今天的打扮......
外面细羊羔绒的裘此前虽没见他批过但也寻常,里面套的玉色袍衫跟他身量比是稍稍显得紧致了一些,倒也问题不大。
只是他大冬日里打着一把折扇,折扇上还题着......
梁拾意的余光瞥着“克己复礼”四个大字挡在张以斯的脸前,实在忍不住笑了。
估计她今日这番比上次更惟妙惟肖的太监妆扮,在张以斯眼中也如是滑稽。
待二人心情都平复后,梁拾意勉力找补一句:“张阁老今日真有一番文雅的君子之风呢。”
“哎。”
只听张以斯长叹口气。
“要知道太后娘娘妆术如此高超,臣倒也不枉费这扮清正的功夫免得让人起些不敬的疑心。”
梁拾意明白过来,虽她上次穿是穿了太监衣裳,可不施脂粉倒又像个清秀的小倌,张以斯平素不羁的模样怕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这才换了身行头,甚至连须都剃了。
不过,如今她这张连眉毛都没有的脸自不会再招此疑心。
“哎,这几日我难免只能去找副假胡子贴着上朝了。”
张以斯又再叹了一口气,改换了自称。
他二人既要微服出访,当然不能用宫中的称谓。
梁拾意稍一琢磨让张以斯唤自己小十,张以斯便让梁拾意索性叫他三哥。
“一路之上都布好了暗卫和哨点,有三哥在,小十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大胆地玩。就是有一点注意的,无论你是想拿什么吃什么都得让三哥我先检查一遍。”
张以斯又叮嘱两句,梁拾意一一点头应下,接着二人上了顶轿子,出了午门才换乘马车。
进车厢前,梁拾意不由回望一眼。
午门三城台环绕五亭楼耸立,形似三峦环抱,五峰突起,亦称五凤楼。
气派威严远非梁拾意进宫时所走的神武门可堪相比。
只是于宫中数月她早习惯金砖碧瓦,巍巍朱墙,倒觉得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差。
梁拾意抬头仰向天空。
或许是夜幕已临一片漆黑的缘故,倒没有前月里她从内宫走向外廷那天地骤然开朗的感觉。
抑或是她再清楚不过这走出去也终是要回来的,心绪自然平平。
不过,这平平俨然是梁拾意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出了宫城戒严的范围,马车外面的声音愈发喧嚣热闹起来。
“嘭嘭”几声烟花连炸,梁拾意终是禁不住掀开帘子。
接连绽开的焰火极亮,将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夜空照如白昼。
但梁拾意的眼神垂下来,见那车马行过张灯结彩的街市,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无论华夷男女老少脸上皆洋溢着笑。
又想人间烟火更亮。
不过她再重新将目光投向天幕。
无论是寂静的夜还是这般热闹的夜,哪怕火树银花炸漫天,月亮也还是那样遥遥地挂着,并不会因此多一分少一分清辉。
但梁拾意悄悄地想,要她真能牵着月亮一起来人间逛一逛也很好。
马车行进得愈来愈慢,想来是离闹市越近人越发拥挤所致。
终于,车停了下来,马车夫言:“三爷,前面长安桥人堆着实在过不去了。”
张以斯吩咐着绕路:“往南走江米桥吧。”
然除开玉河西的万国集市会,这玉河东的灯会梁拾意从前也没见识过。
梁拾意虽晓得暗卫和哨点都是提前布好的,她不能随便任性凭着自己心意,应听张以斯的安排。
但看着车外热闹气象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三哥,我们能下来走走么?”
却听张以斯发出一种恍然大悟的声音。
“对啊,小十你既出来这一趟是该走走桥的。”
“走桥?”
梁拾意有些奇怪,听张以斯一番说道才知这灯市于女子而言有一走桥的习俗,据说走过个意头吉祥的桥能走掉百病。
这长安桥头这么挤不光是因为集市,多半也有这走桥的缘故。
张以斯没有阻拦痛快领着梁拾意下了车,果见那桥上熙熙攘攘大多都是女子成群结伴来回走着。
当然二人目前都算“男子”,若在反反复复地走定惹人生疑。
“......先一道过去,若小十你还想走,回来再一遍。”
听着张以斯的话,梁拾意自没有任何疑问地点头应下。
不料,二人刚刚行至那长安桥中段,忽听极妩媚的一声“张爷”......
不对,应该是各色各样千娇百媚的数声“张爷”。
“张爷最近怎么都不来畅音阁了~”
“也不来天香坊~”
......
一堆莺莺燕燕瞬间朝张以斯围了上来,各个嘴里都念同一个意思“奴家可想死张爷了。”
没成想张以斯这副打扮也能被人认出来,更没成想认出来的还是这么一帮“红颜知己”。
不过梁拾意的阿娘便是艺伎出身,她对秦楼楚馆的姑娘们自没有什么成见。
反倒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想想张以斯圣寿节送的那玲珑精致的八音盒,再想想他对那女子走桥的习俗说得头头是道......
张阁老原来是位万花丛中过的行家啊!
再一想,辽东女儿们其实许多也最心仪这身材遒劲魁梧的类型,越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便越是男儿雄壮的体现。
若说这辽东女人最多的她阿爹,从前看上去不就真真跟头黑熊一般。
梁拾意想到这儿时不禁自个儿“噗嗤”笑出声,想想她起初也以为白居岳是个黑熊般的汉子呢。
“北镇抚司办案,全部闪开!”
却在这时,梁拾意突听一声喊。
她滞了一刹,很快想到她此次出行护卫都由张以斯安排,南北镇抚司也多多少少算由张以斯代掌,无论如何她先朝他靠去便是。
“张爷,这些不该是你的人么?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却恰如那些莺莺燕燕惊慌失措的喊声又很快想到这一切并不像张以斯的安排,那能调动北镇抚司的......
梁拾意看见张以斯回头惊诧地看向她......不,他的眼神并不是看向她,而是落在了比她要更远她要更高之处。
锦衣卫迅速在梁拾意围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一个近似空心的圆圈。
除开张以斯外,她视线中的莺莺燕燕以及所有闲杂人等都被尽数清除。
耳中接连响起的扑通,正像人被扔入水中砸出的声响。
“下官失职,但凭处置。”
与此同时,张以斯跪在了地上,埋头俨然是一副请罪听候发落的模样。
梁拾意心中茫然至极,全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总不可能就是张以斯因为帮忙安排了这次微服出行便要请罪,她的衣服还是白居岳准备的不是么?
梁拾意想要询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脱口一个“白”字,头朝身后侧去......
却听:“莫要遮蔽太后娘娘的视线。”
白居岳令一出口,梁拾意正前方的两个锦衣卫向左右稍移让出一条缝隙。
梁拾意停下了转头的动作,目光被那缝隙间得以看清的桥下之景牢牢锁住。
桥下原本水泄不通拥挤不堪的人群被撕开了斗大的裂口,一团窜得比人高的火堆于其正中熊熊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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