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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听说过生日宴的客人需要硬请的。
烟若心中不忿，刚想替师尊说两句，就意识到钟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她站起身挡在纪云渊身旁，毕竟他刚刚经历血脉逆行，妖血反噬，如今应当还很虚弱，不见得想通这两人动手。
钟粹却在这时开口：“临下山前，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把烟若姑娘务必也请到宴席上。烟若姑娘，不知您远不远赏脸来参加大小姐的生日宴呢。”
“啊？”烟若愣住了，没想到那仙门世家才能去的生日宴上，白霜霜竟然还特地邀请了自己。
“烟若姑娘，我发誓我句句都是实话，”钟粹伸出三指，“是大小姐亲口邀请您的，还说请您不必害怕，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会站在您的身后。”
这……自己与白霜霜交集并不多，她说这些话都好生奇怪啊。
烟若感受到一种束手无措的热情和拘谨。
倒是纪云渊勾起了嘴角：“既然你们也邀请了我的宝贝徒弟，那我便跟你们走这一趟好了，也不知道副宗主大人给本座准备了什么惊喜。”
虽然语气还挺温柔，烟若却明白此时的纪云渊已经发火了。
大魔王发火了，估计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收场。
她只好先找台阶：“既然白师姐如此热情，那便去吧。”
“既然烟若想去，那我们就去看看好了。”依旧是俊美无俦，毫无缺点的完美微笑，却只让烟若脊背发寒。
此时的碧霜宫一派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拳头大小的宝珠处处悬挂，珊瑚翡翠宝石都像不要钱一样堆砌着，坐在最主位上的，就是这次生日宴的主角——清越宗宗主爱女白霜霜。
远远看去，美目盼兮，在人群之中她还是落落大方的美丽与幸福，可是仔细看来，还是能依稀看到她眼角的惆怅。
赤月路过时便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好奇：“大小姐，今日所有人聚在这里都是为了给你庆祝，怎么你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呢。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赤月师姐，你可曾因为别人而感到伤心难过吗？”
“不曾，我只会因为我的剑不够快而难过。”赤月垂眸，“说起来，前些日子在七星擂台中总能遇见一个缥缈师弟，他虽然底子不怎么样，但胜在永不言弃越战越勇，我对他的确颇为在意。”
“师姐可真是个剑痴，如此纯粹倒也好，可我在修炼一途中也做不到这般心无旁骛了，我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说的什么胡话，你天资这般高，又被宗主赋予了极大的期待。若是你都担心自己修为再无进树，将来若是遇到魔修来袭，妖魔上门，你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保护同门呢？”
赤月的一番质问犹如炸雷，让白霜霜宛如醍醐灌顶，她猛然惊醒：“师姐说的对，我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做点正事，不然如何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呢。”
“两位师姐在这呢啊，你们可有见到烟若了？我在凌月殿醒来后再没见到她，她不会又被关起来了吧。”正说着，何录圆圆的脑袋挤了进来，“若是她又被关起来了，白师姐你可得给她求情啊，这大喜的日子还是别整这些晦气的事情了。”
“放心吧，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白霜霜掉头，“烟若应该很快就来了，我已经派人请了。”
“话说回来，宗主说一会儿公布喜讯，我听人家说那是在说你的婚事？可是墨师兄如今筋脉尽断还失踪了，我听说宗主想要给你换夫婿，这是真的吗？”
“墨师弟是当世不多见的天才，若是就此下落不明简直太可惜了。”赤月终究是惜才，忍不住感叹，“我以为他能像浊剑仙一样大放异彩，却没想到上天也嫉妒他。”
“我觉得墨师弟倒也不至于那么脆弱，只不过婚约这种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罢了，单凭父母之命。”白霜霜默默低下头，不敢直视自己的命运，从来被掌控在别人手中的命运。
父母给她安排了一切，难道那就是她想要的吗？可是经过前世总总，她最想要的就是不再伤害烟若。
“凌霄仙尊携弟子到。”门口负责迎接的弟子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总算能松了口气。
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这个名字而瞬间安静下来。
很多其他门派的长老们也在暗自嘀咕，清越宗接二连三出事，怕不是人心不齐，若是浊剑仙唯一的继承人和宗主白兰溪产生了龃龉，那其实是其他门派的好机会。
“老五啊，你终于来了，让我和宗主大人好等啊。”一向冷酷的顾秋月收起冰山脸，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主动迎上去，破除了清越宗核心管理层不和的传闻。
三人寒暄几句，见时机差不多了，白兰溪终于走上前面准备宣布他的重要消息，众人也跟随他的身影压低了声音等着，毕竟他们今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大事。
“诸位，感谢诸位在清越宗的多事之秋来到这里参加爱女的成人礼，在此除了多谢，还有两件事我需要借这个机会通知大家。”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烟若身上，那眼神很复杂，决绝中夹杂着稍纵即逝的悔恨，烟若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下一秒，烟若已经出现在了白兰溪的手边，并被他抓住了一只手。
纪云渊蹙眉，那是马上就要冲上来的模样。
就在众人狐疑之际，白兰溪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早些年当我年轻的时候，犯了很多错，其中最不可原谅的便是这一件，好在现在终于得到了弥补的机会。我宣布烟若就是我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是时候让她认祖归宗了。从今以后，她便是霜霜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宝贝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边所有人一片愕然，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何录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是，这怎么回事，还以为烟若跟我一样出身普通，怎么一转身来头这么大，这下真是飞上枝头了。霜霜姐，你能接受？”
众人都在打量白霜霜的脸色，没想到她远比想象的要平静，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顾秋月的脸色早就黑如锅底，即使是装，她也装不出豁达大方的模样，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她三两步来到白兰溪面前，低声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一定要在这样特殊的日子来打我的脸？你知道那杂种的来历暗中优待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说出来给我难堪？”
“闭嘴，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跟你论这些，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没成想今日的白兰溪根本就是铁了心发疯，一点不给夫人面子。
他自觉今日算是为了烟若豁出去了，里子面子都不要了，也要认下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可是怎么没人问问我的意思呢？这认祖归宗不认也罢。”可是身旁却传来了少女柔弱却刺耳的话语，“今日若认了你，我就对不起我娘，所以这个爹我不能认。”
白兰溪一愣，没想到自己还能遭到拒绝，十分接受不了：“烟若，别胡闹，你可明白认我当爹意味着什么？这天上地下再无一人能欺负你了。”
烟若却轻轻摇头，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你再好好想想，别这么快做决定。”他大手一挥封住了烟若的嘴巴，“如今我还有正事要说，你再慢慢考虑。”
“诸位，接下来我要说今日第二件大事，诸位也知道成人礼一过，爱女霜霜就到了能与人谈婚论嫁的年纪，尤其修仙一途漫长艰辛，更要找到值得托付的人。因此，我决定将爱女霜霜许配给凌霄仙尊纪云渊，他们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喧嚣更是像海浪一样停不下来，这下轮到烟若惊愕了，她抬头打量着白霜霜平静的面容，纪云渊看不出表情的脸来，觉得这场面可真可怕。
是了，白家人的原则就是利益最大化。以前墨星痕是命定天道继承人，他们就要不惜一切绑定他的机缘和未来。如今墨星痕成了废人还就此失踪，他们自然改弦更张立刻寻找新的目标，可那个人怎么能是师尊呢？师尊他应当对白霜霜没有那个意思，他难道真的接受了吗？
昨晚还在对自己说那种话，怎么今日就平静地接受了同别人的婚约呢？
原来也真有人敢质疑白兰溪，驭兽斋长老夏津便直截了当开了口：“恭喜恭喜，可是我来之前可是听说你家爱女要与墨家后代联姻，怎么如今换成了凌霄仙尊了呢？难不成是我老人家年迈老朽，耳朵坏了不成？”
“夏津兄，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白兰溪倒也不生气，心平气和解释着，“当初我们两家是有这样的约定，但也没说是哪个女儿，墨星痕是我的小弟子，我自然不会坑他。经过我查探，他似乎颇为中意烟若，因此我便成全他们好了。如今他不知所踪，身为师尊的我也很着急啊。”
“既然师尊如此忧心于我，弟子如今出现在这里又算不算惊喜呢？”
终于，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今晚最后一道惊雷炸开了，黑衣少年起死回生再一次站在了大家面前。
第63章 婚约2
少年已经有了些青年硬抗的轮廓，剑眉星目间眉心一处黑色剑纹，更添肃穆。鼻子上一道浅浅的伤疤，给整个人平添了一分狠辣。
当年是只觉得他桀骜，如今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已经有了未来剑尊的气势，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已经不容人小觑。
咣当，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被丢到了地上，那是咕噜噜的人头和身首异处的四肢，引得众人分分变了脸色。
“弟子如今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师尊面前，怎么师尊不高兴吗？”墨星痕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肆无忌惮打脸着在场的所有人。
白兰溪脸色未变，心中一阵怒意，这该死的弟子是什么意思？可他又不得不惊骇，不过半个月不见，这少年之前还是废人一个，如今竟然已经突破了金丹，隐约有了结婴的意思，这是什么速度，简直可怕。
夏津眼睛何其毒辣，自然也看出来这点：“这弟子不过十几岁年纪，最多不到二十岁，怎么已经金丹大圆满了，怎么回事？何其妖孽啊。”
修仙世界，谁不会修为发疯，谁知道他今日是有什么奇遇，所有人的眼睛都迸发出了金光。
顾秋月连忙冲到前面：“墨星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白师姐大喜的日子，你为何要带一具尸体来？”
“哦？你说这个，自然是给师姐带来的生辰贺礼啊。”黑衣少年抱着剑歪着头，笑容灿烂，“师娘，不如你仔细看看这人，看看眼不眼熟？”
“休要胡言乱语！一个魔修，我如何能眼熟？”顾秋月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别胡闹了，快点恭喜你师姐同凌霄仙尊订婚。”
“既然师娘想不出来，那弟子帮你回忆回忆吧。”墨星痕笑容十分挑衅，但在场诸人已经没有人打算阻止他了，因为他手中所我之剑已经露出了真实面貌，那是清越宗镇山神剑斩天。
这把历史悠久的、镇邪天下邪魔与清越宗命脉的神剑，前些天随着冰洞的倒塌而消失不见，宗门上下人心惶惶了很久，如今它终于再次出现，却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亮相，反而更给深深的不安。
所谓的神剑如今像个乖孩子，在墨星痕手中大气也不敢出，在他手中信手点着地上的尸体：“地上这个人是当时被清越宗追捕收押的魔修巫法，当时他被捉拿正法一事天下皆知。可奇怪的是，前些日子我与烟若师妹执行任务时，却被这魔修伏击差点丢掉性命。当时多亏了师妹临危不乱，我们俩才侥幸捡回小命，夫人，这事你可知道缘由？”
顾秋月眼中闪过骇然，巫法可是相当棘手的魔修，怎么会被这个小辈如此简单就杀死，这不可能。而且不管此事和她有关无关，她都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于是平日落端庄贤淑的宗主夫人苍白着脸色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其中的缘由我怎么能知道呢？”
“哦？夫人不知道吗？但是我知道呀。”剑尖随意点在了顾秋月的脸上，墨星痕一派放肆模样，“弟子经过生死关头一不小心召唤出了斩天剑，就此顿悟结丹了，刚好神剑出世需要血祭，这家伙就范在我手中。可是他临死前却向我吐露了一个不小的秘密，他说这一切都是夫人你要他做的。他还说你曾与他许诺，只能能杀了烟若师妹，便让他一直待在都城外的庄园中残杀人命恢复力量。”
“你大胆！这绝对是污蔑，怎么可能。”原本高贵的宗主夫人顿时变了脸色，怒目圆睁。
“夫人稍安勿躁，生死关头他这般为了活命胡乱攀咬，弟子自然不敢相信，于是就送他上路了。”他挑眉微笑，其实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不过话说回来，弟子刚才好像听到白师姐与凌霄长老订婚的消息，这不是我听错了吧？”
沉默是今晚的碧霜宫。
其实烟若自己也在漩涡的中心 ，但是一点不耽误她东张西望找热闹，她隐约看到师尊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到白兰溪和顾秋月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堪，堂堂一宗之主，做出背信弃义这种事还被正主抓到，怎么都算不上好看。
驭兽斋那位夏津长老简直火上浇油的一把好手，他摸了摸胡子，好像很吃惊地样子：“怎么，墨小道友，今日白姑娘和凌霄仙君订婚这事你事前并不知情？那你与那位烟若姑娘情投意合又是真的吗？”
“这个啊，”墨星痕攥着手里的玉佩，观察着烟若的表情，忽然自嘲一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我也不好耽误师妹，什么婚约不婚约，都算了吧。我只是好奇，你们这新订的婚约，白师姐可同意？凌霄仙尊可同意？”
白霜霜紧紧咬住嘴唇，胆怯地打量着每个人，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不敢拿出来，她心里怕死了。
虽然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可是她一直不敢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任何选择，任何事情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
她还能想起昨晚她提着灯，去沉水殿与父亲面谈时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父亲，与小师叔成亲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有条件。”
当时父亲都宗门事务卷轴中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从未想过她能露出这样的“个性”，他满不在乎：“你还能有什么条件，说吧。”
“父亲可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白兰溪整个人忽然紧绷了起来，露出愤怒的神色：“谁告诉你的？这件事我也被瞒在鼓里，也是刚刚得知。”
“父亲不必急着撇清关系，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白霜霜比他还着急，“女儿来这里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若是父亲心有亏欠，就把她认回来。妹妹这些年来流落在外，一定吃了许多苦。现在相认，既能全父亲的好名声，也能让妹妹少遭些罪。”
说到名声，白兰溪眼睛可亮了，他连连夸赞：“还是你是爹的好女儿，懂事又识大体，不像你娘啊。”
“娘亲的事情，女儿没资格评价，但我希望爹爹不要再追究当年的事情了，一切都过去了。”白霜霜紧紧捏着手指，难掩心中的紧张。自家一家人算计来算计去有什么用，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到时候墨星痕为了血海深仇来寻仇，所有人都得死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呢。
是了，在上一世的记忆中，她看到了自己和整个白氏一族与大烨王朝的结局，通通都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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